第七百零六章 烹杀前奏 要战便战
或许在诸葛亮,张飞等长辈面前,糜旸一直是一个谦逊的晚辈。可这样的面貌,糜旸也只会给予他的先辈们。孙登虽目前是大汉的吴侯,在外人看来身份尊贵,但在糜旸眼中,孙登只是一个政治工具罢了。这一点很残酷,却是事实。而在糜旸的话语下,孙登也渐渐反应过来了这个事实。一瞬间,孙登的脸色变得煞白。从情感上来说,孙登是绝对不愿意伤害张昭的。只是一想到糜旸的身份,孙登又觉得,事到如今,他自己还有的选吗?自从当初糜旸亲自将他抱到荆州,他的人生就已然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了。别给脸不要脸。意识到这一点的孙登,在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对着糜旸黯然问道:“大司马希望登在信中,对张公说些什么?”见到孙登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样子后,糜旸满意地点了点头。至于孙登的询问,糜旸心中早有腹稿:“你呢,就在信中多写一些,自己在大汉的美好生活。再写一些孤看重先乌程侯,先吴侯的事。当然,关于孤对一些江东世家的钦佩态度,也要如实写在信中。多年来,孙权对孤的诽谤太多,导致许多江东俊杰受到蒙蔽。这不利于孤以德服人形象的流传。”听完糜旸的话后,孙登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孙登原本以为,糜旸是要他向张昭写一封劝降的书信,从而让孙权再也按压不住对张昭的忌惮之心。可现在孙登觉得自己还是太过年轻了。以德服人?联想到糜旸刚才威胁的话语,他身前的这位大司马,是不是对这四个字有什么误解?孙登年幼,他的养气功夫不足,他脸色的异常一下子就被糜旸所察觉到。见孙登一副想震惊又不敢震惊的辛苦模样,糜旸只感觉,江东的人对他误解真的太深了。得好好扭转一下。糜旸正要向孙登灌输一下,他曾经以德服人的事迹,岂料这时糜旸却见到,石苞正急匆匆地向他的车辇走来。见到这一幕后,糜旸心中有些困惑,发生何事了,能让石苞都感到急切呢?不久后当石苞来到车辇下时,糜旸便问道:“何事让仲容驰步乎?”这时糜旸的嘴角还挂着笑容。可接下来石苞的回答,却让糜旸的笑容慢慢收拢了起来。“禀大司马,襄阳传来急报,说是陆逊派遣使者前来拜谒。”听到石苞这么说,糜旸觉得有些意外。“陆伯言,突然派遣使者意欲何为?”糜旸的这句疑问,在接下来石苞的回答中得到了解答。“陆逊的使者,是来下战书的!”石苞这句话一出,还未等糜旸做出回应,车辇上刚提起一盏茶杯的孙登,手就猛的一抖,茶杯内的茶水都倒在了他的两腿之间。顾不上两腿之间传来的温热,孙登现在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陆逊,是疯了吗?而糜旸在得知陆逊的目的后,他的第一反应也是惊讶,但随后一阵大笑声,就从他的口中发出。“好个陆伯言!”糜旸一开口,却先是夸赞陆逊起来。因为与常人不同的是,糜旸隐隐的察觉出了陆逊的真正目的。“仲容,回城!”既然陆逊出招了,那糜旸自然也只有接招了。……朱桓看了眼身下血迹斑斑的地面,据方才邓芝的无意中透露,这些血迹是属于李严的。想来前几日,糜旸正是在当下他站立的这处地方严惩李严的。而从地上干涸的血迹可以看出,那一日李严被糜旸鞭打的有多惨。糜旸真是心狠手辣呀!李严犯的罪,朱桓并非不知。只是在朱桓看来,李严不就是贪财了些,这些事在李严的身份面前,简直不值一提,犯得着如此责罚吗?身处的政治环境不同,让朱桓无法理解糜旸的做法。不过朱桓却知道,为何邓芝不将他迎入大厅内,反而是让他站在这处。无非是一种示威而已。或许邓芝的这一个想法,对其他人会有用,对朱桓来说,效用是不大的。他此番既然敢来,那就是做好了遭受死亡的威胁的。想到这,朱桓越发的昂首挺胸起来。而一旁的邓芝等人,见朱桓不仅不感到害怕,反而还挑衅般的昂首挺胸,这让邓芝等人怎么忍?于是在邓芝的吩咐下,很快就有几位汉军捧着一束束柴火来到厅外。除去有汉军捧着柴火出现外,还出现一队汉军,一起抬着一口巨大的锅出现。那口锅有多大呢?朱桓看了看自己的身材,又看了看身旁的徐盛,他觉得这口铁锅,大到足以放下他与徐盛两个人。接下来朱桓便看到,几位汉军在邓芝的指挥下,开始生起火来。这让朱桓与徐盛的眼神齐齐一凝。哎哎哎,过分了哈!朱桓与徐盛的目光,不断在渐渐冒出热气的铁锅上徘徊着,他们二人的拳头,也不自觉的握紧了。就在朱桓觉得事情要变得很不妙的时候,一道温和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你们这是在作甚?”朱桓顺着声音的来源朝后看去,他见到了一位许久未曾见过的身影。糜贼!而邓芝等人,在见到糜旸归来后,脸上都露出敬意,纷纷对着糜旸一拜道:“恭迎大司马!”在说完这句话后,邓芝便手指朱桓与徐盛对糜旸回答道:“烹杀不义之人,正合春秋大义也!”邓芝的这句话,差点没让朱桓与徐盛破口大骂。他们自进入襄阳后,除去头抬得高点外,一句话都未曾说过。哪里看出他们不义了?可介于有糜旸在场,朱桓与徐盛只能按捺住心中的冤枉与愤怒。他们二人牢记着来时陆逊对他们说的话:“糜旸身负刘玄德遗名,他不会贸然残害你们的。”果不其然,糜旸在听完邓芝的话后,并未表现出同意的态度。糜旸带着一副不置可否的态度,越过朱桓与徐盛,走进了大厅之中。“带他们二人进来。”有了糜旸的这句话,随后朱桓与徐盛便在几名汉军的监视下,进入大厅中来到了糜旸的身前。在朱桓与徐盛站定后,糜旸便第一时间问道:“你二人是何人?”朱桓与徐盛,俱是近年来在东吴颇有声名的将率,但以他们的那些名声,显然还没有被糜旸认识的资本。朱桓与徐盛也知道这一点,于是接下来他们本分的自我介绍了一番。而或许是忌惮于糜旸的威名,或者是忌惮厅外正烧的噼里啪响的铁锅,朱桓与徐盛在糜旸面前,身子不再那么挺直了。对徐盛,糜旸不怎么感冒。但在知道身前有一人是朱桓后,糜旸的眼睛一亮。若他没记错的话,当年他糜氏与朱氏可是“世交”呀!随后糜旸便热情地让朱桓及徐盛坐下来。糜旸的热情,出乎了朱桓二人的预料。在来之前,他们有设想过,糜旸可能会对他们恶语相向。不过没想到的是,这一幕并没有发生。糜旸的态度,让朱桓及徐盛,心中对糜旸的观感有了些变化。待朱桓二人坐下后,糜旸便问道:“伯言的战书呢?”糜旸称呼陆逊,用的是敬称。这一点自然引起了朱桓二人的注意,可眼下的环境容不得他们多想,在糜旸的询问下,朱桓很快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书交到糜旸的手中。在收到战书后,糜旸当即展开看了起来。只见战书中这般写道:“天地大德,降繁霜于秋令;圣哲至仁,着甲兵于刑典。故知造化之有肃杀,义在无私;士人之用干戈,盖非获已。昔甘野誓师,夏开承大禹之业;商郊问罪,周发成文王之志。糜旸小丑,刚愎自用,聚兵荆襄之间,散间江东之境。历时数年,恶稔既盈,穷兵黩武,亡征已兆。我本书生,在家治业,然糜旸至荆,关柝以之不静,生人为之废业。且伪汉法令苛酷,赋敛烦重,强臣豪族,咸执国钧,朋党比周,以之成俗,贿货如市,冤枉莫申。若遇灾凶,比屋饥馑,兵戈不息,徭役无期,力竭转输,身填沟壑。百姓愁苦,爰谁适从?境内哀惶,不胜其弊。回首面内,各怀性命之图,黄发稚齿,咸兴酷毒之叹。我苦民生,又蒙君恩,若此可忍,孰不可容?于是亲总六师,用申九伐,拯厥阽危,协从天意,殄兹逋秽,克嗣先谟。今宜援民启行,分封诸将,举缰绳而雷震,拒凶残以电扫。比戈按甲,誓旅而后行,三令五申,必胜而后战。我军如豺如貔之勇,百战百胜之雄,顾眄则山岳倾颓,叱吒则风云腾郁,心德攸同,爪牙斯在。舟舻万艘,巨舰云飞,横断长江,杖临丑逆,以此众战,势定摧枯。...”当看完战书中的全部内容后,糜旸不由得感慨一句,陆逊真是好文采呀!他好像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骂过?随后糜旸抬起头,发现厅内的众人目光,都在他的身上。想来邓芝等人,十分好奇陆逊战书中的内容是什么。见状糜旸也不小气,直接将战书交给身后的丁封,让他当众宣读出来。丁封接过战书后,先稍微扫了一眼战书中的内容。可就是这一扫,让丁封脸色变得通红。这是气的。在丁封的心中,糜旸一直是他的偶像,他怎么能容忍,旁人这么辱骂诽谤糜旸?只是丁封还是强忍着心中怒火,将战书的内容,一字一句的,咬牙切齿的读了出来。一开始时,厅内的气氛还算正常。可在丁封念到那些辱骂糜旸的内容时,邓芝等人听到后脸色大变。还不等丁封念完,暴脾气的丁奉直接抽出腰间长刀,一个箭步冲到朱桓的身前,将刀架在朱桓的脖子上,怒声喝道:“你欲死乎!”不仅丁奉的反应如此激烈,就是陈到几人也纷纷拍案而起,齐齐怒视于朱桓与徐盛。邓芝的反应稍微特别点,他除了拍案而起外,还连忙对着厅外喊道:“加烈油!加烈油!”诸位汉臣暴起的一幕,让朱桓与徐盛措手不及。甚至他们在听到陆逊战书中的内容后,脑袋也是嗡嗡的。他们是不知道战书的内容的,要是知道的话,怎么可能来白白送死呢?朱桓自问也见过其他人写的战书,例如当年赤壁之战时,曹操所写的:“与将军会猎于江东,争天下之雄。”虽说这句话同样有威胁的意味,但至少表面上看起来还算文雅不是?更何况陆逊早前不是没给汉将写过信,例如他当年给关羽写的那一封,朱桓清晰的记得,在那封书信中,陆逊的言辞是如何恭敬。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在陆逊遇上糜旸时,他竟然会这么刚。种种思绪在朱桓的脑海中涌过,有责怪,有不解,可在感觉到脖颈间的冰凉后,这种种思绪就变成了认命。时也命也,他既为权力而来,自然也要承担风险。他认了!可就在朱桓以为他要命丧于此的时候,他却听到糜旸说道:“退下!”糜旸的命令,让丁奉等人不解。只是丁奉等人,对糜旸的命令,又丝毫不敢违抗。于是哪怕心中有多不愿,丁奉等人还是气愤地回到了座位上。在阻止了丁奉等人后,糜旸将目光放在朱桓身上。想起朱桓家族在江东的影响力,糜旸若有所指地说道:“伯言选你来是对的。”陆逊的这封战书,很明显是为了激怒糜旸。而激怒糜旸最直接的后果就是,朱桓很可能会性命不保。可要是朱桓为糜旸所杀,那么糜旸定下的收拢江东世家人心的战略,自然就不攻自破了。或许陆逊自己都会自谦一句,他乃是一书生。不过从他这番手段来看,他完全是在扮猪吃老虎。以朱桓之死来破解糜旸的东征战略,与糜旸以张昭为突破口扰乱江东,这两个手段在本质上是一样的。慈不掌兵!既然看破了陆逊的想法,那么糜旸就不会中计。“他要战,那便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