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章 得陇望蜀 我要姜维
以曹真对刘晔的了解,他知道刘晔不会无端说这句话,所以他便问刘晔道:“侍中有何教我?”曹真的态度,颇为礼贤下士。曹真的态度让刘晔恍忽中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便是一手创立曹魏基业的魏武帝曹操。当年曹操对他也是这般礼贤下士,不耻下问,可在那谦恭的态度之后,曹操又有几次采纳了他的建言呢?回想起往事的刘晔情绪有些低沉,但他还是很快就回答曹真道:“军情二字,向来关乎大军死生大事。因军情之重要性,古往今来凡为名将者,没有不对这一点慎之又慎的。但又因军情之重要性,数百年来,多有善战者利用这一点大败敌军的。费耀大军至今未出斜谷,按他奏报中所说,乃是天气因素,可难道汉中的秋雨只在斜谷吗?骆谷道相比于斜谷道更加难行,可大将军却能在秋雨的阻挡之下,如期走出骆谷,这在于大将军身先士卒,不避艰难。想来费耀无大将军这番作为,否则彼之大军不至于到今日尚未走出斜谷。费耀乃大将军嫡系将领,尚会在奏报中有不尽不实,更何况糜旸乎?糜旸现今在兴势城中,乃是我军探子从汉军方面探来的,可这难道就一定会是真的吗?糜旸之才不下于古之名将,他是有可能故意释放出假消息,来迷惑我军的。”听到刘晔的分析之后,曹真认同的点点头。们心自问,若他是糜旸,他也的确有可能会故意释放出一些假消息,来迷惑敌人的行动。可糜旸为何要这么做呢?曹真很快将心中的疑惑宣之于口。面对曹真的询问,刘晔看着脚下那广袤的平原言道:“梁州兵少,糜旸需防备之处又甚多。骆谷口与斜谷口又非险要之地,故而糜旸未曾在这两道谷口布下重兵阻挡我军。可这并非代表糜旸会对我军的到来无动于衷。汉中诸城中,唯兴势与南郑城防最坚,又因兴势之地理,糜旸在兴势布下重兵,晔并不奇怪。在兴势有重兵的情况下,糜旸若再释放出他身在兴势的消息,无论我朝何人引军,都必会率重兵围困兴势。可恰恰是如此,或许正中糜旸之计也。以一人之声望,牵扯数万我军精兵于城下,我军乃客军,客军远道而来,最忌久攻不利。两军交战,战的其实是人心二字。”听完刘晔的分析之后,曹真有恍然大悟之感。糜旸会怕曹魏大军团团围困兴势吗?短时间内当然是不怕的。攻下一座坚城哪有那么容易。可正如刘晔所说,在未取得一些胜利的情况下,魏军是最好不要打持久的攻城战的。想当年魏武帝远征河北之时,军力不可谓不强盛,可因为迟迟攻不下邺城,也不可避免的引起了军中的人心不稳。以魏武之声威尚且如此,何况现今的曹真呢?见刘晔分析的有道理,曹真便继续问刘晔道:“君可有计略破之?”曹真这一刻的语气少了不少客套,多了许多真诚。耳听不如亲身经历。曹真亦是名将,他当然知道刘晔分析的是否有道理。而刘晔既然能准确分析出当下敌我双方的局势,那么他心中自然有相应的破解之策。刘晔没有让曹真失望,几乎是片刻之后,刘晔就笑着说出了他心中的谋划。“糜旸想以静制动,耗损我军锐气,既然他怀抱着这种意图,那我军自当以动破静,反客为主。”“现我军兵力倍于糜旸,大将军所担忧着,无非是兴势中的汉军会出城截断我军粮道。可若是我军留下一支精兵在兴势城外,牵制着城内的汉军呢?凡战者要想取胜,则势必不能为敌军所牵制,应该将战争的主动权牢牢抓在己方手中。当将军留下一支精兵在兴势城外牵制城内汉军之后,大将军可分派诸军前去攻略汉中其余诸城。梁州兵力本就不足,想来糜旸又将大半兵力屯驻于兴势与南郑城中,这样一来汉中其他诸城,我军可轻易拿下。”何为客军?客军为在当地无依托者。而自古以来,军队在当地的依托都是城池。若大将军能拿下汉中的大多数城池,我军在汉中就有了依托,此消彼长之下,届时糜旸能控制的汉中县城唯有兴势、南郑二县。到了那一刻,谁又是这汉中的客军,谁又是汉中的主军呢?反客为主,便是如此。”刘晔的话刚一落下,曹真就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真乃世之奇士也。可曹真高兴的还是有些早了。刘晔紧接着又说道:“分兵攻略汉中其他诸县,不仅可让我军反客为主,还能让我军接连取得胜利,从而稳定住我军的军心。相反等汉中诸县尽皆归于我军的消息一旦在梁州传开,梁州的人心又会如何?益州的人心又会如何呢?”“两军交战,战的是人心。”刘晔再次着重重申了这句话。第一次刘晔讲这个道理时,曹真可能还未有太多的感触。但当刘晔再次重申这句话时,结合刘晔方才的话语,曹真的笑声越来越大声。曹真的笑声从高地上一路朝着下方飘去,引得驻守在山腰上的层层魏军不禁好奇的抬头向上望去。是什么事,让大将军如此开心呢?让曹真开心的不仅是他得到了一个极佳的战术,更让他感到开心的在于,他真正认识了刘晔的才能。若荀公复生,恐怕也不过如此吧。世上能看出糜旸计划,又能想出反制措施的人,又有几人呢?大笑之后,曹真一脸满意的拍着刘晔的肩膀承诺道:“以后你就跟在孤身边参赞军机吧。”刘晔现任大魏侍中,侍中是直属于魏帝的清贵官职。曹真的言外之意,便是打算将刘晔从中央调来他身边任用。若是太平时节,曹真的这个任命可以说是一种贬谪,因为太平时节时京官的地位远远大于地方官。但现在可是三国鼎立的时候,边疆战事不断,在这种环境下刘晔能从一无实权的侍中,成为大将军曹真身边的谋士,那么这种安排绝对算的上一种高升。而曹真的这种安排,也正符合刘晔的心理期望。刘晔为汉室宗亲却要为篡汉的曹魏卖命,归根结底无非就是为功名二字而已。刘晔的脸上难得流露笑意,他深深对着曹真一拜:“臣拜谢大将军。”在对刘晔做出奖赏之后,由于得到了刘晔的妙计,曹真这一刻心中的底气更足。在心中底气足的情况下,曹真看向下方那广阔天地的心境又发生了变化。“子扬,听说当年先帝征伐汉中张鲁时,你也在军中。”见曹真提起这件往事,刘晔的脸上浮现回忆之色。当年曹操征讨汉中张鲁取得大胜,人人盛赞曹操用兵如神,可谁又记得在那场大战中他的功劳呢?当年他只是曹操的主簿,那时张鲁弟弟张卫领兵坚守阳平关,曹操率军勐攻阳平山上各个屯寨,但地势险峻,导致士兵死伤甚多。那时曹操都打算撤军回关中了,可就在那时,是他发现了张卫的破绽,才让曹操一举击败张卫大军,从而攻占了汉中全境。可惜的是,由于曹操的猜忌,在这一战中他的功劳一向不为世人所知。刘晔充满惆怅的应了一声唯。刘晔惆怅的语气似乎影响到了曹真,他收起脸上的笑意,脸上流露出沉重之色。他缓缓地问道:“子扬认为,这一战我军会胜吗?”不怪曹真没有自信,实在是他现在面对的敌人是糜旸,糜旸的存在一直像一座大山一般,让曹真始终无法忽视。曹真的这句问话,让刘晔想起了当年曹操问他的一句话:“今时伐蜀,可乎?”刘晔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他对着曹真言道:“当年武帝取得汉中后,亦曾带领臣上过一座高山,遥望着蜀中的方向。那时刘备刚刚取得益州,臣建议武帝应趁蜀中人心不稳之际率军攻打,蜀中士民必定望风归附,但武帝后来并未采纳臣的建议。等后来益州人心惶惶的消息传至武帝手中时,武帝才感慨他错失了一次良机。现在大将军面对的良机,比当年武帝面临的还要好,大将军又有什么可担忧的呢?正所谓时势造英雄,晔坚信大将军便是这样的英雄。”刘晔以当年曹操后悔的一件事,来为曹真解开心中愁闷,效果是出奇的好。曹真在听完刘晔的开解后,抽出腰间长剑遥指南郑的方向,他对着刘晔下令道:“命人快马传令给费耀,他率领大军走出斜谷后,暂无须和我军汇合。孤命他立即率军攻打汉中的汉、乐二城,彻底截断阳平关与南郑之间的联系。”在听完曹真的将令之后,刘晔点头应唯。遥望着南郑城的方向,曹真心中冷笑道:不管你身在何方,孤有的是办法,逼你现身于我的面前。得陇望蜀,有何不可!...阳平关中,糜旸尚不知道刘晔为曹真献上的计策。在糜旸还未等来任祥的归来之际,吕乂却先一步回到了糜旸的身边。吕乂从武都返回兴势,阳平关是他的必经之路,而在吕乂回到阳平关中后,他便被法邈私下带来见到了糜旸。在见到糜旸的那一刻,吕乂感到惊诧。只是惊诧之余,他还没忘记自己此番的任务。吕乂先向糜旸转述了马超的那句豪言。听完马超的豪言之后,糜旸心中对马超有了更深的认识。无论是以当世还是后世的价值观来看,马超前半生的所作所为,都不能称之为人。可这并不能否定,马超在后半生想好好成为一名忠臣孝子的愿想。除去马超的表现让糜旸感到欣喜之外,吕乂带来的一个消息更让糜旸感到有些意外。吕乂大概复述了一遍石脂的特征,在听完石脂的特征后,糜旸思绪有着短暂的宕机。这特么不是石油吗?身为后世人的他,实在是想不出在当世,还有哪种液体可天然的拥有这令人惊骇的易燃性。当世人不知道石油的妙用,身为后世人的糜旸还能不知道吗?可之前糜旸根本就没想到,在这三国之际,石油竟然就已经出现在世间。其实在中国的史书中,早有关于石油在古代出现的记载。例如《汉书·地理志》记载:上郡高奴县有淆水,水像油一样,可以燃烧。甚至《后汉书》与《水经注》都有记载着石油的记录。糜旸前世是看过不少史书,但他看的大都是那些名臣将帅的事迹,非历史专业的他哪里会去深究那些枯燥的古代地理。在意识到吕乂描述的很可能是石油之后,糜旸马上激动地问起吕乂,马超发现那些石油的产地是在哪里。糜旸的激动让法邈有些诧异。他可是好久没见到糜旸这么激动的样子了。吕乂在离开马超身边时,曾特地问过石脂的产地在何方,因此吕乂很快来到帐内悬挂的一块舆图前,用手在某处用力的敲击了几下。那处地方正是凉州所在。见石脂出现在当世的地方在敌占区,糜旸的兴趣有些解少。要是石脂的产地在梁州境内,那糜旸可以用石脂玩的花样可就多了。可现在远水解不了近渴呀。不过尽管如此,糜旸还是这个重要消息记在了心中。等到来日他收复凉州之后,这个消息或许将派上大用场。在糜旸失望之际,吕乂无意之间还向糜旸提供了一个重磅消息。在吕乂的叙述中,他提及了此次郭淮的先锋大将乃是一名名为姜维的小将。吕乂之所以会特意提起姜维,是因为马超曾在吕乂面前夸赞过姜维的本领。在听到姜维也出现到这次魏军的南征大军中时,糜旸有种奇异的感觉。“愿陛下忍数日之辱,臣欲使社稷危而复安,日月幽而复明。”这句话是后世人多少人的意难平呀。可现在说这句话的主人公,却成为了征伐汉军的先锋大将,这实在不能不让糜旸感到世事之奇妙。不过糜旸紧接着又想到,历史上的姜维一开始不也是魏臣吗?糜旸连忙站起身来,来到帐内高挂的舆图之前仔细端详。石脂在凉州,而若糜旸所记不差的话,姜维的老母这时也尚在世,也在凉州。想到此,糜旸的眼睛放出光芒。他用发光的眼神看向吕乂:“听闻季阳有一项绝活,便是善于临摹他人字迹?”见糜旸突然问起此事,吕乂方正的面容一怔。???他的心中好似浮现了某种不详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