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残酷当世 剑鸣长空

当马超来到营墙上后，他便见到了上千位魏军正推运着上百辆轒辒朝着己方大营前进。

居高临下之后，视力极好的马超，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上千名魏军乃是辅兵。

见到这一幕，郭淮的意图自然瞒不住马超。

慈不掌兵这个道理，郭淮倒是运用的很是自然。

可马超也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就算他知道那些辅兵原先可能很多都是百姓出身，但不管他们之前的身份是什么，当他们站在自己的对立面时，那他们便是自己的敌人。

马超果断地下达了射箭的命令。

在马超的命令之下，上千支从高而下，带着凌厉去势的箭矢便朝着那上千魏军疾驰而去。

由于那上千魏军辅兵身上只有破烂的布甲防护，也由于他们就没接受过正统的训练，不知道该如何躲避箭矢，于是乎当上千支箭矢落入他们的人群中时，立即对他们造成了极大的杀伤。

上百位魏军辅兵，顷刻间嚎叫着倒在了血泊之中。

幸存的魏军辅兵见状，瞬间吓得惊慌失措，他们第一反应便是朝着后方逃去。

可后方在等待他们的，不是他们亲手修建起的坚固营垒，而是拿着一把把刀朝着他们砍来的督战队。

督战队作为军中的精锐，他们砍起正卒来都有如砍瓜切菜一般，更何况这些毫无战斗力的辅兵呢？

当一把把明晃晃刀刃劈在最先后退的魏军辅兵身上时，又有不少魏军辅兵倒在了血泊中。

在死亡的威胁之下，一时之间仅剩的数百辅兵，陷入了进退为难的境地中。

这时候魏军督战队的声音响起，他们用话语蛊惑这数百辅兵。

往前冲不一定死，还可能事后会得到奖赏。

但若是往后退，不止他们要死，就连他们的家人也要株连。

要知道魏军的战力之所以强悍，乃是曹操在世时为魏军制定了一系列严厉的军法，其中有一条便是“士亡法”。

士亡法规定若一名士兵逃亡，那么他的父母、妻子、子女、兄弟都要株连处死。

如此严厉到近乎有些变态的军法，将曹魏的战斗力提升到一个极高的地步，同时这样的军法也是所有心中的一根红线。

人会为了存活不顾一切逃亡，但若是代价要加上家人的生命呢？

这数百辅兵很快用他们的行动证明了他们的选择。

在士亡法的威胁之下，这数百魏军辅兵就算再如何惧怕高空落下的箭雨，他们还是毅然决然地转身推运着轒辒继续朝着汉军大营前进。

在这一路上，又有不少魏军辅兵死在箭矢之下，但大部分魏军辅兵还是坚持着继续上前。

上前他们可能会死，但向后他们一定会死，包括他们的家人。

这数百魏军辅兵是贪生怕死的普通人，他们在三国这个充满英雄豪杰的乱世中，或许连名字都不配拥有，后世谁人会去注意他们的存在？

但他们却恰恰才是这个时代的主体人群。

而往往也正是这样的普通人，才会不在意什么宏图霸业，只想着守护好自己的家人。

心中的守护，让这数百魏军辅兵不断上前，可心中的信念，不能弥补他们训练不足的事实。

有的魏军辅兵在推运轒辒的过程中被箭矢射中，有的魏军辅兵因为走的慢，被身后的督战队一刀砍死。

没有人教过他们上战场后该如何做，可现在无论是汉魏两方，都会因为他们的“无能”，而无情的将他们置之于死地。

越来越多的鲜血，开始流淌在布满杂草的固山山道之中，而当那鲜红的鲜血与翠绿的杂草混杂在一起后，好似形成了一种妖艳诡异的色彩。

这种色彩象征着当世的残酷，也直接暴露出当世普通百姓的可怜之处。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正是此理。

在汉军箭矢的不断攻击下，原先的上千魏军辅兵，已经没剩下多少人。

可就在这时候，随着魏军鼓声的不断响起，另一批魏军辅兵也踏入了战场之中。

刚才的一幕，好似轮回一般，又在这幽深的固山山道中重演。

林木幽深，哭嚎连连，若不是山道中还有着些许阳光流入，恐怕很多人在看到眼前的一幕后，都会觉得他们来到了地狱之中。

而到了这一刻，马超才明白郭淮的真正意图。

郭淮一开始根本就没想着，用训练不足的辅兵来拆除那密集的拒马。

他派辅兵上阵的原因只有一个——让他们用血肉之躯，不断消耗着汉军的箭矢。

军用箭矢的制造，可不是随便用一根木头就可以。

郭淮知道汉军的军资储备一定不足，若汉军不断消耗的话，等到训练有素的正兵上阵的时候，汉军还怎么用箭矢阻拦魏军正兵？

箭成雨，才对大军有杀伤力。

在郭淮的眼中，一名辅兵的性命，还没汉军的一根箭矢值钱。

辅兵没了，再继续征召就是，人曹魏有的是，可汉军的箭矢一旦没了，他获得的将是泼天的功劳。

郭淮的意图很冷血，但可悲的是，当世的绝大多数将领如他一般冷血。

一将功成万古枯，自古皆然。

马超看出郭淮的意图并不难，但想破解郭淮的意图，他一时之间却没有什么好办法。

因为他若是停止箭雨攻击，没有了阻挡的魏军辅兵，凭借着轒辒，也能拆除他所布置的层层拒马。

一旦层层拒马被拆除掉，那么汉军大营的第一层防御，顷刻间就会被瓦解。

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这也是郭淮这个进攻方将领，为马超这个防守方将领，出的第一道考验。

接下来马超是能见招拆招，还是彻底陷入两难的境地中，一切只看马超接下来的抉择。

就在马超眉头紧锁的时候，一旁的马岱来到马超身旁，对他耳语了一番。

在听完马岱的耳语之后，马超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

他怎么将那个大杀器忘了？

在心中有了依仗之后，马超当即下达了命令。

他下令营墙上的汉军，都停止射箭。

这也是无奈之举。

马超知道无论他消耗再多箭矢，最后的结果还是拒马阵无法保住，既然如此，还不如果断止损，将这些箭矢用在该用的地方。

当营墙上的箭雨停止之后，那些已经前进到拒马阵的魏军辅兵尽皆高兴地差点哭了出来。

他们活生生躲过了一劫！

虽然不知道汉军为何突然停止放箭，可这难得的机会，一众魏军辅兵又怎么会放弃？

只要拆完身前的拒马，他们就都能安然回到大营中。

看了一眼周围倒地的数之不尽与自己同等身份的同袍尸体，幸存的魏军辅兵在生的诱惑下，当即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当他们推运着轒辒来到汉军的拒马阵前时，他们很快在身后督战队的指挥下，开始拆除起那些尖锐的拒马来。

人多力量大，在魏军辅兵源源不断的拆除之下，不过一日时间，汉军所布置的密密麻麻的拒马阵，就被拆卸地差不多了。

而这个时候天色已暗，督战队的校尉见状便下达了撤兵的命令。

反正大多数拒马都已经拆除，剩下的明天再拆也来的及。

况且今日的进展，肯定会让郭淮感到十分满意。

果然当督战队的校尉回营将情报禀告给郭淮后，郭淮的脸上先是有些诧异，紧接着便是浮现喜色。

区区拆除拒马的行动，还不至于让他亲自督阵。

再加上郭淮也知道以他的安排，拆除汉军营外的拒马阵，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可是他没想到，今日己方的进度会这么快。

郭淮当即询问督战队校尉今日汉军的一切行为。

在得知是马超主动停止放箭才让辅兵的进度如此之快后，郭淮心中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马超的这个选择，不算破了他的局，但也是当下对汉军来说最好的选择了。

既然知道汉军大营外的拒马阵拆除的已经差不多了，那么郭淮心中马上起了派正兵强攻汉军大营的想法。

不同于拆除拒马阵这种简单的活，若要是强攻汉军大营，派辅兵去是不行的。

因为强攻代表着可能与汉军短兵相接，还有一连串复杂的攻城行为，这些事只有正兵才能完成。

在心中这个想法浮现之后，郭淮连夜对军中的将校发出了将令——等明日一早汉军大营外的拒马阵完全拆除后，大军立即对汉军大营发动进攻。

下达了将令之后，郭淮心中开启期待起明日的大战。

辅兵上阵他没必要督战，可己方正卒为他勇战敌军，这样的大事，他当然是要出现的。

时间过得很快，第二天早上天刚刚亮之后，许多魏军辅兵便在督战队的指挥下，继续拆除着汉军大营外的拒马阵。

正如督战队校尉所预料的那般，在临近中午时分，魏军辅兵就将汉军的拒马阵拆除完毕。

而当这个消息传回到魏军大营中时，郭淮兴奋地对早已等候的魏军正兵，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在郭淮的命令之下，完成任务的魏军辅兵快速的撤回魏军大营。

而一批批手持盾牌，腰配大刀的魏军步卒，组成一道道严密的人墙，朝着远处的汉军大营不断前进。

在那严密的魏军步卒人墙之后，还有一架架云梯。

一旦让这些云梯架在汉军大营的营墙上，不用多长时间，凭借着魏军的人数优势，汉军大营就得告破。

雄浑的鼓声响起，除去军中鼓手在敲响战鼓之外，在前进的大队魏军步兵后方，还有一辆耸立的巢车，站在巢车之上观察敌情的郭淮，也在奋力敲击着巢车上的战鼓。

一军之主将，亲自为己方大军擂鼓助威，这对魏军步兵的士气，有着极大的提升。

士气高昂的魏军，列阵多重，一步步向前。

他们的战靴踩过昨日遗留在战场中的众多魏军辅兵尸体，他们战靴踏过那原本应该是层层拒马阻挡的战场，在一步步前进之下，他们离汉军大营的营墙已经不远。

可是挡在他们身前的，还有一片被汉军人工挖掘出来的壕沟及众多深坑。

但这不能难倒训练有素的魏军步卒们，很快一架架飞桥被从魏军大营中推运出来，然后直接架在了那些壕沟及深坑之上。

飞桥的存在，让魏军步卒可轻而易举的从壕沟与深坑上方经过。

而就在这时，营墙之上的汉军也终于开始有了反应。

郭淮是面对着汉军大营击鼓，所以汉军的举动他可以看的一清二楚的。

当他看到营墙上的汉军正在搭弓引箭后，他脸上有着不屑一顾的神色。

马超以为他大魏天兵，是昨日那些不知防护的辅兵吗？

只是不屑一顾归不屑一顾，当郭淮看到有部分汉军拿出一些瓶瓶罐罐之后，他心中还是难免浮现诧异。

那些瓶瓶罐罐中，装的是何物？

接下来汉军的举动，让郭淮了然。

汉军在箭矢的头部点燃火焰。

汉军有如此举动，就说明那些瓶瓶罐罐中装的乃是火油一类的物品。

只是火油虽然能引发大火不错，但是就凭那些数量，又怎么能对有着生牛皮防护的飞桥造成损坏？

只要飞桥不被破坏，那么汉军所做的一切，都只会是徒劳而已。

身为一名优秀的防御将领，郭淮早就将汉军可能使用火攻一事，事先考虑到。

正因为有先见之明，所以郭淮早早就做出防备。

不止飞桥有着生牛皮保护，就是他儿郎手中的盾牌上也覆盖着生牛皮。

有这种保护措施在，除非汉军拿出的火油数量惊人，否则他们的火攻是威胁不到己方大军的。

心中笃定的郭淮，敲击战鼓越发用力起来。

就在魏军的战鼓声越发频繁的时候，营墙上的汉军开始掷出手中的瓶瓶罐罐。

由于掷出瓶瓶罐罐的汉军皆是大力士，再加上居高临下的优势，那些瓶瓶罐罐很顺利的砸入魏军的步兵方阵中。

当汉军掷出的瓶瓶罐罐落地之后，它们顷刻之间崩裂，在里面装的东西，也渐渐流到了地上。

此物似膏非膏，似水非水，色先黄后黑，带着一股刺鼻的浓烈臭味。

哪怕郭淮见多识广，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这是何物。

他不知道的是，这物在当世被一些人成为石脂。

而在后世，他有个大名鼎鼎的名称——石油！

当石脂散落着流在众多魏军步兵的脚下，飞桥之上后，营墙上的汉军也适时纷纷举起了火箭。

数量少的火油，是没办法对魏军造成大范围伤害，可要是火油换成石油呢？

马超看着下方的魏军步兵发阵，嘴角露出一丝冷意。

人多了不起吗？

在一声剑鸣响起后，随着一柄闪着寒光的剑刺向天空，上百支汉军火箭也随之飞跃而出。

而后朝着魏军步兵发阵，急速的射去！

昨日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