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风与潮(四)
昂热打开自己的卫星电话,现在不知道还有多少网络基站可以使用,这种时候靠谱的还是得卫星电话,一则通讯请求刚刚打到电话里来。“我现在很忙,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不必跟我说什么你又把到了某个好玩的女博士。”昂热夹着卫星电话对装备部发出指示。“我看起来很像那种无聊的人么?你又不是我的老爹,我和你分享自己的女朋友只是出于朋友的情谊,没必要事事都和你报告。”电话那边是庞贝老不正经的声音,“我是来说正经事的,老朋友。”“从你的嘴里听到正经两个字就像知道公猪是会爬树的,说吧。”昂热调侃,虽然这种时候跟庞贝聊天可能血压升高,但也有可能让人精神放松,他打算听一听这家伙要说什么正经事。“这会儿我就在距离你上百公里的海上,刚刚经历过一场海啸,我能看到西方的夜空中闪烁着富士山的熔岩,地质监测显示东京刚刚经历过8级强震,现在是该我出场的时候了。”电话那边夹杂着狂风和雨声,看起来庞贝确实没有说谎。“你居然来日本了?”“当然。从科学的角度来说,准确预报地震火山和海啸都是不可能的,更别说控制这种自然灾害了。但是对于神来说,控制这些东西的流动就像人类控制自己的手指那么自然。神的苏醒会导致东京第一个被摧毁,日本境内和近海的火山群将集中爆发,海啸和路面坍塌是必然的,最坏的结果就是整个日本沉没。想来你已经想到了最简单的解决方法,那就是杀死神。”虽然是匹以泡遍全世界美女为人生目标的种马,但很少有人知道庞贝毕业于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地球物理学专业,在这方面的知识他确实很硬派。“我想这会儿你的手边肯定带着七宗罪,但我得说你低估了自己的对手,这次你面对的不是一般的龙王,而是白王,尽管是残缺的白王。这一次那些小刀子没用,他们确实是为了屠龙而铸造的武器,但在铸造者诺顿的概念里,七宗罪是用来对付自己兄弟姐妹的,没考虑过凌驾于他之上的东西。凡王之血必以剑终,可黑与白是高贵的皇帝啊!”“庞贝·加图索,你还是忍不住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啊。”昂热轻声说,他现在并不关心确切杀死白王的方法,更关心庞贝对这件事究竟了解多少。秘党和日本分部自六十年前初次达成合作以后,昂热就一直没有放弃对日本内部的搜查工作,所以他能知道日本混血种的血统秘密来自于白王。可庞贝又是从什么地方知道这种密辛的?考虑到龙渊计划执行前,庞贝康慨地赠送了的里雅斯特号,看的出来庞贝似乎早就对此有所准备,当时的昂热甚至都不知道装备部造不出来能抵达极渊的深潜器。“不能说是真面目,只能说是筹划已久的战略。”庞贝笑的很轻松,“至少我现在还站在你这边就够了,我是来帮你杀死神的。加图索研究员和俄罗斯联邦航天局联合研制的究极武器,代号天谴,此刻就在你头顶上方1020公里处的近地轨道上,携带着能够拯救整个人类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神终究是个生物,是生物就会有被杀死的可能,在来自浩瀚星空的力量面前,就算是细胞分子都会被抹杀殆尽。”“天谴?”“天基动能武器,只是些金属制成的棒子,包含铀钨合金,装载了分离式弹头,内部填满高纯度的水银。可当它从太空中释放,精准地打击目标,依靠重力加速产生的动能会如同星沉地动。现在六支达摩克利斯之剑就躺在卫星的发射器上,可以打击六次,不过释放需要精准的时间把握,因为人造卫星绕地球一圈需要90分钟,唯有当它抵达东京上空的时候才能精准打击想要命中的目标。”庞贝说,“屠龙的武器已经为你准备就绪,密码我交给你们那个名叫诺玛的小姑娘了,现在你只需要找到神的坐标,然后按下发射键,惬意地看着它灰飞烟灭就好。”“不怕炸着你儿子?他现在肯定也在东京。”昂热说。“所以我才必须拜托你啊!”庞贝叹了口气,好像是觉得昂热孺子不可教,“帮我找到我儿子,让他到东京湾来,考虑到他比较叛逆,必要的情况下你也可以动手打晕他打包给我发过来。另外我得提醒你,达摩克利斯之剑的打击范围是三分之一个东京城,如果神到了你附近,你没有同归于尽的打算就别急着按下按钮,最好是把它引诱到深山老林里去再发射。”“看起来把东京的事情摆平之后我得找你好好喝顿酒聊一聊了。”“只要你没死就行。”“在没有杀光应该杀死的东西之前,我是不会轻易死去的。”昂热挂断了电话。这时候装备部已经全面接入了东京的各种网络系统,东京已经陷入全城瘫痪状态,但那些大型商超工厂企业还有独立的发电设备,装备部已经将这些设备全部启用,部分地区开始亮起星辰般的灯火,街面上还能工作的路灯和摄像头又重新活跃起来。画面捕捉到了源氏重工目前的情况,剧烈的爆炸摧毁了源氏重工十七层,那里是日本分部辉夜姬的机房,勐鬼众试图夺取辉夜姬来限制卡塞尔学院对东京的控制权,但没能成功,留守大楼的蛇岐八家成员直接炸毁了机房,这意味着勐鬼众的计划完全失败,他们正在想办法撤出。然而蛇岐八家根本就没打算给他们这个机会,源氏重工所有出入口全部被人工封闭,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别想出去,整个大楼变成了密闭的角斗场,多年来的宿怨唯有在此了结。街头还有很多勐鬼众的人,这些人既没有作战服也没有血统,都是最普通的人,黑道底层的帮会。现在他们都成了勐鬼众的帮凶,手里拿着砍刀和球棒打砸商超,抢劫逃难的行人,手电筒的直光一旦照到某个摄像头,他们就会想办法直接将其摧毁。街上看到任何车辆通行他们也不会放过,想办法制造路障,使用重火力把原本还能勉强通行的道路都全部截断。放在平时这些都是炮灰级别的垃圾,蛇岐八家随便叫点人出来就能把他们干退。但这会儿黑道至尊无暇他顾,原本为了执行搜索赫尔左格的任务,大量精英都已经派了出去,现在就连远在关西的支部都在和勐鬼众作战,通讯多半都是无效的情况下,蛇岐八家只能各自为战。东京警署的车子已经涌上街面开始和这些暴徒进行枪战,勐鬼众里出现了诸如反坦克炮这样的武器震惊了警员们,于是警察也动用起自己最高档的火力进行反击,并且呼叫自卫队的支援,但正规军队赶来需要时间,而东京很多地方的交通都已经中断,现在能及时赶到的仅有部分直升机。赫尔左格掀起的是一场全面战争,他欺骗勐鬼众的人允诺以他们封神之路,但实际上只是把这些人当做炮灰派出去进攻最危险的地方,当对手的绊脚石,打算用这些人的命去拖住学院追寻他的脚步。学院为避免龙族的秘密暴露不得不对现状进行处理,而他却不用顾及这些,可以专注于复活神的伟业。“当个坏人总是比当好人要容易的多啊。”昂热不禁叹息。“校长,现在还没有到你感慨的时候!”装备部的人发现了新的画面,立刻把它投影到大屏幕上,“东京都气象局在近海投放了几百个浮标,这些浮标都带有红外线摄像机和gps定位系统。海啸让90%的浮标失去了作用,但还有10%能工作,这是几分钟前东京湾海面上拍摄到的画面。”海水中密密麻麻的蛇形生物纠缠在一起,在几米高的狂浪中翻滚,那是数以万计的尸守,组成了尸守的海潮,画面上没有它们的声音,但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够想象到,若是有人出现在它们附近,将会亲耳听到群魔乱舞的哭嚎在自己的头盖骨上摩擦。“核爆居然没有全部解决他们!”源稚生脸色惊变,龙渊计划中水下核爆加上他个人死扛,家族一直以为高天原里的尸守已经被全部解决了,日本各地的新闻也没有什么发现怪异生物的记载。可现在一次性就出现了这么多尸守,它们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位置呢?位置在哪里?”昂热咆孝。“东京湾,目前大概还有30公里,那些东西正在逼近东京,就像是朝圣。”“朝圣?这里又不是耶路撒冷!”“比较合理的解释是尸守正在凭着生前的直觉前去觐见那位刚刚苏醒的神,神的苏醒引发了不可预知气象灾害,尸守们感觉到了这种即将到来的狂潮,本能的想要靠近神。而神肯定自己也在吸引这些东西,它刚刚醒来,急切地需要进食来补完自己。”“它们要靠近神就一定会经过东京。”源稚女沉声说,看向源稚生。源稚生已经读懂了源稚女的意思,凝重地点了点头:“让我们去吧。”大厅里的所有人都集中到那张英俊的脸庞上,此时出来说这种话未免有英雄迟暮的感觉,这就好比说他要去送死,一两个人怎么可能抵挡成千上万的尸守群?就算你是战神,你挨个砍下去也迟早把自己累死了。“你们只有两个人!就算带上言灵也没办法对抗那么尸守!”上杉越惊呼,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看上去很有逼格,但实际上是个傻儿子,这种时候你怎么能跳出来逞英雄呢?你他妈的是蛇岐八家的大家长啊,千金之子不坐垂堂的道理你懂不懂啊?昂热在这里,你就让他去解决好了,等事情过去之后日本还是你的日本,你要承担起灾后重建的任务来啊!上杉越急的上蹿下跳,索性直接挡在兄弟两个前面,隔绝了他们和昂热之间的视线。“您是要和我们一起去吗?”源稚女有点惊喜。上杉越说送死你还要拉你爹一起去?虽然还没完全确认关系,但他心里已经认定这么优秀的年轻人肯定是自己基因造出来的种了,这会儿谁跟他提意见都不好使。“不准去!你们谁都不准去!”上杉越高声叫嚷张开双臂,像是拦在雄鹰面前的老公鸡,“秘党不是总觉得日本分部就是一群熊孩子吗?我们搞不定的事情他们能搞定,那就让他们去做这个英雄好了!我们没有去送死的必要!”在场的多半都是卡塞尔学院的人,包括宫本志雄在内都不知道眼前这个老头子的真实身份,只觉得他这样歇斯底里的喊叫就像是在挑衅秘党,装备部的人甚至都有点看不起他,真不知道昂热为什么会带一个头上还包着布巾的拉面师傅来这种地方。可他其实也没有说错,这会儿谁站出来说要去解决这个问题基本都和送死没差。装备部的人正在考虑要不要黑掉冲绳的航母战斗群,但这样风险很大,说不定会被美国政府发现龙族秘密的存在,下次各国首脑峰会上就该讨论如何和平利用龙族遗产的问题了,这是最坏的结果。“我以为你这个时候应该背着长刀说要去助阵。”昂热看着上杉越的眼睛。“那是你这样的英雄该做的事!”上杉越激烈地争辩,“我好不容易知道自己可能有两个儿子,你现在叫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送死?世界上会有这样的父亲么!你没结婚也没后代,你当然不会明白这种感觉!”分明之前说不想要皇血流传下去的是他,可现在死死护犊子的也还是他,其实上杉越心里应该很想有个家的,所有流浪久了的人都想有个叫做家的地方。但是法国不属于他,日本也不欢迎他,这个世界上没有能让他轻易落脚的地方。所以当知道自己有家人这种东西的时候,他心里应该比过往任何时候都要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