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臣节

楚军，扎营了。此刻军队距离魏汉吴大营，只剩不足五十里距离。但范离没有继续催促行军，他甚至知道，接下来不会再有战报传来。最后一封战报，是范氏商行潜伏在云州城的密谍，拼死送出的。那人因伤重而死，后续战报至此中断。再想打探消息，大楚军中仅有一人能够胜任，大乘境的乌骓。乌骓：“主人，我去打探情报？”“恐怕……没这个必要了。”范离脸色铁青。大军驻扎在一条河道旁。河水自东向西流，楚军大营在西边，魏汉吴三军大营在东边。河水，被血染红了。多少人血，才能染红一条河？范离不知道。但偶尔顺着河流飘来的残肢断臂和军械残骸，范离一眼认出，都是魏汉吴三国军中的。果真胜负已分？“老三，传令全军，严阵以待。”范离森然说道。“是！”范纯领命，立刻下去安排布防。范离沉默的坐在中军大帐之中，心神稍乱。说实话，他真的没想到。三国联军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惨烈？诸葛亮、周瑜、郭嘉？万历面对这三人，他是如何做到完胜的？前方战局，完全超出范离的预期。这种一切都不在掌控中的感觉，真的很不好。范离在反省，反省自己的失误。到底是哪里错了？到底漏算了什么因素？竟使得自己错误估计万历太子的力量，没想到他能完胜三国联军。“可恶……”范离攥紧了拳头，额头青筋暴起。他真的不明白，万历凭什么这么强？范氏商行在大明的谍报势力，应该是各国之中最完善的。大明军队的调动、将领的调遣，这些情报范离早已经掌握了。嘉靖帝确实只分配给万历三十万狼兵，更无特殊高手坐镇。大明有数的高手，如首辅严嵩、次辅徐阶、锦衣卫大都督陆斌，以及高拱、陈以勤等重臣，都未随军出发。只一个张居正，虽然在云梦山修为大涨，却也未到彻底颠覆战场平衡的程度。万历军凭什么如此强大？一双素手，轻轻贴在范离太阳穴，为他揉捏。冰凉的触感，让焦躁烦闷的范离稍稍降温。“主人，不要急。”乌骓轻吐柔兰。她曾经追随霸王项羽，更常见项羽因暴躁狂怒耽误大事。“愤怒不能帮您击败敌人，但冷静能让您看穿敌人的阴谋。”乌骓清丽的声音，如一盆冷水，彻底让范离恢复清明。他感激的看了乌骓一眼。“谢谢。”范离重新整理思绪。想不出万历强大的理由？那便不想了。眼下，自己能做什么？自己是来救援的，三国联军已经彻底败亡、无药可救了吗？不！一定还能做些什么！范离开始思考。高度理智的状态下，他的思维不受束缚，只要能达成目标，一切方案皆可考虑！突然！不久前得到的系统奖励，在范离心中孵化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他取出那三件东西，摆在大案上。“主人，这是【大晋免死金牌】？”乌骓疑惑的看向范离。这种时候拿出这种东西，能干什么？“嗯。”范离点点头：“我要用这三块金牌，救出诸葛亮、周瑜、郭嘉。”“可是……”乌骓已经知道，【大晋免死金牌】的用法。但凡忠于大晋之人，只要持有一块金牌，便能获得一次免死机会，并被传送回大晋国都。按照范离前世玩过的某款经典网络游戏，这一招可以叫【无敌炉石】。“系统。”“宿主，我在！”“假设我将【大晋免死金牌】送给非大晋臣子，对方愿意向我效忠，金牌能否立刻生效？”“宿主假设，符合道具基本规则，可行。”范离大喜！“好！”“这三块金牌我指名交给诸葛亮、周瑜、郭嘉，请帮我解释金牌具体用法，免得他们……”“宿主不必着急。”“在传送金牌的过程中，系统可以为宿主开启一对一通话模式。”“由宿主亲自劝说对方臣服，相信效果更佳。”贴心！太贴心了！范离恨不得抱起【史上第一奸臣系统】，狠狠亲它一口！“第一块金牌传送，目标郭嘉。”“倒数：5、4、3、2、1……”范离眼前，突然浮现一块全息投影画面。画面中，是一片浩瀚无垠的戈壁黄沙。此刻风沙大作，昏天暗地！范离却立刻认出，这该是一片阵法幻化的沙漠场景。沙漠虽假，阵法杀伐却是极真！大魏将士尸横遍野，一眼望去，竟似没有半个活人！？范离心中大惊！难道迟了，郭嘉已经全军覆没？范离苦苦寻找，不断跳转屏幕，终于在数万大军中找到一个活人。那是最高耸的一座沙丘！一架战车，拉车的马匹早已倒地毙命。但战车上仍有一人迎风而立，用身体支撑起一杆大旗，旗上赫然是一个大大的‘魏’字！他是郭嘉！此时，郭嘉须发皆乱，口鼻有诡异的绿色血液溢出，这分明是中毒的迹象！事实上，毙命的数万魏军，无一例外也像郭嘉这般口鼻流出绿血，中毒而死。但郭嘉仍然活着，尽管生命气息十分微弱，但确实还活着！他依旧目光如炬，缓慢但坚毅的望向四周远方，像是在搜索藏匿暗处的敌人。范离也因此摒住呼吸！他担心郭嘉正在苦战，自己冒然出声会害他分神！然而，什么都没有。漫漫黄沙，除了大魏将士的尸山血海，未见一名敌人。就连郭嘉那坚毅憔悴的脸庞，也终于露出一丝自嘲的苦笑，像是认命了。范离急忙出声道：“郭嘉！郭奉孝！”郭嘉显然听见了范离的声音，他惊讶得瞪大双眼！“是……晋公吗？”“是我！”范离想了想，决定长话短说。他简单介绍【大晋免死金牌】的作用，劝道：“先生只要接受这块金牌，就能逃出生天。但大晋封国十年，还请先生暂时不要返回中原。十年后，先生想去哪里，我绝不强留。”说完这话，范离心中突然冒出个念头。十年？有这么长一段时间，我难道不能让郭嘉臣服，为大晋效忠？虽然有些不地道，更无法向曹操交待，但自己不也花了一块【大晋免死金牌】吗？生死存亡之际，范离满以为郭嘉会答应。没想到，对方只笑着摇了摇头。“晋公……啊不，晋帝陛下的好意，郭嘉心领了。”范离闻言一愣。“你想死？”郭嘉所处大阵，该是他自己布置的【烽火黄沙阵】。但不知阵法出了什么岔子，竟是毒气弥漫，形成一个阵中阵。大魏全军困于阵中，被毒气镇杀。郭嘉自己也被毒气腐蚀身体，眼看随时都可能陨落。破阵，已不可能。范离急道：“郭嘉，你不要糊涂！十年，我……朕说话算数，只要你在大晋待十年！时间一到，朕必然放你回归大魏！暂时向朕臣服，留有用之身，魏帝不会怪你的！”范离万万没有想到，像郭嘉这般风流俊逸、洒脱不羁的人杰，竟在关键时刻死守臣节？变通呢？顺势而为呢？就凭自己与曹操的交情，郭嘉暂时臣服大晋又有什么关系？虽然范离无法否认，他一定会用十年时间，想方设法彻底让郭嘉臣服自己，但那都是后话！难道郭嘉看穿了自己的小小私心，因此不肯接受【大晋免死金牌】？“晋帝陛下。”“啊？”范离满眼焦急与期待，希望郭嘉回心转意。“您的一片好意，郭嘉感激不尽。”“只是魏帝待郭嘉甚厚，这一世君臣际遇的恩情，郭嘉纵然一死不能报答，又岂能允许臣节微瑕？”“何况天下风云骤变，十年时间，足以改天换日，郭嘉岂能等闲？”免死金牌，在系统的推送之下，缓缓漂浮到郭嘉面前。这是生的机会，是无限的未来。只要郭嘉轻轻点头，他的人生就还有无尽可能！然而，郭嘉拒绝了。在感受到郭嘉坚定信念的刹那，原本金光灿灿的【大晋免死金牌】，竟是肉眼可见的迅速腐朽败坏。最后，金牌竟化作灰灰，融入满目黄沙之中。“叮！”“【大晋免死金牌】赠送失败，道具自动销毁，不能重新转赠他人。”失去一件系统奖励的珍贵道具，这还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但范离根本顾不上心疼，他目光死死盯着郭嘉，一脸的不舍与悲痛！郭嘉也正望向他。仿佛隔着系统全系投影，郭嘉真能看清范离脸上每一道细微的表情。一代名臣，生命即将走到终点。郭嘉缓缓开口，声音无比虚弱。“多谢……”“临死前，送你一点小礼物……”话音落，郭嘉闭眼。一点微弱灵光，竟神奇的飞出阵法，直接悬停在范离面前。下一瞬，灵光便融入范离眉心之中。范离闭上双眼，许久，缓缓睁开。范离脸上，悲伤之情犹在，他喃喃道：“奉孝先生，多谢恩赐。”是的。郭嘉临死所赠，在范离看来简直是恩赐。“叮！”似时间紧迫，系统却不等范离调整情绪，开始传送第二块免死金牌。全系画面跳转。一条长河，本该是滔滔流水。然而，长河冻结，冰寒刺骨。范离一眼望去，冰面上有无数将士冰雕，模样栩栩如生。看冰雕的军制佩戴，都是吴国军备。“吴军……全灭了吗……”范离从牙缝中发出声音。数万吴军，就这么活生生被冻死在周瑜所布【铁锁横江】大阵之中。又是阵中阵？大河岸边，范离发现了一个未死之人，是周瑜。这一次，范离更小心的介绍【大晋免死金牌】，并特意强调。“都督在大晋曲身十年，朕自愿无偿供养都督，无需任何回报。”“十年后，都督便可回归吴国。”“生命可贵，请都督切莫迟疑。”说着话时，范离声音都微微发抖了。不要拒绝我！不要拒绝我！不要拒绝我！范离看着盔甲兵器都被冰雪覆盖、寒气几乎侵入心脉的周瑜。若非凭着扎实的修为和坚定的意志，他早已是一个死人了！“晋帝陛下？”“朕在，都督有话请说。”范离心提到嗓子眼了，他真怕再被拒绝。周瑜似看出范离的心事，脸上露出俊美绝伦的微笑，却道：“孔明与奉孝，他们接受免死金牌了吗？”范离哑然。虽然，久闻周瑜与两大军师明争暗斗，常常攀比较劲。但这都什么时候了？他随时可能毙命，还不忘问这个？“朕……还没去找孔明，至于奉孝先生……他没有接受。”范离原本想撒谎，说诸葛亮和郭嘉都接受了免死金牌，两人就在大晋皇宫等着与周瑜团聚呢！可是，面对周瑜清澈如水的双眸，范离知道自己哪怕说出半句假话，都会被对方瞬间揭穿！聪明人，骗不住啊！“哦？”周瑜笑得更开心了。他本就极其俊美，此刻冰雪覆盖全身，竟是美得多出一分孤傲出尘！“在晋帝陛下眼中，瑜的气节难道不如郭奉孝？”范离哑然。但是，要他亲眼看着两代当世奇才殒命却不能救，范离如何能甘心？“都督！”“朕愿以天道起誓，绝不与吴帝争才！”“十年后，朕愿亲自持鞭驾马，送都督归吴！”说实话，范离与周瑜并没有深交。但仅仅此刻，周瑜以绝对的人格气节，只片刻便让范离折服！他甚至想起了那篇着名的《念奴娇·赤壁怀古》。“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范离喃喃开口。周瑜闻言，明显愣了愣。他俊逸绝伦的面庞上，多了些感激与欣慰。周瑜的神情变化，瞬间让范离以为，苏仙的词作能帮自己挽留对方！？然而，并没有。“多谢晋帝。”“瑜此生已遇明主，故不能追随晋帝。”“但晋帝实乃周瑜知己，临别之际，瑜愿献上一份小小礼物，望晋帝陛下莫要嫌弃……”周瑜的声音减弱。他的身躯永远化作一尊丰神俊美的冰雕，竖立在永冻的河岸旁，陪伴着与他同生共死的吴国将士们。一点灵光，自周瑜的遗体中飞出，穿过阵法和空间距离，没入范离眉心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