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路易斯安纳总督

“哐当!”昏暗的屋子里,传来椅子跌落在地上的声音。可是正缓缓站起来的老克罗基特,却浑然没有听见。“你说……什么?”他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喘息声。内维尔-克罗基特慢慢地走了过去,走到了老克罗基特的桌子前面。“克罗基特上校!”内维尔将一卷封好的卷轴递给面前的老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法兰西帝国皇帝陛下,需要你的效忠!”老克罗基特的手有些颤抖,封着火漆的信筒拆了好几次都拆不开。有一次还差点掉落到了桌面上。内维尔伸出手来想要帮他,被他给固执地拒绝了。他的手掌很有力,砸得内维尔的手背都有些生疼。从信筒里掉落出一张卷着的纸,外面用蓝色、白色和红色相间的丝带捆绑着,丝带上绣着金色的小蜜蜂,丝带缠绕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蝴蝶结脆弱得就像是婴儿的肌肤一样,老克罗基特的手指生怕抚痛了它,用两手的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拈住蝴蝶的两只翅膀,慢慢地向两边拉开。白色的信纸舒展开来,上面写满了字,在信的末尾,是一枚耀眼到灼目的印章印章仿佛在发出光芒,将老克罗基特一下子点燃了,站在他对面的内维尔都感觉到似乎有一股炙热的气息,将屋子里的空气搅动了起来。老克罗基特的手指轻轻地在那徽章上面触碰着,抚过公平正义之手,抚过权力之杖,抚过帝国之冠,抚过荣耀之链……他轻声地啜泣着,眼泪无声地滴落。他甚至没有认真地去看信上写的是什么内容。在这一刻,哪怕皇帝陛下让他去死,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屋子里跳动的烛火变得更亮了一些。老克罗基特打开自己的柜子,从里面取出自己的军服——30多年过去了,它已经显得有些陈旧了,但是金色的绶带依然没有褪色,蓝色的上衣依旧笔挺如初,红色的裤子和黑色的马靴依旧像一对情侣一样般配。老克罗基特的身材缩水了,当他穿戴好自己的军服,重新站在镜子面前的时候,显得有些滑稽。但是他却相当满意。“内维尔,你知道吗?这样的军服,是皇帝陛下亲自给我们制作的!”内维尔-克罗基特站在老克罗基特的身后,看着这个突然间容光焕发的老人,他将双手抱在胸前,突然在心底涌起了浓浓的羡慕。作为一名军人,能够追随一位战无不胜的统帅,那应该是多么幸运的事情?作为一名老人,能够在自己有生之年,重新燃烧起斗志,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作为一个异国他乡的法兰西人,能够拥有一个值得毕生坚持的信念和理想,那该是多么令人羡慕的事情?“克罗基特叔叔,你简直和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内维尔说到。老克罗基特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箱子,打开之后,从里面取出了一柄军刀。“铮!”军刀寒光闪烁,在烛火的照耀下变得火红。“不,内维尔!”老克罗基特看着刀光里自己的影子,说到:“我已经老了,我知道!但老了并不代表没有用了!”“当然,克罗基特叔叔!”“他们将我的法兰西关在笼子里,用铁链锁住它,不给它食物也不给它水,还每天用烧红的鞭子去抽打它……我曾以为我这一辈子都只能这样了!看着我遍体鳞伤的祖国在他们的凌虐之下奄奄一息,而我身在异国他乡,却只能暗自落泪,我曾以为我这一辈子都只能这样了!”“他们欺人太甚,叔叔!”“他们将整个欧洲都铸造成了一幅铁幕,挡住了上帝洒向法兰西的阳光,他们以为这样就能让法兰西投降!他们以为这样就能高枕无忧地从法兰西的身上吸血!他们以为这样就能掩盖法兰西的荣耀和威严!”“法兰西永远不会屈服的,叔叔!”“可是他们忘了,伟大的法兰西皇帝,在隔着万顷波涛的海外,依然拥有一群忠诚的士兵!伟大的法兰西帝国,在蛮荒凶勐的新大陆上,依然拥有无数思念故土的人民!伟大的法兰西帝国近卫军,即便在最艰难的时候,依然没有忘记要为法兰西赢得荣耀和尊严!”“现在正是时候了,叔叔!”老克罗基特将刀收进刀鞘里面,回过身来,看着内维尔。“答应我,内维尔!无论你将来走到哪里,无论你将来是一个美国人还是德克萨斯人,都不要背叛自己的祖国——你的祖国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法兰西!”“我答应你,叔叔!”内维尔-克罗基特说到:“只要能打败扎卡里-泰勒,我们就能重新夺回路易斯安纳,那也是法兰西的土地!”老克罗基特收起眼睛中一闪而过的精芒,说到:“去回信吧!我,夏尔-约瑟夫-克罗基特伯爵,帝国近卫军上校,埃尔帕索军团长,即日起就任路易斯安纳总督,与印第安人联盟结成协约——让他们派一个有足够分量的人来签字吧!”内维尔-克罗基特慢慢地抬起右手,将手掌放在自己的额前,手掌朝外,然后稳稳地放在了那里。“服从你的命令!路易斯安纳总督先生!”……在内维尔-克罗基特离开埃尔帕索营地后不久,营地里响起了嘹亮的军号声。内维尔忍不住从马背上回过头去,看着身后在黑暗中迷蒙一片的埃尔帕索。他还记得自己的童年就是在这里度过的。那时候,埃尔帕索每天都会响起这样的声音,士兵们一丝不苟的操练,将营地打理得崭新。对于他来说,埃尔帕索就是他的故乡。伟大的法兰西,却已经成为了一个遥远的符号……他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克罗基特叔叔的声音:“答应我,内维尔!无论你将来走到哪里,无论你将来是一个美国人还是德克萨斯人,都不要背叛自己的祖国——你的祖国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法兰西!”内维尔-克罗基特忍不住在心底想,如果非要为自己寻找一个祖国的话,他只希望那是埃尔帕索……在他三十多年的人生旅途中,他走过了很多地方,也见过很多风景。无论是华盛顿的阴谋阳谋,还是休斯顿的明枪暗箭,无论是伦敦的车马喧嚣,还是墨西哥的醉生梦死……他都只是一个孤独的过客,飘零的树叶,无根的浮萍!没有人真正的在乎过他,也没有人真正的理解过他。他像是一个流浪了很远很远的孤儿,他所来自的地方只存在于他的心中——那是他永远也回不去的埃尔帕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