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四章 审判之刃
大雨倾盆而下。
格雷潜伏在灌木丛之中，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他手握长弓，借助森林的掩护遮蔽自己的踪影。
然而一只手忽然从后面出现，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差点儿让这个游侠尖叫出声。他回过头，只见一张胡子拉碴的老脸带着贱兮兮的笑容望着他。
“嘿，本！你他妈不要老是吓人了好不好！我差点儿就叫出来了！”
“那只能说明你的工夫还不到家，孩子。”
本撇了撇嘴，以游荡者特有的灵巧敏捷悄然无声的走到格雷的身边，这个老油子似乎是在炫耀自己的本事，但是格雷对此却无言以对，游侠和游荡者都以隐蔽见长，而事实上………自己的功夫也的确不到家。
“情况怎么样？”
“没有人出来。”
格雷压低了声音，开口说道。
“其他人呢？”
“在后面待命，我刚才查看了一下四周，没有人发现我们，看来这次我们真的能够钓上一条大鱼了。”
本捂住嘴巴，避免白气溢出，几乎是以喃喃自语的方式回答着，他的声音夹杂着初秋的冰寒雨声之中，让人听不真切。
这支审判之刃小队是在一个星期之前出发的，审判之刃小队类似冒险小队的性质，基本上都是五人一队，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调查审判庭接到的来自各地的委托和请求，并且完成它。
比如说某个村庄遭受地精之苦，又或者沼泽地里的鬼婆偷了孩子，类似的情况都在审判庭的关注范围之内。
虽然说审判庭的领地内并没有问题，但是领地外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毕竟这个世界的村落大多都是一些偏僻的根据地。比如有些村庄就是简陋的建造起来的，不在任何领地的范围内，而且由于这些地方一般位置偏远，所以领主的卫队也不会长途跋涉前去帮忙。因此这种偏远的村落一旦遇到什么问题，那么就只能够靠自己了。
但是现在有了审判庭，情况就不一样了。
审判庭是为了守护人类而存在的组织，那么只要是威胁到人类的一切，都归审判庭管。审判之刃小队也就由此诞生，他们像冒险者一样灵活编组行动，主要负责侦查工作。就好像这支队伍，审判庭接到了位于附近的失落群山里一个村落的求助，说最近这段时间有地精袭击村庄，希望审判庭能够派人支援。
因此这支小队便从城里出发，前往那个村落调查情况。
可惜他们晚了一步，当他们到达时，村落已经被摧毁，村民有一部分被杀死，另外一部分不知所踪。
幸运的是，地精并不是一种聪明的可以抹除自己脚印的种族，格雷作为游侠还是捕捉到了它们的脚印，然后找到了地精的营地，发动了一场成功的突袭。
地精营地被击败了，但是战斗并没有就此结束，根据地精的说法，那些村民都已经作为俘虏被送到了一个称为“无上真神”的存在那里，他们的灵魂将与无上真神融为一体，成为更加强大的存在。
最开始的时候，格雷并没有太把这所谓的无上真神放在眼里，地精是一种弱小又邪恶，而且非常无赖的种族。它们只要看到强大的存在，就会把对方认为是神明，也许今天它们所谓的神明是一头巨龙，明天就变成了一个法师………但是无论如何，他们要救回那些村民，所以他们才一路前行，来到了这里。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眼前的这一幕还是让他们大吃一惊。
只见在山坳之中，一座破败的要塞正屹立于此，它看起来应该是矮人的要塞，但是此刻已经废弃。不过即便如此，这座要塞也大致保存完好。然而问题不在这里，问题在于这座要塞里的存在———数百名地精，山巨人，甚至还有半兽人聚集在这里。他们形成了一个军队，目前还不知道这些家伙由谁率领。
但是可以肯定，能够把这些野蛮的怪物聚集在一起，让他们乖乖听话的存在，肯定不是什么小角色。
于是这只小队遇到了一个问题，他们开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是偷偷溜进去，搞清楚对方的情况再回报，还是立刻回报，坐等后方前来支援？
“我得先和你道个歉。”
本收敛了笑容，盯视着格雷。
“怎么了？”
“我已经向审判庭发出了报告。”
“你………………！”
听到本的回答，格雷大吃一惊，他下意识的一把伸出手去揪住对方，不过还好仅存的理智让他知道，在这里搞出事情的后果，可是即便如此，他内心的怒火依旧在熊熊燃烧。
“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格雷是这支小队的队长，本则是副队长，虽然从年龄来说本比格雷还要大十岁左右，但是格雷年轻力壮，而且作为游侠经验丰富，再加上———让游荡者做队长总感觉有点儿不太对头，所以最终这支小队的队长是由格雷担任，本则成为了副队长。
“别急着发火，年轻人。”
本倒是显得很淡定，哪怕自己的衣服被揪住也是一样，他盯视着格雷，摇了摇头。
“你也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
格雷松开了手，接着赌气的转过头去，望向下面的要塞，沉默不语。
而本则整理了一下衣服。
“相信我，小子，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我见得多了，听多了英雄史诗，想着能够单枪匹马力挽狂澜，像秘银四友或者无冬英雄那样拯救世界。但是搞清楚，我们可没有这种能力，我们没办法对付这么多的地精和山巨人。我知道你急于立功表现，有上进心是好事，可是不知死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
“你结婚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格雷郁闷的点了点头。
“女儿已经一岁了。”
“那么你也应该明白，为了你的妻子和孩子，你也要努力活下去。审判庭给了你这么好的条件，可不是让你去送死的。”
听到本的说话，格雷一时间哑口无言。
格雷是一个游侠，原本他与妻子在一个小村庄里过着平静的生活，但是后来那个村子遭到了强盗的袭击，虽然格雷保护了妻子，可是整个村庄也被毁于一旦。对于格雷来说，那是最痛苦的日子，他们无家可归，只能风餐露宿，而妻子更怀了身孕。在这种情况下，格雷更是无能为力。
最终他们选择了前往审判庭。
在阿卡姆城，格雷决定了放弃自己身为自由游侠的身份，加入审判之刃成为一名士兵。
审判庭的待遇好的超乎格雷的想象，他在成为了一名审判之刃后，就获得属于自己的住房，这对于格雷来说简直是完全无法想象的。一般来说士兵基本都会住在大通铺，一个大房间里，然后挤上十几张上下床，一群臭汗男人在其中休息。只有有点儿闲钱的人才能够租下房子，想要买房子就更困难了。
事实上，最初来到阿卡姆城时，格雷是想着用自己的积蓄在这里租一间房子，然后想办法生活下去。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当他办理完手续之后，给他办理手续的职员却给了一个全新的选择。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租住在公寓楼里。”
按照这位职员的说法，所谓的公寓楼是一栋高层楼宇，只要格雷愿意签订协议，那么他们就可以住进去，当然，每个月的租金会自动从薪水里扣除。但是相比起外面的房租来说，已经算是相当便宜了。
格雷并没有太多选择，只能点头同意。
不得不承认，最开始的时候，格雷很不适应这种古怪的建筑风格。在费伦世界，家家户户建房子，基本都是自己圈一块地，想建什么建什么。特别是在那些偏远的村庄，你有本事你把整座山圈下来也没人管。
但是在阿卡姆城不一样，格雷租住的是一间两室一厅的标准房间，虽然没有家具，但是厨房和卫生间等设备一用俱全。相当方便，每天起床时甚至能够通过眼前的彩色落地窗欣赏外面的景色。
不过作为一个游侠，格雷还是更喜欢有自己小院的房屋，眼下的公寓虽然设备齐全，住起来很舒服，但是给他的感觉总像是住进了一个豪华的鸟笼子里一样让人有点儿难受。
当然，格雷知道自己这是太过于贪心了，能够给一个新加入的士兵这么好的待遇，已经足以证明审判庭对他们相当不错，于是他才想要尽快建功立业，好回报审判庭………
“别想的太多了，小子。”
本一巴掌拍在了格雷的后脑勺，打断了他的思考。
“记住，我们现在是士兵，是军人，你已经不是那个自由散漫的游侠了，还记得我们出发之前接到的任务是什么吗？”
“……………调查被地精袭击的村庄的具体情况，可酌情应对，汇报情况。”
“没错，我们调查到这一步，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所以要向审判庭进行汇报，等待下一步的行动，这就是士兵的职责。”
本伸出手去，指了指下方的要塞废墟。
“知道吗？格雷，我曾经也有几次探索过类似的废墟要塞，我经常在里面见到一些尸体，然后我会想他们是谁，从哪里来的，为什么来这里………但是我找不到答案，因为他们已经死了，而且没有任何记录说明。”
本摊开双手。
“你看，我们可不希望自己落到同样的下场，我们进去，也许会发现什么，也许不会。也许我们会被杀死，然后留下尸体，接着后来者站在我们的尸骸前，疑惑我们为什么会来这里，但是我们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
格雷没有说话。
“记住，格雷，建功立业是件好事，但是首先你要搞清楚自己的职责，我们是审判之刃，我们在加入的那一天就被告知，我们是审判庭的凡人部队，我们为审判庭而战，为守护人类而战，还是说你觉得现在这个身体不够酷炫，打算变成那种铁壳子？”
说道这里，本拍了拍格雷的肩膀，暗夜守卫的情况，几乎阿卡姆城没人不知道的，他们生前是审判庭最忠诚的战士，死后灵魂附身在钢铁战甲上，化为不死的战士继续为审判庭服务。
当然，换做是其他地方，哪怕是这么说也不会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可，更不要说暗夜守卫的装甲外观怎么看怎么邪恶，如果说这是死灵法师用法术把活人灵魂抽取出来放在钢铁装甲里封印当做奴仆使役反而更容易让人接受。
而之所以让众人接纳了暗夜守卫的原因在于哪怕是白天，这些钢铁卫士也会不知疲倦的在街道上巡逻，完全不在乎阳光。而且经常还有人看见他们与教会的神官或者圣骑士交谈的场景，也正因为如此，大家也才接受了审判庭的说法。
毕竟这么多神明的教会都在这里，其中还有最痛恨不死生物的黎明之主洛山达，如果只是某一个教会，还能说可能是被审判庭蒙蔽或者收买了，但是总不可能所有的神明都是瞎子吧。
“这样也挺好的。”
听到本的打趣，格雷伸出手去，摸了摸戴在衣领上的审判庭标志。
“如果我死了，灵魂能够归入审判庭，然后再回来看着自己的女儿长大，结婚，生子，我觉得也挺好。”
“所以你死了都不愿意离开你女儿，你女儿可真惨……………”
“—————————！！！”
然而，本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天空之中一道黑影骤然掠过，呼啸的狂风吹起，只是一瞬间两人内心深处一种无法言语的恐惧与战栗感顿时爆发，让他们感觉自己浑身上下似乎都失去了力气，只能够像是一滩烂泥般的瘫坐在地面上，惊恐的瞪大眼睛，看着那掠过天空，降落在要塞内的阴影。
那是一头巨龙。
“天，天啊，诸神在上，我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本瞪大眼睛，颤抖着开口几乎喊叫了起来，幸运的是此刻要塞内那些地精和巨人也没好到哪儿去，它们瑟瑟发抖着跪倒在地，完全没有察觉到不远处正在监视的两人。
“快，快离开这里！”
本用力咬破了舌头，剧烈的疼痛传来，冲淡了那种恐惧，他一把抓住了格雷，想要将他带走。
然而，格雷却摇了摇头。
“不，我不能走。”
“你疯了？那可是一条巨龙！”
“我知道那是一条巨龙。”
格雷这会儿也转过身来，盯视着本。
“但是这才是个机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一头巨龙出现？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我才不信这些人大费周折把村民抓来就是为了给巨龙填饱肚子的。”
说道这里，格雷重新站起。
“我要去调查情况，说不定能够获得一些贵重的情报。”
“你……………”
本伸出手去，指向格雷。
“你不要命啦？那可是头巨龙！”
但是格雷没有再说话，只是盯视着本，后者则摇了摇头。
“我可不会去送死，而且还有其他人要我看顾，你要送死就去吧………反正审判庭的抚恤金也够养孤儿寡母的。”
说完这句话，本冷哼一声，转身消失在了灌木丛之中。而格雷则收回目光，再次望向眼前的要塞，然后深深吸了口气。
接着，他弯下腰，朝着要塞的方向摸去。
。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