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三章 归姊扫墓

两天后，杨军和伊秋水踏上了南下扫墓的路。这也是伊秋水三十年以来第二次给亲生父母扫墓。自从她被郭草地一众叔伯收养后，就再也没有回过这个记忆中的故乡。我只记得，上一次来给亲生父母扫墓的时候还是七八岁的时候，那时候还小，扫墓对于她来说，就是一种形式。她只是按照大人教的祭拜先人，可是她那时候并不能理解亲情的真正含义。人，就是这样子的。生恩不如养恩大，她只会记得把自己抚养长大的养父母。倒不是说伊秋水多无情，而是真实情况就是这样子的，在她的记忆中第一眼有印象的是她的养父母，你让她如何记得生身父母？杨军出行没有通知地方政府，而是只带了身边几个人出来。下了飞机之后，他坐车来到一个叫剑阁的烈士陵园。伊秋水跪在一座墓碑前，不停地擦拭墓碑上那对模糊的照片。没有哭声，也没有任何的言语，就那么静静地跪在那儿。杨军也没有上前打扰她，此刻，她需要一个人独处。没有想象中的痛哭流涕，也没有深情的哭诉，一切都很平和，就像自然发生的一样。“老公，我们回吧。”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的样子，伊秋水才起身。由于跪地久了，伊秋水刚起身的时候差点摔倒。杨军连忙过去扶她。“好，我们先回宾馆休息。”两人从山上下来，坐进车里。杨军见她情绪低落，开口安慰道，“我已经让谭琴跟当地的政府部门对接了，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有结果了。”“嗯，但愿是个好消息吧。”伊秋水似乎很疲惫，靠在杨军的肩膀上闭眼假寐。“睡吧，一切有我呢。”杨军搂紧她。不一会儿，伊秋水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车子很平稳的在公路上行驶着，车内很安静，看着窗外的风景，杨军思绪飞离。看着怀中睡的香甜的伊秋水，杨军脸上露出愧疚的神色。其实，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只是他没敢告诉伊秋水真相。那个姓扈的人家已经找到了，从他们口中已经证实，当年寄养在他们家的那个小女孩早在两岁的时候得了天花夭折了。杨军得到的消息和郭草地他们调查的结果是一样的，伊秋水妹妹确实不在了。只是，杨军不敢跟伊秋水实话实说。他只希望能尽量的拖延时间，让伊秋水晚几天绝望。不过……这一天也拖不了多久。回到宾馆，见伊秋水还在睡着，杨军不忍心叫醒她，准备把她抱上去。谁知，刚抱起，伊秋水就醒了。“到了？”伊秋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嗯，你要是没睡醒的话，回房间再睡吧。”杨军道。伊秋水看了看四周，然后伸了伸懒腰。“不了，我想看一看我爸妈生活过的故乡。”“行，我陪着你。”杨军回头对孙招财丁二柱孙招娣他们道：“你们也别陪着了，回宾馆先歇着吧。”“是，干爹。”几人应了一声，然后就回了宾馆。等他们走后，杨军和伊秋水手挽着手走在街道上。他们时而驻足看看风景，时而尝尝路边摊的美食，有时候他们也会向别人打听当地的风俗。伊秋水似乎对这一切表现的非常感兴趣，把听来的风土人情牢牢地记在心中。杨军也是充当了一回苦力，陪着伊秋水买了很多当地吃的和玩的东西。“老公，我渴了，你去买瓶汽水吧。”伊秋水突然道。杨军闻言，看了看天。头顶太阳大的不得了，街道上远远望去就像烤熟了的链条，枝头上的树叶就像静止画面一样，一动不动。“行，你在这等着我，我去给你买。”杨军把手中买的东西一股脑塞给伊秋水，他则跑去街道对面一个小卖部。花了四毛钱买了两瓶汽水，不过老板不让他把汽水瓶带走，要想带走，必须再多花两毛钱。杨军也不心疼钱，直接给他五毛钱。拿上汽水，转身就出了小卖部。刚出门，就碰上伊秋水。“咦，我不是让你等着吗，怎么，渴的受不了了？”谁知，伊秋水则一脸迷茫的看着他。“喂，你热傻了吗，不认识我了？”杨军一边说话，一边把开了盖子的汽水递给她。谁知伊秋水吓得连连后退，一副戒备的看着他。杨军见状，愣了一下。仔细打量她一下，然后皱起了眉头。“你……哪里换的这身衣服，还别说，这一打扮还真像本地人。”谁知伊秋水听了之后，再次退了两步，一副迷茫的眼睛打量着他。“同志，你认错人了吧？”杨军闻言，笑道：“你怎么了嘛？”不过，他仔细看了一下，还真让他看出了门道。“你不是伊秋水？”眼前这个女人长相酷似伊秋水，但是仔细观察，又有点不一样。这个女人看上去年龄比伊秋水要大，而且皮肤保养的没有伊秋水好。关键是气质上，两人有天差地别的差距。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川人。“你到底是谁？”看到这个长相酷似伊秋水的女人，杨军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莫名其妙，我又不认识你，干嘛问我名字。”那女人似乎不愿意搭理杨军，然后转头挑起路边的箩筐离去。杨军见状，连忙跟在后面。“同志，你是不是姓扈？”那女人闻言，愣了一下。没有说话，而是慌张的加快了脚步。杨军见状，怎肯轻易放弃。“你说话呀，是不是姓扈？”那女人脚下的步伐更快了。“你别跟着我，否则我叫人了。”杨军见状，于是连忙冲马路对面等待自己的伊秋水挥了挥手。伊秋水见状，无精打采的摇了摇头，然后慢腾腾的拎着东西过来。杨军见状，连忙迎了过去。把她手中的东西全部扔掉。“先别顾这些了，我好像找到你妹妹了。”伊秋水闻言，愣了一下。然后激动道：“老杨，真的吗？她在哪里？”“就在前面。”杨军手指了指前面。伊秋水顾不得买的那些大包小包，然后跟着杨军飞快的追了上去。可就那么一转眼的功夫，刚才那个酷似伊秋水的女人竟然走的无影无踪。“咦，刚刚明明在这呢？”杨军站在路口，四下张望。“老公，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伊秋水也是四下找寻，焦急的问道。“错不了，那女人和你长的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真的吗？”伊秋水闻言，脸色更急了。不顾当街那么多人，手呈喇叭状，大声呼喊道：“妹妹，你在哪里？”“妹妹，我是姐姐啊，你别躲着了，好不好？”杨军见状，连忙把她拉到一边。“行了，别叫了，你这么叫，谁知道你妹妹是谁？”“那可怎么办啊，老公，你一定要帮我找到她。”杨军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她挑着个水果箩筐，走不远，咱们分头找。”“好，我往东，你往西，我们分开找。”“好。”随后，两人分开找人。杨军顺着街道向西找去，他专捡那些偏僻的巷子找。川人挑担卖水果专爱往那些小胡同里钻。这一找，果然被他找到了。在一个人比较多的小巷子里，杨军发现那个长相酷似伊秋水的女人正蹲在巷子路边叫卖水果。杨军见状，松了一口气。这次无论如何都要问清这个女人的底线。他大踏步的走了过去。那女人突然抬头看到了杨军，下意识的要挑担子离去。“同志，别走啊，我买水果。”杨军连忙拽住她的扁担，然后笑呵呵的蹲在地上挑起水果。“我不卖给你，你让开。”那女人见杨军死缠烂打，心里一直戒备着。“嗐，我说你这位同志，没你这样的，看着水果不让买是什么道理？”那女人闻言，皱了皱眉：“我不姓扈，不是你要找的人。”“我不找人，只买水果。”杨军挑了一个块头比较大的柑橘道：“多少钱一斤”那女人嘴唇颌动几下，然后道：“一毛二一斤。”“哟，你这卖的真贵，别人卖的都是八分。”那女人一听，顿时急了。“我卖贵自然有卖贵的道理，我家的柑橘是自家种的，品种好着呢，可比那些批发的要甜。”“是吗？”杨军微微沉吟了一下：“我尝一下。”说完，自顾自的剥了个柑橘。尝了一口，果然很甜。“嗯，果然很甜。”说完，抬头对那女人道：“你家还有这种柑橘吗？我想多买点。”那女人闻言，指了指两个满满的箩筐道：“这些不够你吃的吗？”“不够，远远不够。”杨军笑道：“实话跟你说，我是北平来陆游的干部，我想多买点这种水果回带回去给员工当福利，你这两箩筐根本不够，我要的量大着呢。”那女人闻言，沉思了一下，半信半疑的眼神看着他。“你不会是想故意打听我家住址吧？”“我告诉你，我……我已经有男人了，他很厉害的，你少打我注意。”杨军闻言，愣了一下。然后笑道：“这位同志，你想哪儿去了，我是一名干部，是个有原则的人，不会干那种欺男霸女的事的。”“我就是想买点柑橘，没其他意思。”那女人听了，反而更加不信了。尤其是杨军这副年轻的外表，再加上这一身打扮，让她感受到了一丝危机感。“嗯……嗯……”那女人犹豫一下，然后道：“我家里已经没有柑橘了，所有的都在这儿了。”“你要是要就这些，家里真的没有了。”杨军闻言怔松一下，然后笑了。她没想动这个女的戒备心这么强，宁愿不做这笔生意，也不愿透露自己家的住址。不过，也不过她戒备心那么强。要是之前没有追问人家那一幕，想必她会恨乐意做那么大一笔交易的。“行，那就全包了。”杨军道。那女人愣了一下。“全包了？”“是啊，怎么，你不愿意卖？”杨军笑眯眯的看着她。那女人见杨军笑的不怀好意，吓得连忙低下了头。“很贵的，两框子不少钱呢。”“没事，我不差钱。”说完，就从兜里掏出一沓钱。那女人见状，稍微的放下心里。见杨军真有购买柑橘的意思，戒备心也放松了一些。称好斤重，付好钱后。杨军道：“同志，我就住在前面那条街的宾馆，你能不能帮我把柑橘挑过去？”“哦，你放心，辛苦费我不会少你的。”那女人闻言，犹豫了一下。然后把手中的扁担直接塞给杨军。“扁担我不要了，你直接挑走吧。”“不是，你……”杨军愣了一下。他也没想动这女人戒备心这么强，到现在都不相信他。其实，他原本打算让她把柑橘送到宾馆，然后让伊秋水她们忍一下，没想到……“这幅扁担不少钱呢，你真不要了？”那女人收下柑橘钱后，转身就向巷子外走去。“不要了，都是自家编的，不值几个钱。”“喂……”看着那女人离去的背影，杨军苦笑着摇了摇头。微微沉思了一下，然后扔下箩筐，就紧跟上去了。杨军决定，今天无论如何都要知道这女人住在什么地方。所以，这一路，他小心翼翼的跟着。不过，那女人已经有了戒心，回去的路上，不时地回头张望，看看有没有人跟着她。好在杨军当过十一年兵王，那跟踪技术是一流的，他利用街道障碍物和树木的掩饰，这才没有被发现。不一会儿，那女人就出了城，向郊区走去。郊区路上都是光秃秃的一片，身形不好隐藏。杨军没办法，只能开启空间模式，把自己藏在空间中，然后在她身后不远处跟着。随着离县城越来越远，那女人向一处大山深处走去。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的样子。那女人终于在一个只有五六户人家的小山村停下了。她回头看了看来时路，发现没人跟着，这才走到了一个破败的一户人家。“妈妈，妈妈！”“妈妈回来了。”刚走进家门，就看见两个孩子向她扑去。那是两个女孩，大一点的有十五岁的样子，小一点的有七八岁的样子。那个大一点的女孩背上还有一个两三岁大的男孩。三个孩子见妈妈回来了，全都高兴的围了上来。看着三个孩子围着自己转，那女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芒。“妈妈，你今天回来的真早，柑橘都卖完了吗？”那个大一点的女孩见母亲空着手回来，担心的问道。那女人闻言，笑了笑道：“今天遇到一个阔气的叔叔，他把咱家的柑橘全包了，所以妈妈就早一点回来了。”说完，那女人脸上闪现一股似有似无的忧愁。一想起杨军的那张脸，还有他那个笑，她总觉得有一股好好的感觉。那女孩一听，高兴道：“那可真是太好了，要是每天能遇到阔气的叔叔就好了，妈妈就不用每天黑天回来了。”那女人闻言，娇宠的抚摸着那女孩的头发。“哎呀，这种事哪能天天遇到呢，能遇到一次就不错了。”一想起杨军要包了所有的柑橘，她就感到有点可惜。“那可不一定哦，妈妈您运气一向很好的，说不定明天又能碰上那位叔叔呢。”女孩跳脚欢雀道。“傻丫头，那位叔叔只是出差路过，明天怎么可能在遇见……了呢。”随着女人说话声越来越小，她的目光立马被坡下走来的一个人吸引了。随着她的目光望去，几个孩子也发现自己坡下正有一名男子迤逦走来。那人上面短袖白衬衫，下身的确良西裤，脚蹬皮鞋，一副儒雅的向他们走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杨军。他怕突然现身会吓坏他们，所以又转回去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从空间出来。他一边走，一边冲那女人挥手打招呼。“嗨，又见面了。”那女人见到杨军，惊恐的连忙把三个孩子护在身后，一副戒备的语气道，“你……你怎么找到这来了？”杨军笑道：“你带我来的呀。”说完，指了指她的家道：“不介意我进去参观参观吧？”那女子还没来得及说介意，杨军径直向屋子里走去。这女子的家很破败，典型的木板打造。房子有些年头了，很多木板都朽掉了，四处漏风，漏洞的地方用稻草围着。“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啊？”看见杨军没把自己当外人，这女人也急了。连忙跟在杨军身后进来。推开厚重的木门，一股霉味迎面而来。川地这个地方雨水多，再加上屋子是木制的，所以一到晴天的时候，屋里就容易发霉。屋内的陈设很简单，只有几个简陋的家具，用家徒四壁来形容绝不为过。家，虽然很穷，但是收拾的很干净。在客厅墙角的一侧摆放着几箩筐的柑橘，想必小女孩白天采下来留着妈妈明天去城里叫卖的。屋内的墙上挂着两个相框，一个相框里全是各种黑白老照片，另一个相框……一个长相像个五十岁的男人挂在墙上……如果猜得没错的话，这男人应该是这家的主人，只是……“这是你男人？”杨军回头问道。那女人红着脸道：“是。”“你是谁，跟着我到底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男人虽然不在了，但是你休想欺负我们娘几个。”杨军闻言，心内一酸。想必这个眼前这个死了男人的寡妇平时没人招人骚扰。杨军摆摆手道：“同志，你放心，我不是坏人，没有恶意。”“那……那你从县城一直跟着我，到底想干什么？”那女人一边说，一边把旁边一个砍猪草的破刀抓在手里。杨军见状，抬手示意她不用害怕，他则默默地退开了三步。他从兜里掏出他和伊秋水的结婚照，想那女人示意了一下。“你长得很像我老婆，我怀疑你是她失踪多年的妹妹，所以才跟着你的。”说完，把照片递给那女的。那女的小心翼翼的接过来，看了一眼，然后嘴巴惊得大大的。“我……我什么时候跟你结婚了？”杨军笑道：“不是你，上面这人是我老婆。”说着，接着指着照片上的伊秋水道：“你仔细看看，你们俩长得像不像？”那女人又仔细的看了一眼，然后不时地发出惊讶声。“这……这女的是谁，为何和我长的那么像？”杨军闻言，笑道：“照片上这人叫伊秋水，是我的老婆，这次我们专程从北平来，就是帮她寻找失散多年的妹妹。”“没想到，今天咱们在街上碰见了，当时我还以为你就是我老婆呢，你想一下，当时我是不是把你认错来着？”那女人闻言，回想了一下，今天在大街上她和杨军相遇时的景象。当时，杨军确实把她认错来着，然后这才一路跟着她来到家里。“这么说……你不是坏人了？”杨军笑道：“当然不是，你见过长得这么帅的坏人吗？”那女人闻言，脸色一阵羞红。不过，她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强的戒备心了，手中的砍刀悄悄地仍在了一边。“你可以跟我说说你的情况吗？”杨军问道。“我……你有什么想问的？”女子道。“嗯……你叫什么名字？你是不是姓扈？”女人微微沉吟了一下，道：“我叫赵秋月，我不姓扈，但是我男人姓扈。”杨军闻言，眉头紧锁。“你确定你不姓扈吗？”那女子闻言，微微嗔怒：“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姓不姓扈，我自己能不确定吗？”“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确认一下。”杨军连忙道歉。不过，杨军话还没说完，赵秋月的话差点让他跳了起来。“我是随母姓，我养父收养我的时候，不是这个姓。”“那你原来姓什么？”杨军一听，激动的抓住了她的手。那女子见杨军举止孟浪，红着脸把手抽了出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杨军连忙道歉：“麻烦你告诉我一下，你原来到底姓什么？”那女子歪着头仔细想了一下：“好像是姓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