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三支玫瑰花【上】

有人觉得算，有人觉得不算。-李安内心觉得不算。要他说，过520还不如过518有意义，有钱了天天都是520。当然，话虽如此，他也只是吐槽一下贩卖焦虑的商家。还有那家临时涨价的花店！美名其约全城免费配送上门，可方正昨天买的券，一束只要99.99，同店同款，今天虽然没券了，但也不至于直接翻一倍的价格吧。羊毛出在羊身上，这话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两束花花了他四百！他下午买的精品带膘里脊一斤也才不过32，还是商场里的。刚才休息的时候，他下楼冒了根烟，顺便刷了会手机，看到朋友圈里各种晒红包的姐妹，他仿佛像是看到了各种大型交易现场。他知道要是被人知道他是这么想的，准保有人得喷他。是啊，他也给陈璇发了个520，还给妈妈也买了束两百块钱的花。所以有些事没法说。那怎么办？还是聊正事吧调完馅子，冻好，李安明天的早饭工作也算是完成了一大半，馄饨皮他一早起来和面就行了。陈璇那边半小时前就已经前往月牙山，预计七点一刻才能到。从他这边出发，把堵车情况算进去最多也就四十分钟就能到月牙山，于是他陪八万玩了一会。直到墙上的挂钟来到五点四十。“自己玩去吧。”他放下八万，去卫生间冲了个澡，把卫生间收拾干净，出来又换了身干净衣服，装手机的时候才发现李铮十分钟前给他发了一条信息。李铮：叔，您忙着没？这小子怎么了，这还是李福走后李铮第一次联系自己。拎上门口的垃圾袋，李安换好鞋接着锁好门下了楼。出了电梯他给李铮打了过去，学校六点十五收手机，他也不知道李铮的手机交上去没有。嘟的一声，电话接着被接通。“叔。”“嗯，怎么了。”电话那头李铮很干脆，把吃饭时发生的事情给李安讲了一遍。“我知道了，你这是吃完饭了？”“行，那休息休息准备练琴吧。”“嗯，明天见。”“等一下，以后他们几个有什么情况你就及时告诉我，直接打电话就行。”“嗯，拜拜，挂了吧。”李安没想到自己一个疏忽还让高睿锦和赵伟达纠结了一顿饭。想了想他拉了个四人群，发了条语音信息。“上午忘说了，这次大师班，高瑞锦和赵伟达，你俩想让刘云涛老师给你们听听，你们就报名，不想，就去听听大课就行了，你们随意，不过有一点，不要为活动分心，抓紧时机准备月考曲目，周五上午你俩先上课。”发完他@了高睿锦和赵伟达。等网约车的时候，他眼前跳起一行蓝色小字。‘高睿锦的师生指数提升至29。’接着他打开面板把提示又关掉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李安已经习惯关掉提示，除了一些特别时间。他周末开启是怕错过小车在比赛期间提升指数的瞬间。如今潜在生源列表里的生源每天都会变化，但事实证明一个人的时间和精力是有限的。满打满算，他现在线下授课的学生已经有十一名，算上上网课的三个，他现在手里一共有十四名学生。再往后，他收学生是不是要稍微慎重点了。只是一个一闪而过的想法。想什么呢，和钱过不去。一辆白色电车停到他面前，李安上了车。“手机尾号？”“**02。”出发。-金华学校。礼堂。“太阳下去明早依旧爬上来”“花儿谢了明天还是一样的开”“美丽小鸟一去无踪影”“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童声合唱最美，这话有瑕疵。至少倪红杰这么觉得，此刻他正站在指挥台上卖力地挥着手，指挥着面前四排小学生，一旁林鹏飞坐在钢琴前也卖力地弹着伴奏。实际上王小虎也这么觉得，尤其听着一旁猴子张牙舞爪的声音，他就比便秘还难受。虽说是好哥们，可猴子何德何能也能入选这次六一活动的合唱节目，唱歌比刘丰瑞还难听。“停。”又到了二重唱部分，倪红杰再次叫停。合唱团的同学停了下来，不敢说话。因为台下坐着一个母老虎，母老虎是本次六一节目活动策划的负责人，邱老师。邱老师听得正嗨，心说怎么又停下来了。倪红杰心里叹气。自己都接手一周了，怎么还这么乱？还有老林，弹得那么快，干嘛呀，你的青春已经追不回来了。自从李安不负责金华小学的素养课之后，倪红杰便成了这所学校的负责人，本来今天弹钢伴得也不是林鹏飞，是邓仕祁。可邓仕祁今天要和王盼盼去过520，临时让林鹏飞来帮忙顶一下。哎，其实倪红杰心里也清楚，今天没排出东西和林鹏飞也没有什么关系，主要问题还在他，他只是个吹管的。看了看表，倪红杰心说今天就到这吧。明天再说。“同学们，我们今天就到这，明天下午继续，今晚大家回去抽时间练练，尤其是唱二声部的同学。”他说着，台下的邱老师也走上舞台，等他说完，邱老师接过话，“都听到了吧，二部同学你们要好好练，回来我要一个一个检查你们。”二部的孩子看起来没什么感觉，倪红杰心里是更加打鼓，一个一个检查，等这些孩子都能独自唱好，那估计得明年六一。最扯的是学校还要求六一要唱现场，现在哪个学校不用录音。“今天孩子们太棒了，”邱老师看向倪红杰，“辛苦两位老师了，那咱们明天老时间。”“应该的应该的，”倪红杰摆手，心里笑说，“邱老师客气，我们不辛苦，孩子们才辛苦。”一顿，转身，“好了，解散孩子们，明天见。”舞台上一哄而散。倪红杰和林鹏飞先走一步，两人走在校园里，嘴里念叨着这事。两人老同事，私教交也不错，所以有话都摆到明面上了。林鹏飞直说自己刚才是故意弹的时候加速了，“你挥越挥越慢，小孩们也越唱越慢，没法听了。”倪红杰：“确实怪我。”林鹏飞：“这不是怪谁的问题，咱们也都不是搞合唱的，不如你把这活交出去算了，省得到时候学校不满意再怪到校区，校区问责那就是你的事了。”倪红杰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么个事，心下不行，他明天得给老董反应一下情况，况且这事本来也不是他的，是徐娜娜的，只是徐娜娜忽然被调去别的学校忙六一节目。总之这活他干不了。走到校门，门口等待接孩子的家长们给两人让出一条路。倪红杰骑电驴来的，林鹏飞家就在这儿后面。“拜拜。”“走了。”二人离去没一会儿，接着合唱团的小成员们纷纷背着书包走出校门。猴子爸爸来接猴子，还问要不要顺带送王小虎回去。“谢谢阿姨，我今天去我姥姥家。”猴子：“老王明天见。”王小虎扯扯嘴角，要不是看猴子老爸在，他就要骂人了，“拜拜。”一顿，“叔叔再见。”猴子父子俩开车离去，王小虎独自一人向斑马线溜达着走去。“太阳下去明早依旧爬上来”“花儿谢了明天还是一样的开”“美丽小鸟一去无踪影”“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过了马路，他自己个儿唱着了起来，也不顾周看向他的目光。“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车琳这两天每天晚上都会回她的信息，虽然就几句话，但不是嗯嗯哦哦的那种，是有内容的，是有分享的，比如车琳也会和他分享了。车琳这两天收到了许多同学给他的同学录，王小虎知道车琳之前没什么朋友，所以他挺替车琳开心的。当然，他也很羡慕车琳的同学。车琳马上要去石坡了，自己也要去书人了。哎。这两天王小虎总爱叹气，就拿上初中这件事。好像周围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自己想要去哪，车琳想去石坡的心很坚定，刘丰瑞甚至已经计划要考复旦大学，就连猴子都说想去九中。猴子说，这次考不上没关系，等高中他还要考九中。老实说，当时猴子说这话的时候他有点被震撼到。猴子居然有方向了。可他呢，好像从小到大他都不知道自己想干嘛。还好遇到了李老师，让他发现了钢琴的乐趣。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干什么。过年偷偷拿压岁钱买了个手机，可现在即便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他也不想自己去打开游戏。确切地说，自从蓝天杯结束后，他就对游戏失去了兴趣。那晚看到车琳一头栽在钢琴上，他担心得一夜没睡着。第二天他反复思考，为什么车琳明知道身体不适，还要坚持上台，得出的答案是车琳对钢琴的执着。相比车琳，他觉得自己根本没有那么喜欢钢琴，相比车琳，自己只是个幼稚的小孩。王小虎倒也不急于摘掉幼稚的帽子，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和车琳相比，但他也有一颗想进步的心。想让老妈为自己骄傲，为自己开心。也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男子汉，像一个可以被依靠的人。他没有爸爸，但他知道自己的爸爸是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他希望自己也能早点像爸爸一样厉害。那样他就可以保护老妈。忽然王小虎停了下来。转脸看向身旁的花店。他看到一束束被乔装打扮的娇艳玫瑰，她脑海中同时蹦出老妈和车琳。他肯定是没办法给车琳送玫瑰花，可她可以给老妈送啊。今天是520，老妈晚上回来看到肯定会开心。想到这里他轻轻一叹，老妈今晚和岳阿姨去吃饭，也不知道几点才能回来。不管了，总之先买回家。一摸兜，王小虎才想起来自己的校服外套在教室没拿，钱在外套口袋。更糟糕的是手机手表都没带。这这这。他忽然想起上次买笔找到被他塞到了书包的侧兜，于是急忙卸下书包，一检查，钱确实有，不过只有七块钱。怎么办，先回家拿钱？不行，姥爷肯定不让他出来了。而且他想给老妈一个惊喜，就不能让姥爷姥姥提前知道。这时花店里的小姐姐见店门口站了个小学生半天不走，便走出去问：“小弟弟，是要买花吗？”王小虎闻言望去，点了点头。小姐姐见王小虎长得还挺帅，便不自觉地打趣道，“是不是要送给女朋友呀？”王小虎小脸一红，忙移开目光，小声解释道：“是送给我妈。”店员小姐姐一听，不由多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小帅哥，520给妈妈送玫瑰花的她还是第一次见，于是便介绍道，“送妈妈的话，这个就可以了。”说着店员小姐姐拿起一枚黄色小花束，“就剩这一束了，给你打个折，三十。”王小虎望着小姐姐手里的花束，确实挺好看，可他就想送玫瑰。他一路走来，发现满大街都是红玫瑰，她想让老妈今天也有。再说他兜里连十三都没有。“那个，一枝玫瑰多少钱？”向来买东西不问价的王小虎，此刻有些窘迫。小姐姐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孩子身上可能没有多少钱，“你等我一下。”说罢从店里拿出一支个头比较大的玫瑰花，“正好剩了一只，送给你。”王小虎第一时间忙摆手，“我有钱。”接着掏出皱皱巴巴的三张钱，一张五块，两张一块，然后捋顺，“我只有这么多，不够我明天中午一定送过来，我就在金华上学，六年级十一班。”小姐姐越看这个小男生越觉得可爱，心里笑着，脸上却认真起来，“既然这样，你支付我两块就可以了。”王小虎一听，“那，那我买三支可以吗。”小姐姐心笑这一单她可是亏死了，这支大号玫瑰这两天的进价都要六块。不过她乐意赔这一单，“当然可以，你等我。”过了一会儿，小姐姐又拿出两支。三支凑到一起，王小虎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姐姐，能给我包装一下吗？”一声甜甜的姐姐，小姐姐觉得也值了，“当然可以，你叫什么名字。”一边给王小虎打包装，小姐姐一边和王小虎聊了起来。“王小虎，你为什么想到今天要给你妈妈送玫瑰花。”“今天是520嘛。”“那也该是你爸爸送给你妈妈呀。”片刻。“我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你妈妈收到你的花一定很开心。”说着小姐姐把精心包装好的花束递到王小虎面前，“喏，赶紧回家去送给妈妈吧，钱就不收了，长大了记得来照顾我的生意哦。”“一定！”王小虎接过花束一瞬间，弯腰把手里三张依然皱巴巴的钱放到了花台上。“谢谢姐姐！”呼喊着，转身风一般地跑掉了。夕阳下，车水马龙的大街依旧匆匆忙忙。小姐姐望着追风少年的背影一直消失在路的尽头。-所以520算不算节日有人觉得算，有人觉得不算。小姐姐忽然觉得也算。这一天可以是一个节日。我爱你，也可以是一个男孩对妈妈最深情的告白。片刻。小姐姐又包了两束一模一样的三支玫瑰花束，标价十八，上面的卡片写着：‘送给妈妈的爱。’只是两个小时转眼过去，来买花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却始终无人向这里的卡片多看一眼。祝各位大朋友，小朋友，今天一定要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