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八十三章 华府赴宴!
十月,岁首。年关已至,各地官吏陆续到了咸阳。在这月内,官吏将进行一次年终的大考,即上计!在秦朝,课是上级考核下级,上计则是下级向上级做工作总结。上计的流程是:每年秋冬时节,乡、县等各级官吏将辖区内的户口、田亩数、税赋、粮谷出入等汇总编制成‘上计薄’,层层上报至各郡专门负责财会工作的‘上计吏’。地方的上计吏,将召开‘上计会议’,审理这些数据,并根据朝廷规定作出下一年度的安排,相当于地方的两会。等到地方会议结束后,基本到了岁末,即九月末,那时各郡的‘上计吏’会率领着相关会计官吏,满载着‘上计薄’和各种备查资料前往咸阳,参加朝廷召开的全国性的‘上计会议’。这次的主办者变成了九卿之一的治粟内史。他们携带的各种资料,则将交由御史大夫府进行审核,而整个会议的最后一个环节,便是皇帝亲临上计活动现场,进行‘受计’,听取各地的工作报告,评论各郡、各官的功过,并对他们的工作作出进一步的指示。而今上计会议已陆续结束。各郡的上计考核结果也已陆续公布。不少官吏受到了训斥、罚俸甚至被当场撤职,但也有不少官吏得到了奖赏,甚至得到了擢升。在这岁首之月。朝堂和地方官吏的调动也已陆续公布。王绾、隗壮两位老丞相,他们的辞官已得到应允。现在李斯正式接任了右丞相,冯去疾为左丞相,原本认为有变数的姚贾,依旧当上了廷尉,只不过外界传扬要退下的顿弱,依旧还在御史大夫的位置。同时不少地方官吏也得到了擢升。华寄、甘罗、殷通等人凭借上计考核结果为‘最’,得以晋升到了朝堂,李由、华聿等人则因在任职期间的优异表现,被外放到了各郡县担任主官。除此之外。最引人瞩目的是原御史弋。他被调任到了少府,担任一个新署司的主官,其主要负责什么,目前还没对外公布,因而也是引得不少官吏侧目。不过。朝堂的变动跟博士学宫无关。博士学宫,依旧还是那些人,没有增添,也没有减少,在整个朝堂大动之际,却是显得死气沉沉。在这数月间。秦落衡没有再去过博士学宫,一直在家中辛勤耕耘,如今薄姝跟赵檀两女都有了身孕,为此,秦落衡还特意去访市买了几个女隶臣用以服侍两女。此外。他唯一联系的便是农家的许辛。士人盛会结束后,许辛沉思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去尝试一下秦落衡的思路,进行粮种的改良,岁末各郡的上计官吏来咸阳,许辛也是借着自己博士的身份,询问了各地的粮食产量问题,最后向不少郡县的上计官吏购买了一些优良粮种。而今一切准备就绪。只待开春。天气已开始陆续转寒。咸阳城中来往的马车却未曾停歇过。上计考核一结束,各地官吏便开始轮调起来,不少新晋升到朝堂的官吏,这几日,也是拖家带口的赶到了咸阳。华府。经过几天跋涉,华寄也是回了咸阳。华阜道:“我刚才已派人去把秦落衡过来了,这段时间,我们华府显得很是沉寂,但好在一切都没有出岔子,华寄你也终于回到了咸阳,而华聿的调令也都下来了。”“眼下一切都尘埃落定,也该让秦落衡过来一趟了。”华府抚着须,脸上带着笑容。他从御史府退下后,一直都深居简出,很少过问秦落衡的事,即便是士人大会,也是全然没有过问过,就是担心牵扯太深,引起始皇的注意,从而影响到华寄的回朝及华聿的调任。而今两人的调令都已送达。他自然不用再向前面那样拘谨严肃。华寄稽首道:“阿父前面所说可是真的?”“斯年真的没死?”华寄其实早前就得到了消息,只是一直不敢相信,前几天舟车劳顿回到家,也没有急着问,今日听到阿父又提到秦落衡,不由主动问出了口。华阜点了点头。沉声道:“这种大事,我又岂会骗你?”“斯年的确没死。”“你应该对秦落衡的事有所耳闻,但你应该看的出来,若非有陛下撑腰,他何以能做这么多事?而且还没受到太多的责罚?”华寄微微额首道:“阿父说的是,只是这一切,实在有些匪夷所思,儿一时还有些恍神。”华阜笑了笑。说道:“我当初跟你一样。”“若非华聿过目不忘,我也不敢肯定,而后面在跟秦落衡有过接触后,我也的确发现了,他身后有陛下的身影,而且以往陛下没少去他所住的地方。”“他一定是斯年!”华阜语气异常的肯定。华寄盘坐在地,神色有些恍忽。但他经历过很多事,很快就恢复了心神,沉声道:“若他真是斯年,这次朝堂变动,或许真跟他有关,这几月来,朝堂官吏变动很频繁,我等原本被贬黜的关中氏族,或多或少都得到了提拔。”“而且......”“这次还提拔了不少原六国官吏。”“这一系列举动,无疑是分化了长公子在朝堂的影响力,而今长公子远在楚地,对朝堂的调动,可谓是鞭长莫及,而秦落衡因为士人盛会上的过界举动,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冷遇,但其实是无伤大雅。”“若秦落衡真是斯年。”“以现在朝堂的形式,斯年足以跟长公子分庭抗礼,甚至还隐隐会有些胜出,陛下尚未立储君,但现在长公子隐隐有失势的迹象,而其他公子又没有特别突出的,或许......”“斯年真能重新入主!”华聿迟疑片刻,犹豫道:“兄长,弟却是有一事不解,既然陛下有意立斯年为储君,为何不先恢复斯年的身份?”华寄目光凛然道:“不要妄加揣测陛下的心思。”“陛下之所以不恢复,定然有陛下的打算。”“而且我不觉得不恢复是坏事,斯年太过年轻,过去又远离咸阳太久,若是真的恢复,以他以往的市井心性,很容易志得意满,到时反倒会适得其反。”“现在秦落衡为大秦博士。”“官职并不低,只是没什么实权,但多少开始接触朝堂,这对他今后其实是大有裨益的。”“不过。”“我前面听闻,他已数月没去过博士学宫了?却是不知为何?难道是陛下严令禁止?”华寄眼中露出一抹疑色。华阜道:“等他来了,问下便知道了。”华寄点点头,没有再秦落衡上再多聊,反倒说起了华聿去会稽郡当县丞的事。华寄道:“华聿,你以往都在狱衙任职,对地方的事务,多少些不了解,而地方事务,其实最要紧的是写公文,公文所用材料和书写格式,都不一样,这你去到地方,确实要好好注意一下。”“另外。”“若是有可能,盯着点儒家。”“儒家?”华聿眼中露出一抹疑色。华阜也看了过来。华寄点头道:“没错,就是儒家。”“我在回来之前,听到了一些消息,儒家似乎在地方广开私学,传播官府严禁的《诗》、《书》,我其实近来已开始着手去查,只是还没来得及,便接到了朝廷的调令,因而只能搁置,回了咸阳。”“你若是去到地方,当注意一下。”“儒家这些人,从来都没有安分过,我昨日问了阿父,儒家这一段时间,一直都异常的安静,跟以往完全不一样,依我看,他们恐怕背地是跟六国贵族有所勾结,想在地方广开私学,继而扩大自己的影响力,甚至是祸乱地方。”“这不得不防!”华聿心神一凛,连忙道:“兄长放心,我去到地方,定会着手调查。”华寄摇头道:“你倒是不用太过上心。”“你毕竟是新到任地方,对地方事务不熟悉,没必要把心思放在这些上,先熟悉自己的政务,这些事,等你熟悉了政务,以及跟地方官吏相熟后,再去调查也不迟。”“这次朝廷调动有不少地方官吏入朝,等我熟悉了御史的职能,便去拜访他们一二,询问一下他们所在郡县的情况,以儒家的心性,不会只在一郡弄这些事的。”华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好。”华聿点头。华阜眉头一皱,他仔细想了想儒家近期的举动,的确跟以往有很大的不同,以往的儒家十分嚣张,自诩为天下正道学说,多次在朝堂上出言不逊,甚至还顶撞陛下。但近几月。儒家的确收敛了不少。华阜道:“儒家似乎是有点不对劲。”“朝廷历来就厌恶儒家经书,以往更是三令五申,禁止儒家学说传播,这些年虽开始容许儒生进入学室,但私学的禁令,一直都没放松过。”“儒家若敢私开私学,还敢跟六国余孽勾结,他们就是在找死!”华寄道:“现在只是有些猜测,并没有确凿证据,因而不要对外去说,不过儒家以往投靠的是长公子,若是儒家真有问题,那就别怪我们主动发难了。”“斯年给过长公子机会!”“但长公子似乎一直都没抓住。”华阜目光一沉,不悦道:“这种话以后慎言。”华寄也连忙道:“儿失语了。”华阜深深的看了华寄一眼,沉声道:“你虽为斯年的姨父,但有些事不要牵扯太深,秦落衡是从微末起来的,他一直有自己的想法,你若做事太过,只怕会引起他的不满。”“再则。”“陛下不会容许兄弟阋墙。”“这也是我华氏绝对不能容忍之事。”“你做事一向沉稳,但事关秦落衡,却一次又一次失态,等会秦落衡过来,你要稍微注意一下,他并不记得过往的事,你也不要主动提及,更不要有任何的情绪激动,就把他当成秦落衡。”华寄稽首道:“儿明白。”华阜微微额首,说道:“就这样吧,对了,秦落衡的事,你有无告诉芈莲?”华寄道:“这事自然没有隐瞒。”华阜提醒道:“你等会提醒一下芈莲,让她稍微注意一下,女人多少有些情绪化。”说到这。华阜也叹了口气。“现在芈氏却是大不如前了。”“原本还有个芈辰,但半年多以前,芈辰意外落井而亡,而芈氏其他族人大多庸碌,让她有时间回一趟芈府看看吧。”华寄道:“儿明白。”华阜点点头,没有再说。另一边。秦落衡接到了华府的请柬。望着请柬上面的内容,秦落衡眼中露出一抹迟疑。他其实不太想跟华府太亲近。不知为何。华府对他太热情了,热情的有点理解不了。他跟华聿、华阜其实接触的并不多,除了寥寥几次见面,双方其实并没太大交情,但华阜似乎对他很信任,这让他其实心中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这次,他还是决定去。因为请柬上明明白白的写了两件事,一件是华聿要去地方为官,另一件则是华阜长子华寄回家了。他理应前去送华聿一程。秦落衡跟薄姝说了几声,穿上一件厚外衣,出门赴宴去了。当秦落衡出现在华府门外时,华阜早已等候在了门口,还没等秦落衡行礼,华阜便主动解释道:“秦博士,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便是我的长子,华寄,眼下是御史府的一名御史。”秦落衡连忙行礼道:“见过御史。”华寄微微额首,但他的目光从一开始便没有收回,一直紧紧的盯着秦落衡,好似要将秦落衡给看穿。秦落衡对三人一一行礼。见完礼,四人进到了华府,内里早有人将饭菜置好,而在里面还有一些女卷,华阜看着秦落衡,也是一一介绍起来,而在介绍到芈莲时,话语更是顿了一顿,似乎在期待秦落衡的反应。秦落衡看向芈莲,连忙行礼道:“见过夫人。”不过。他并没有等到回复。反倒是听到芈莲嘴中不住说着一个字。“像,像,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