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六十章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第二更)
闻言。儒家众生脸色浮现一抹愠色。叔孙通辩白道:“此言差矣。”“正如秦博士你所言,你想象的德治、礼治亦是你凭空臆想的,何以能这么武断定言?就因为天下未曾施行过德治、礼治,便能这么凭空污蔑?天下若是施行礼治,以更高的标准要求民众,这难道有什么问题?”秦落衡扫了子襄一眼。澹澹道:“晏子曾说过一句话。”“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礼节是在吃穿富足的情况下追求的,现在天下清贫,何来礼治的生存的土壤?”“而且何为仁?何以礼?”“可有明文解释?”“高冠博带是为礼,跽而请曰是为礼,那忘履相迎算不算是礼?剑履上殿又算不算是礼?世间所有的礼,都源于士人的唯心而论,士人称为礼,那便是礼,士人称为无礼,那就真是无礼了?”“没有依循的准则,何以能服众,又何以能安民?”叔孙通脸色微沉。冷哼道:“礼有这么不切实际吗?”“若是真不切实际,周公为何要推出礼?”“再则。”“你说礼唯心,但法又有何不同?”“法难道不是法家之人规定的?那跟我儒生设定礼有何不同?”秦落衡澹澹道:“世人只道秦法严苛。”“殊不知,秦法包含了天下的方方面面,对民众的言行举止都有一定的约束作用,而且是明文规定,告诉民众,你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若是逾界,便是违了法,那便要受到相应的惩罚。”“就算是朝廷,想要定一个人的罪,也必须依循法条,有法可依,不然便不能对此人进行定罪,大秦推行法制上百年,何曾真的出现过莫须有,有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情况?”“诚然。”“律法并不是绝对平等。”“但律法本就是为保证底线而设的。”“对于大多数底层民众而言,能守住做人的基本底线,已经属实难得了,至少以当今天下的情况而言,短时是不能要求民众更多的,连温饱尚不能满足,谈更高的精神追求,无异于是在痴人说梦。”“但礼却不同。”“没有过于明确的明文条例。”“一切论心。”“自古以来,都有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的说法。”“底层民众不知礼,何以能去守礼?”“礼,这东西过于虚无缥缈,虽然有一些细则,但大多是为贵族制定。”“民间根本就没有所谓成文的‘礼’,自然而然,民间就是无礼之地,若是真推行了礼治,民众不知礼,自然容易违礼,而礼的定义,在你们手中,这也意味着,民众的生杀大权一定程度上掌握在你们手中。”“没有成文礼制,生杀随心,这岂不荒谬?”叔孙通脸色一滞。他很想说,这有什么不好?天下在之前,本就是跟士大夫公治天下,礼治便是再让天下重归大道。不过。冀阙外还有不少民众。这么直白的话,他却是不敢说。唯恐惹了众怒。最后只能拂袖怒道:“懒得与你多说!”秦落衡目光很平静,澹澹道:“诸位可还有异议?”四周无人吭声。萧何、陈平等人微微摇头。儒家的心思,他们又如何看不出,儒家之所以如此激动,盖因为秦制,将他们自持的尊贵给扯了下来,让他们沦为了普通人,所以他们心中有不满,想恢复三道王制,以期继续用礼来维持自己的优越。从而让自己继续高高在上。百家出世上百年,当时各国都在锐意求变,但儒家自孔子以来,孔门九代,那一代被各国君王拜为君爵?没有!儒家一直都被冷落萧疏。因为儒家的理念根本就不切实际。大争之世,天下诸侯立治图强,也一直在有意集权,而儒家的理念,却是把权力下放给士大夫,让士大夫去治理地方,这怎么可能如愿?而儒家却不死心。孜孜不倦的去游学去劝学。眼下大秦已一统天下,儒家还想教唆推行分封,实在是活在梦中。见四周无人开口,秦落衡再次问道:“诸位可还有争议?若是没有,这次盛会便正式开始了,而后一段时间,都将只论治理,不议其他。”话音未落。鲍白令之便站了起来。他冷声道:“前面秦博士说秦廷有意革新。”“我却是没有看到,我只看到秦政无视天道。”秦落衡澹澹道:“愿闻教诲。”鲍白令之木然的望着高台,冰冷而缓慢的说道:“你说大秦有意推行天下大治,但我只看到大秦的皇帝,暴殄天物,浪费民力,滥造宫室。”“我虽目盲,但也看得见秦中八百里,楼台阁殿连天而去。”“如此豪阔何朝有之,何代有之?”“若将这些楼台殿阁,变成布帛菽粟,当有千万庶民得以温饱,我没有看到秦廷有改变的想法,只看到连天阁殿越来越多。”“六国毕,四海一。”“六国宫女集于一身,丽糜烂漫,骄奢淫逸,钟鼓之乐,流漫无穷,民有鳏夫旷男,宫有怨女悲魂,此等违背天理人伦之事,历代圣王所不齿,若是将这些宫女放归民间,自可造福万千家庭,何以成就一人专美?”“再有。”“秦廷杀人无算,白骨如山,暴政苛刑,赭衣塞路!塞天下之口,绝文学之路,阻《书》、《诗》典籍传播,毁百家道统,修瑰丽大墓绝我华夏龙脉,筑驰道毁我民居良田,此等丧尽天良之举,人神共愤之!”“如此残暴之国,何以敢论大治?”“又如何让人信服?”秦落衡静如一池秋水,他就这么看着鲍白令之,等鲍白令之停口后,才澹澹的问道:“还有吗?”“还不够吗?”鲍白令之怫然怒道。秦落衡笑着道:“不够。”“我愿闻大秦治理的窠臼。”鲍白令之怒道:“人德尚且不立,谈何大治?”秦落衡莞尔道:“正是因为秦有各种积弊,所以才有这次的盛会,再则,人的德行跟天下治理有何关联?”“这岂非是由果倒因?”鲍白令之脸色一滞,拂袖道:“老夫只是不愿再言败德之政,皇帝德行不修,就算有再好的治理之策,最后也推行不了,因为只会填一己私欲,根本就不会专心于治理。”秦落衡摇头道:“你们这些儒生,真是让人无语。”“评判一个国家,一个君王,不看大政得失,专攻一己私德,这又算是什么事?你所说之言,在我看来,就如村妇之舌,如市井之议,却偏偏喜欢装扮成一幅圣人姿态,还说的煞有其事,振振有词,诚可笑也!”秦落衡起身。他目光凌厉的扫过台下众人。冷声道:“尔等一直抨击秦政。”“何以不见大秦一统天下,结束数百年战乱,而使天下兵戈止息?”“何以不见大秦犁庭扫穴,出兵平患,使华夏族类得以长存?”“何以不见郡县制替代诸侯制,使华夏族群裂土之再,内争大战从此止息?”“何以不见天下奴隶得以实田,万民安居乐业?”“大秦修驰道、掘川防、拓疆域、统一文字、统一度量衡、此等足以彪炳史册的功业,尔等却全然看不见?”“是也!”“大秦拆迁了六国宫殿,是集中了六国宫女。”“然则,连绵宫殿,纵使始皇是万金之躯,又住的了多少?万千宫女又消受得了多少?至于为何要拆迁六国宫殿、六国宫女派甚用场,我却是不知,但也不会如你们这般,臆想着皇帝种地是用金锄头还是银锄头。”“再则。”“始皇操劳了大半辈子,难道就不能享受享受?”“而这些何伤于秦之大政大道?又何伤于大秦文明功业?”“当年商君变法之时,秦国积贫积弱,几被六国瓜分,然而秦孝先公与商君同心变法,深彻盘整秦国二十余年,使得秦国如同再造,也直接由一个备受欺侮的穷弱之邦,一举崛起为虎狼大国。”“而今大秦,受命于天,一统华夏。”“便是想如秦孝先公般,再造秦国,改制华夏文明,盘整华夏河山,让华夏文明亘古屹立,文明昌盛,华夏再无折腾。”“今日咸阳盛会,汇聚天下之士。”“为的便是凝聚华夏万千士子之心,共议一条富足殷实的康庄大道。”“让大秦从一个泱泱大国,变成一个真正的强国,一个国富民安,百姓安居乐业的天下乐土。”“此等造福华夏亿万生灵之伟业,如今已然落到了吾等的肩上。”“长达数百年残破山河的旧时代刚刚结束,一个崭新辉煌富足的新时代正在缓缓起步,眼下的确举步维艰,但有志者,事竟成,凝聚万千华夏之力,我却是不信,吾等不能会子孙后代创建一个殷实富饶的国度。”“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当年秦国能由弱到强,盖因施行了新政,而今大秦百废待兴,跟当年秦国时的处境何曾相似?为了大秦,也为了华夏的文明昌盛,这次大治之议,就依仗诸位执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