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民生艰难
三天后，沈骁跟着吴若玲出关。
老娘先去祖宗祠堂告祭还愿，然后前往忠义堂，当着磐石寨所有高层的面，接过吴清源递过来的祭司节杖，成为代理祭司。需要磐石寨派人向神霄军总部汇报，并取得任命书后，才能把“代理”两个字去掉。
吴若玲出任代理祭司的第一项工作就是为最近的死难者举行祭奠仪式。
与三头青鳞蛇一仗，磐石寨内外伤亡惨重，其中能找到尸体的有六十多人。
其余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严格来说属于失踪，但在边疆地区，失踪默认为阵亡。刘宇泽、大哥沈言都属于此列。
这天，秋雨绵绵，哀婉凄凉。磐石寨大半人家披麻戴孝，冒雨前往后山祖陵。
沈欣跟着吴若玲担任祭司助理，沈骁则陪伴沈默阳为大哥准备衣冠冢。
吴家出过磐石寨唯一一位金丹修士，祖坟修的最气派，主祭台也设在那边。
吴若玲身着白底镶金穗的祭司法袍，手持节杖，率领众人低唱挽歌，然后将节杖插在中央祭台上，一圈灵光扩散到整片陵园。
“叩拜先祖！英灵归葬！”
接着，她还要举行一系列祭祀礼仪。这也是为什么罗兴尧和穆照没办法接任祭司的原因，不但修为要筑基，还得精通祭典礼仪。
沈家往上数三代还是苦哈哈的农民，祖上在老家活不下去，逃难到磐石寨这边来开荒。到爷爷辈才出了第一个练气士，祖坟只能设在外围角落。
当年，老娘这样的名门闺秀嫁给老爹，不但蓝润扬气得跳脚，不少人也是扼腕叹息。
沈默阳体内的毒素已经拔除得差不多，但精气神损伤严重。对于长子，他极其愧疚，拖着病体冒雨也要来。
同来的还有本家的几个叔伯兄弟，他们及时躲进寨子，倒没有伤亡。众人合力挖好墓地，把沈言的衣冠埋进去。
怕父亲伤心过度，把该做的流程做一遍，沈骁就跟亲戚一起架着老爹回去了。
家里七大姑八大姨已经张罗了几桌饭菜，家长里短地聊着八卦消息。
本来挺悲伤的气氛，被这群吃席的亲戚一闹，沈骁也悲伤不起来。先把老爹送进房间休息，然后硬着头皮出来招呼亲戚。难不成吃席的传统就是为了让人摆脱伤悲？
吃饱喝足，亲戚们东一堆西一群地扎堆聊天。
辈分最大的大爷爷端坐在主座，边上坐着几个当家的叔伯。
大爷爷抽着旱烟锅子，问道：“骁儿啊，你娘现在是寨子里的大人物了。寨外的田地怎么处理，你有没有听说什么章程？”
磐石寨营正主管军事，祭司主管后勤民生。老娘的权势足以令这些长辈敬畏。他们不敢直接去问，只能找沈骁旁敲侧击地打听。
目前，磐石寨的政策只是今年的粮食全部充公，所有村民吃大锅饭直到明年夏收，粮食缺口由寨子里补贴。但对田地分配还没有进一步的指示。
沈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爷爷，各位叔伯，对此有什么想法。回头有机会我跟我娘说说。”
长辈们顿时七嘴八舌地争论起来。
三头青鳞蛇入侵，为了制造泥水傀儡，将寨外大片田地化为沼泽。其他妖兽也踩踏破坏了不少农田。寨外的房屋牲畜损失不计其数。
有的人家家宅全毁田地破碎，希望重新分田；也有的人家损失较小，自然想要维持现状。当然，也有人被三头青鳞蛇吓坏了，考虑要不要内迁。
内迁派首先被群起攻之。大爷爷敲着大烟锅子厉声道：“整个越州，能种的地都已经有人占住了，你就算想要佃耕都抢不过当地人。别说种地，你就算把那玩意割了，想给大户人家当内侍，都要排队！”
提议内迁的五叔梗着脖子道：“那也比被妖兽吃了强！你看沈言……”
啪！沈骁将茶杯拍到了他脑门上。
大爷爷眼皮子都没抬，道：“你家娘们撺掇你说的？好！你们要是想内迁，就自个去。孩子是个累赘，留下来我们给你养。”
五叔捂着脑门不敢吱声。修仙世界，老百姓根本无力造反，要想生存就只能拼命内卷。以宗族为核心，抱团排外。
他提议的是宗族整体内迁，大伙抱团，去了外地也许还能立足。孤身出去闯荡，死了都没人收尸。
大伯闷声道：“忘了三叔了？他还是练气士呢，跟商队出去闯荡，回来也只剩衣冠了。”
大爷爷拍板道：“安心地在磐石寨种地。这世上还没有不冒险就能让你们吃饱饭的地方。”
接下来，就是田地的具体分配问题。这牵扯到各家的利益，谁都不肯相让。
沈骁听明白了。田地肯定是不够的，这个冬天大家合力开垦新地也是共识。但新地的产出肯定远逊于熟地。拿新地的人希望得到一定补偿，没损失的几家自然不愿意出。
不过，自家办白事呢，老爹也需要修养，这么吵吵嚷嚷地像话吗？
沈骁苦着脸提醒大爷爷。
老爷子敲了敲大烟锅子，道：“都别争啦！瞧你们那点出息，为了一只鸡一斗米争得面红耳赤的。咱沈家的媳妇儿已经是祭司了，还能让自家人吃亏？寨子里一定有妥善的安排。”
所有叔伯都把希冀的目光投向了沈骁。
原来是想让磐石寨出补偿，这帮亲戚怕是早就通过气了，在这儿给沈骁设套呢！他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沈骁笑着应承道：“好啊！我尽量让我娘妥善安排。”
他浪费掉的天青莲子的价值，就足够这帮亲戚一辈子吃喝不愁，当然，前提是要能出得了手。补偿一些粮食不算什么，大不了自掏腰包。
大爷爷起身作揖道：“那我就跟乡亲们一起静候祭司大人佳音了！”
沈骁连忙还礼，道：“大爷爷，不必如此，都是一家人。”
“对对，都是一家人。”大爷爷内心喜悦，可环境不允许他笑出来。憋得辛苦，他只能转头冲一边聊天的女人们喊道，“你们这帮婆娘，人家言哥儿不幸，你们也不掉几滴泪！”
于是，三姑六婆们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沈骁家里充满了悲伤的气氛。
旭日鸡忽闪着圆溜溜的眼睛，搞不清楚这些人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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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骁尴尬得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他没敢往亲戚堆里坐，而是跑到院子里去撸鸡。同时心下感慨：这个世道，小民百姓真的是用尽全力在活着。他们用农民式的狡黠争取一斗米一只鸡的利益，不是他们目光短浅，而是因为这对他们真的很重要。
如此斤斤计较的小民，宁肯在磐石寨直面玄牝大妖的威胁，也不愿意内迁。可想而知，人类核心地区的内卷有多严重。
而有些人已经超脱世俗，追求的是永生，是大道。他们手指缝里稍微漏出一点就够无数人吃饱。
如果是在蓝星，老百姓活不下去还能造反求生。修仙世界造个屁的反！大修士一根手指就把起义军灭了！
以火种的实力，起兵造反都被镇压。那帮世家大族平时内斗得厉害，但关键时刻还是能联合起来。
火种用了蓝星的思路，企图走下层路线来挑战世界秩序，却忘了这边培养一个元婴修士动辄两三百年，外加无数资源。下层还没发展起来，火种就被世家大族联手剿灭了。
星韵把脑袋凑了过来，眨巴着眼睛道：“嗯，虽然你们是神霄军余孽。不过，看你们挺可怜的，本小姐决定既往不咎。”
“我谢谢你啊！”
“不用谢。”星韵说道，“那，我之前跟你说的事……”
沈骁突然神色肃穆，道：“你在教我做事？”
他目光森然地扫向星韵，让这个器灵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沈骁现在心情不好，懒得跟星韵磨叽，而是冷然道：“在决定怎么做之前，我们应该先深入了解这个世界，了解人们的诉求，了解哪些人可以成为我们的朋友，哪些人会是我们的敌人。
“火种已经失败了！我不会再走他们的路。火种的动乱，让我们人类实力大损，丢失了北方三州。人类，现在经不起第二次火种之乱。”
沈骁的理由很充分，星韵无言以对。
“星韵，你把我当什么？一个需要你指点的乡下少年？你难道忘了，我是拥有所有权限的管理员，而不是接受考核的试炼者！”
“我……”星韵还想争辩，可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她一直想把沈骁引导向火种的道路。
沈骁冷冷地打断她，森然道：“作为器灵，请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不要试图用火种那一套来影响我的判断与决策！如果做不到，我会把你格式化！”
气氛陡然转冷。
旭日鸡被沈骁按住后背和脑袋，趴在地上。它感觉到了杀意，担心自己被炖了，左右寻找阿黄的身影——狗肉比鸡肉香！
星韵低着头，踢着脚，一双大眼睛茫然无措。她在燎原号上孤独守候一千多年，为的是帮何舒飞物色一位传人，继承火种的遗志。
可是，她找来的少年不但拥有只有火种两位创始人才有的管理员秘码，谈吐见识也绝不像边境乡下人。他有自己的意志，自己的想法。
更关键的是，星韵拿捏试炼者的手段对管理员可不起作用。反而是沈骁，有权将她格式化。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星韵可怜巴拉地道：“好吧！你是主人，你说了算！”
“这才乖嘛！改变世界，改变社会太难。我们先从磐石寨做起。”沈骁说道，“我们现在面临两大问题：安全与经济。”
“安全方面：三头青鳞蛇虽然被吓跑了，但不知什么时候会卷土重来。磐石寨必须重建防御体系。
“经济方面：失去狩猎队，磐石寨的收入降低四成，必须找到新的经济来源。星韵姐，这两方面，你有什么建议？”
星韵开始履行器灵的职责，说道：“就像你说的，在决定怎么做之前，必须先了解情况。我们需要先详细了解磐石寨周边的环境。
“储物手环中有两架微型蜻蜓隐身无人机，可以通过神念操作。侦测画面会传回复眼护目镜，我可以制作成三维地形图。”
沈骁从储物手环中取出这两架隐身无人机。它们样子与蜻蜓相似，比巴掌略大，颜色近乎透明。身体表明的符文非常纤细，托在面前才能感应到细微的灵力波动。
他一抬手，两架无人机就飞了出去，在磐石寨周边盘旋起来。离开两百米，无论是视觉还是神念，都无法感应到无人机的存在。只有复眼护目镜投射的小地图上出现了两个绿点。
而无人机侦测到的画面却可以投影过来。经过星韵的处理，构成一副详细的三维空间图。
牛逼！就跟开了地图挂一样！
“对了，星韵。这复眼护目镜非常好用，但戴在头上也很明显。我不想被人发现。”
“简单，让它单独隐形就行。但是请注意，它还是摸得到。而且，神念强的人离得近了，也能发现。”
滋，复眼护目镜上一抹淡蓝色的灵光扫过，消失不见，只在沈骁脸上露出一道若有若无的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