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豺狼来了有猎枪啊

CC1000次支线快车奔行在初秋的原野上。

放眼望去,水洗般的蓝天下,植被从深绿到金黄到红褐,虹霓般变化。

调查团团长安德鲁·加图索平静端庄地欣赏窗外的盛景,心潮起伏。

他是加图索家族的首席法律顾问,毕业于耶鲁大学法律系,和数位美国总统同校,也是混血种。

可遗憾的是言灵方面的天赋有限,因此前半生都在主管财团的法律事务,并不直接涉足“学院”这个家族最大的投资项目。

但他清楚地知道“学院”的意义。

那是个烧钱的机构,但是比家族所有赚钱的机构都更重要。

那里汇聚着混血种在各方面的精英,一个不曾踏足学院,不曾和那些终身教授们对坐倾谈、并得到他们认可的混血种,就算你在纯人类的世界里混得再成功,在混血种的眼里也只是二流货色。

今天他终于争取到了这个机会,不是去学院朝圣,而是获得了校董会的最高授权,去弹劾学院里那个乱来的强权校长。

他将在混血种的绝顶精英们面前展示自己的才华,他的思辨性、他的逻辑感、和他感人至深的口才,好似都是为了这一天而准备的。

安德鲁·加图索,这个名字将以混血种中的法律天才之名载入史册!而他所持的法典是神圣的!

“还有五分钟抵达终点站,列车已经开始减速。”年轻的秘书走进VIP车厢,微微躬身。

安德鲁微微点头,表示对秘书的干练还算满意。

这个名叫帕西的秘书是弗罗斯特·加图索先生指派的随团秘书,说是值得培养的年轻人。

安德鲁觉得他虽然远不如自己年轻的时候意气风发,好歹还算乖巧。

但安德鲁不太喜欢帕西对发型的审美,这个秘书总把他漂亮的金发梳成长刘海遮住双眼,安德鲁老是看不清他的眼睛。面对上司的时候不诚恳地直视,安德鲁觉得这很不好。

“我们抵达的时间通知校方了么?”安德鲁整了整衣领。

“已经通知了,他们表示会到车站迎接。”

“不错,你很细心。”安德鲁慷慨地表示了对年轻人的鼓励,“他们的情绪还稳定么?”

安德鲁想象那个霸占校长席近百年的老家伙听说校董会公然调查自己,该是五雷轰顶的感觉吧?

“这个在电话里倒是听不出来。”

安德鲁想起了什么,板起脸,“记住,我们这次来是代表校董会,一切公事公办,在工作以外不要和他们太多接触,以免被他们影响。”

“明白!”帕西犹豫了一下,“不过要弹劾校长,光凭校董会还不够,需要全体终身教授进行投票。在昂热校长还未被认定失职之前,我们的态度是否可以柔和一些?”

“柔和?”安德鲁冷冷地,“昂热的事情,还有那个学生楚子航的事情,我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

“一个是狮心会会长,学生领袖,一个是校长,如果举动不当,”帕西轻声说,“我担心学生们的情绪会失控。”

安德鲁冷笑,懒得对帕西幼稚的担心发表评论。

学生们情绪失控又能怎么样?对抗校董会?暴动?

别忘了校董会,或者说秘党长老会,本身就是最强的暴力机构!

“为我安排好日程,我要一一拜会各院系主任和所有终身教授。如果昂热配合我们的调查,我可以跟他进行友好的对话,如果他选择抗拒,那我也没必要见他!”安德鲁的口气很强硬。

“明白。”

随着进站的汽笛声,安德鲁霍然起身,板起脸挺起胸,如同一个要上战场的武士,“卡塞尔学院成立的初衷,是一个针对龙族的军事院校,如今是它回到正轨的时候了!”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欢迎校董会调查团莅临指导。”

“安德鲁老师您辛苦啦!”

安德鲁刚踏出车厢一步,迎面涌来的就是这样的欢呼声。

怎么回事?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是停错车站了么?还是幻听了?难道不该是神色悲戚的校长站在一辆黑色轿车旁谨小慎微地等待他这位钦差么?

安德鲁已经准备好了,如果昂热用“邀请喝下午茶”的方式想在调查开始前讨好于他,他必定很有原则地谢绝说,“我来这里是工作的,不是喝茶。”

可为什么是一辆花车?

这条幅飞扬彩旗招展的,还有月台上的那些手捧鲜花的男生女生是怎么回事?

见鬼!旁边居然闪出一个中年大叔,穿着大红的夏威夷花衬衫,带着塑料框的墨镜,起身而上就要拥抱他!

一定是进入什么错误的空间了吧?所以才会看到奇怪的场面,应该退回去把车门关上再打开一次就会恢复正常!

安德鲁根本没有关车门的时间,他被那个邋遢大叔深深地抱进怀里。

大叔猛力拍打他的后背,好像要为他止咳。浓重的酒气熏得安德鲁头晕目眩,旁边又闪出漂亮的女生,给他套上夏威夷风格的花环。

他被簇拥着,跌跌撞撞地上了那辆披红挂绿的花车。

“这是……这是劫持么?”安德鲁彻底混乱了。

帕西疾步跟上,凑近安德鲁耳边,“这应该就是学院派来迎接您的车队,这位先生大概是……副校长!”

“副校长?”安德鲁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看过学院相关的文件,这所学院有“副校长”这种东西存在?安德鲁没有在任何文件中看到过副校长的签名。

“就是守夜人,”帕西低声说,“头衔是副校长,虚衔,不负责具体工作。”

“守夜人”三个字惊得安德鲁一愣。

他上下打量这个介乎邋遢大叔和邋遢老爷爷之间的人物,无论如何没法把他和照片上的那人联系起来。

学院二号人物“守夜人”,隐藏在暗处的重要角色,安德鲁来前研究过他,还搞到了照片,虽说是1934年在玻利维亚照的……可再怎么岁月蹉跎、光阴似箭也不至于变化那么大吧?

那雕塑般的美男子面孔呢?那希腊式的高挺鼻子呢?那介于浪荡子和摇滚青年之间的细长卷发呢?那介乎妖冶和纯真之间媚杀从少妇到老奶奶的眼神呢?

时光把这老家伙彻底造就成了一个悲剧了呀!

副校长大概完全没想到安德鲁在琢磨什么,凑上来一个劲儿地点头,热情四射,“可把你们盼来啰,我早就觉得该动动他!活得跟乌龟似的长!害我当了那么多年副校长!”

几百名男生女生高举手中的花束围绕花车,花车缓缓而行,人声鼎沸,空气中飞舞着气球和丝带,隐约还有开香槟的声音,看起来他们都很开心调查团的莅临,要把这次调查办成学院的盛大游园会。

副校长揽着安德鲁的肩膀,满脸骄傲,“学生们的精神面貌都不错吧?”

他有力地竖起大拇指,“就知道调查团一定会满意!”

他没有给安德鲁任何回答的机会,高举胳膊,“同学们好!同学们辛苦了!”

同学们大声回应,“老师好!老师最辛苦……”

而此时的安德鲁根本没有想到这场“错误的欢迎会”只是一连串错误的开始……

从晚宴开始,这个错误向着完全不可逆转的深渊坠落!

希尔伯特·让·昂热校长根本没有出现,更别说邀请喝下午茶什么的,据说他患上了严重的咽炎。

热情好客的副校长则代表学院的管理团队把接待的活儿全包了。

“你们来调查他,他心里有情绪!”副校长私底下跟安德鲁说。

“我们不管他,来一趟不容易,饭要吃好,我们别见外,叫我老梅就可以。”副校长一路上都紧紧挽着安德鲁的手。

晚宴是地道的中国风味。前菜是马兰头豆腐丝沙拉,主菜是明炉烤鸭,汤是酸辣汤下面疙瘩……

侍酒师给每个人倒满一种被称作二锅头的高度烈酒。

安德鲁不由分说地被副校长搂着入席。

“你不跟我喝酒我可不帮你搞昂热了啊,你要给我面子!”副校长表现出对校董会的拳拳之心,可昭日月。

喝惯红酒的安德鲁完全没想到那种纯净透明的液体如此辛辣,当副校长举杯说“我们走一个”接着仰头喝干时,他以为这是某种风俗,也仰头喝干了。

“好酒量!”副校长赞叹,于是接下来的节目就是一瓶瓶地开二锅头,豪气干云,就像在盛大的婚礼上开香槟。

安德鲁无法不接受这份好意,因为副校长不但表示了效忠校董会之心,而且拉来了各院系主任和终身教授们作陪。

这些人都是安德鲁在来之前就准备“分化和拉拢”的,于是他只能鼓起勇气,模仿副校长拎着个玻璃小酒壶,绕着圆桌一个个喝过去。

“副校长先生您……好像是法国人?”摇摇欲坠的安德鲁终于意识到这招待会根本就是中国乡镇欢迎领导视察的风格,他曾代表财团去中国考察过投资环境。

“是啊,巴黎生巴黎长,”副校长一瞪眼,“你看我有点中国情调是不是?二战的时候我在中国和陈纳德搞飞虎队,在那里住了十几年,我还会唱中国民歌……”

于是兴头上的副校长引吭高歌数首,安德鲁能记得的歌词只有“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他的有猎枪……”

……

……

第二天,安德鲁宿醉未醒就被兴冲冲的副校长电话叫醒,参观学院的特色项目广播体操,据称这是副校长在中国抗击日本期间学到的先进经验。这所学院近十年来的中文教育也出自副校长的提案。

第三天的节目是参观学院的“三好学生”授奖仪式,自然也是中式教育传统,场面严肃又不失活泼,但在结尾的时候安德鲁才发现本年度“三好学生”获得者是他的调查对象楚子航……

第四天的节目是参观女生的深水合格证考试。

安德鲁不得不按照副校长的好意安排换上泳裤,和副校长一起坐在泳池边的躺椅上,一边喝着加冰的二锅头,一边欣赏穿着白色比基尼泳装的女生们鱼跃入水,藕一样的手臂起落,破开一池清水。

“好看吧?”副校长眉飞色舞,压低了声音,“我就觉得我们学院的女生身材好!”

安德鲁的整个人生观在连续几日里接近崩塌,他不知道家族多年来的投资在这个学院里到底养了些什么人。

不是科学界的里程碑式人物么?不是神秘学领域的泰山北斗么?不是钢铁般意志的执行部专员么?

这本该是混血种都仰慕的神圣学术殿堂,可是除了风骚霸权的校长,还有更风骚而且猥琐的副校长!

他以极其悲愤的心情在第四日晚上给罗马的弗罗斯特·加图索打去了电话。

……

午夜,调查团秘书帕西坐在黑暗里,深呼吸。

等到他确认自己已经进入最佳状态之后,打开了面前的笔记本,微光照亮了他的脸,平光镜片反射出一行行飞闪的墨绿色字符。

他从坚硬的铝合金密码箱中取出一枚黑色的信封,倒出一张银白色的金属卡。这是一块纯粹的金属,没有芯片暴露在外,也没有磁条,帕西的手指扫过卡片表面,感觉到细微的纹路。

特殊的插卡槽已经接入笔记本的USв口,帕西把金属卡轻轻投入,几秒钟之后,界面刷新。这是个看起来极其粗陋的界面,简单的色块和有毛边的文字,没有任何美术修饰,是最原始的工程师风格。卡塞尔学院的网络后台,之所以粗糙,并非因为它级别不够,而是因为会使用的人太少。

能够使用这个页面的人也并不在乎审美,他们看重的只是权限。

最高权限。

“加图索先生,我已经接入诺玛,”帕西接通手机,打开免提,“等待您的命令。”

“很好,”弗罗斯特·加图索严厉的声音,“你现在已经获得了诺玛的最高权限,这是白卡赋予你的,你可以访问诺玛的每个角落,但其他人都没法查到你的访问记录。你要慎用这项权力,原本我不该把白卡交给你保管,但他们无耻到切断了网络,我才不得不让你在学院内部登录。”

“是,先生。”

当日下午,弗罗斯特在欧洲无法如往常那样和诺玛建立联系了。

准确地说,整个北美大陆和欧洲的互联网通信都被干扰了。

路透社的消息说是大西洋海底电缆可能被抹香鲸咬断了。但只有弗罗斯特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就在电缆中断前的几个小时,调查团公布了即将举行听证会的重大决议。

而电缆中断的时候,曾在三峡执行“青铜计划”的功勋拖船“摩尼亚赫号”很巧合地从那块海域经过……

弗罗斯特本以为这两个老东西不至于无耻到这地步。

“诺玛的核心存储器中有一部分资料是我们一直无法解密的。我们每个月都会备份这部分资料。他们势必藏了一些东西在这些加密文件里。一旦昂热被解除校长职务,我们就会接管诺玛。他们一定会抢先删除这些资料,他们手中有正副校长的两张黑卡,但你现在拿着白卡,拥有至高的权限!首先把资料设置为‘只读’属性,然后开始备份。”

“明白。”帕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跳动,就像是绝世的舞蹈家在灼热的铁板上起舞。

与此同时,中央控制室。

所有出入口全部落锁,无关人等甚至执行部的人也不得靠近,一支绝密的团队于午夜之前入驻了。

卡塞尔学院,新闻部。

炼金密码机高速打印着,发出清脆的“啪啪”声;绕道学院位于亚洲的秘密服务器机组,海量新闻图片被下载,视频则以3D投影显示在大厅中央……

如果把数据流以里那种墨绿色的数字串表示,此刻全世界都有数字狂潮涌向大厅中央的那个人,铺天盖地,万川归海。

那个人把脚跷在昂贵的胡桃木办公桌上,大口喝着可乐,看一份文件扔一份文件,打印纸散落满地,桌上还有山一样高的文件堆,空可乐罐多到能排多米诺骨牌。

“这是一个‘天涯社区’的帖子,题目是这篇帖子的作者应该曾亲眼目睹楚子航释放‘君焰’。浏览人数76239,回复8734,上过头条!”新闻部一科科长疾步过来,递上打印在纸面上的网页资料。

“这种小事还用得着知会我么?让兄弟们再刷2000个回复,找管理员改一下发帖时间。回复的内容是‘别傻了你神经病吧?’或者‘哈哈哈哈,那是我当魔术师的二表哥你被他耍了!’或者‘楼主总发这种危言耸听的帖子能否不要捕风捉影。做人要踏实’,你懂的!去吧!”芬格尔大手一挥。

“美联社的兄弟说一千美元就把他们网站上那篇报导撤下来!”有人高声说。

“给他两千,让他把评论也给我清空!”芬格尔又是大手一挥。

“部长真威武啊!”后面给他按摩肩部的小弟赞叹。

“那是,什么叫效率?这就叫效率!”芬格尔哼哼。

“这次毕业了能还我们钱了吧?”小弟谨慎地提问。

“没问题!”芬格尔斜眼看他,“校长说了,这件事办好,不但给毕业,还把信用卡欠账清空,还帮我把债还了!”

小弟就差热泪盈眶了,“那兄弟们绝对力保老大毕业!从这一刻开始,楚子航在我们眼里,那就是没有缺点的完人啊!谁敢跟我们说楚子航不好,我们就跟他没完!”

“跟他没完!”忙碌于各自笔记本前的狗仔们一起举手高呼。这帮人是芬格尔的师弟、小弟,也是他的债主们,都是在初入新闻部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被芬格尔软磨硬泡地借走了数额不等的钱,他们那么多年来在新闻部忠心耿耿……也是为了盯紧欠自己钱的那家伙。

“老大,这里有个东西不太好处理……是视频。”有人说。

“投影到中央屏幕上!”芬格尔扔出空了的可乐罐。

应该是监控摄像头拍摄的黑白视频,密密麻麻的雪花点,清晰度极差,仰拍一栋夜色中的老楼,一个个漆黑的窗口,灯光束由下而上。右下角的时间闪烁,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怎么跟恐怖片似的。”有人低声说。

忽然,一个漆黑的人影出现在屏幕上,他是撞碎了某一扇窗跃出来的。紧跟着有一个人影跃出,一手握刀,一手抓着一根消防尼龙管。两个人一齐下坠,第二个人猛地踢墙,在那一瞬间,他找到了借力点,把手中的长刀投掷出去。长刀贯穿了第一个人的胸口,那个人的心脏应该是破裂了,全身的血从后背伤口里喷射出去,就像用巨大的喷漆管在外立面上喷了一道淋漓的红色。最后那个浑身是血的人形重重地砸在地面上,第二个人抓着尼龙管平安落地,冷冷地四顾之后,走到尸体边拔出了长刀,在鞋底上抹去血迹正要离去,忽然发现了摄像头,走近一脚,屏幕上只剩下雪花点。

看不清他的脸,但是那对灼目的眼睛让狗仔们毫不怀疑此人的身份。

“太冷厉了……太凶狠了!”有人颤声说。

“这是什么东西?”芬格尔问。

“2009年4月的头版头条新闻,剖婴案告破,凶手惨死。那其实是楚子航执行的一项任务,一个混血种在纽约布鲁克林区医院作案,从孕妇肚子里剖走即将诞生的胎儿。大概是用于什么黑魔法性质的炼金实验。楚子航化妆成孕妇潜伏在那家医院里,最终发现目标,最后那家伙被楚子航掷刀击杀。这是那所医院的监控录像。楚子航因此被记过,因为现场太惊悚了。医院的半面墙都是血红的。引发了媒体的大面积报导,威胁到了学院的隐蔽性。”有人说。

“这视频如果用作证据,对我们会很不利。”有人叹了口气。

“伤风败俗啊!”芬格尔叹息。

“老大,用词错了,是残酷暴虐。”二科科长纠正。

“哦,我是说楚子航居然在医院里和孕妇们一起住了十一天,偷看大肚子妈妈们的裸体……”

小弟们对视了一眼,沉默良久,“老大……有点麻烦,时间紧迫,可这家伙的案底简直有一层楼高!除了这个还有更头痛的,他在开普敦的行动中炸平了一座建筑!如果他炸的只是普通建筑也就算了,可他炸的是开普敦棒球中心,当晚正是当地职业队之间的棒球决赛,数万观众在外面等候入场,目击了整个过程……”

“如果解释成几万人的集体幻觉……大概没有人会相信吧?”芬格尔沉吟。

“2010年4月斯德哥尔摩的‘黑夜浪游人’连环杀人案,杀人者被不知来源的龙族血统污染,转化为‘死侍’。楚子航和他在凌晨前发生遭遇战,用一根绳套把他吊死在旅行者必经的景点‘市政厅’前……场面很有宗教感,当地人认为这是神对杀人者的惩罚,教皇甚至亲自驾临为死难者做了盛大的弥撒!”

“2009年12月,芝加哥,汉考克大厦,十三到十五楼的西面墙壁瞬间被冲击波破坏,这是因为楚子航在任务中动用了装备部声称还在‘试验阶段’的武器——‘光与尘的龙息’。原本它被认为是可靠便携的单兵作战装备,类似手枪……但是不知道为何最终效果是高强度冲击波。这件武器在行动之后被回炉重炼……至今没有重新投入实战。”

“他真够了!”芬格尔双手十指插进自己乱蓬蓬的头发。

气氛非常凝重。虽然自认为是洗煤球高手,但狗仔队们在这如山的案底前还是士气低落了。事情捅到了新闻媒体上就很难收拾了,公众媒体影响力太大,他们既不能把几百万份报纸收回来销毁,也不能给全世界人洗脑。

“干脆我们咬死不认!被吊死的变态杀手、倒塌的开普敦棒球场,跟楚子航有什么关系?”一名狗仔站了起来,猛拍桌子。透着股孤注一掷的狠劲,“只是楚子航当时恰好去那里执行任务而已,巧合!一切全是巧合!这种事儿CIA就做过,派特工去拉美小国策反军方,回来说政变跟我们毫无关系啊,我们只是恰好去那里旅行,还买了雪茄烟回来。”

“幼稚!”芬格尔神情严肃地批评,“我们可以不承认,问题是听证会不是我们说了算,最终的发言权在终身教授团的手里。那些老科学宅和老神棍如果认为楚子航和这些事有关,我们认不认都没用。”

“要说明这些事不是楚子航干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说明其他人做了这些事。”一名狗仔显然很有法律素养,“证明一个嫌犯是无辜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出真正的凶手。”

“就是栽赃的意思吧?”有人问。

“也可以这么说啦,就是用词比较粗糙,不够雅驯。”法律狗仔有点不好意思。

“雅驯个屁!管雅驯不雅驯!只要能辩赢就好,这就是辩论赛,磨嘴皮子而已,”芬格尔说,“不过你这话有点道理。”

“问题在于这些事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显然跟混血种或者龙族有关,”一个小弟眉头紧锁,“如果不是楚子航这疯子做了这些,就得是其他疯子做了这些。能够作为栽赃对象的不多啊。”

“我知道一群人!他们很合适!”芬格尔猛拍大腿,目光灼灼。

屏幕上的下载进度条已经超过95%,很快诺玛存储器上的隐藏文件就会全部备份在帕西的硬盘矩阵里。没有人能阻止这次备份,因为没有人的权限能超越白卡。持白卡的人在诺玛的网络内部如同神一般飞行,其他用户就像是蚂蚁,爬来爬去却不知神在俯视他们。

中央控制室进出流量忽然间又开始增加了,似乎那群狗仔重整之后又热情似火地投入了工作,却不知道来往的一切数据都在帕西的监控下。

帕西试着切换到他们的界面上,想看看这帮狗仔到底在干什么。

“嗨,您好,不知道您是谁,但很遗憾您的访问必须被终止了,虽然抱歉但是也没有办法,有权限更高的人下达命令呐。”忽然,高精度的3D模拟人物出现在屏幕上。那是个穿着白色睡裙,仿佛漂浮在空气中的少女,长发漫卷,笑意盈盈。

她和粗糙界面的对比强烈,就像是在任天堂的红白机上忽然跳出了PS3上全高清美少女。一瞬间帕西身体后仰,似乎要避开她的美丽带来的重压。

他下意识地按下“esc”。这是紧急操作,中断远程控制。

他以为自己被入侵了,但立刻反应过来自己不可能被入侵。他现在是神一级的存在,谁能入侵神殿?

“esc”失效。

在美少女的鞠躬中,整个页面黑了下去,只余下暗红色的下载进度条,它已经到达了98%,但它不再前进,反而迅速回退。

帕西伸手想拔掉连接硬盘矩阵的数据线。

但已经太晚了,进度条归零,刚才下载的一切被远程清空,白卡“啪”地一声从卡槽里弹出。

他被拒绝了。

他感觉到自己被一层阴影笼罩着。

来之前他们做了充分的调研,收集了大量的资料,而且他们本身就是校董会直属,自认为足够了解这所校园。

但从踏入这里,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副校长开始,隐藏在暗处不为人知的东西都开始走上前台了。

他陷入包围了,必须突围。

……

……

第一缕阳光照进中央控制室的时候,新闻部全体脸色灰暗如败狗,而眼神炯炯如星辰。

他们将是狗仔史上的传奇,在伟大领袖芬格尔的带领下,完全击穿下限。

什么维基解密,什么戴安娜狗仔追车案,在他们今夜的丰功伟绩面前都将化为渣一般不值一提的小事!

新闻部效力全开,绝对不仅仅覆盖学院内,他们和诸大媒体有着密切的关系,在副校长大人亲自指导和谆谆教诲下,这支团队坚信新闻可以改变世界,因此早已积累了海量的媒体资源,这个夜晚,几年的积累完全释放。

他们有信心让调查组大吃一惊……

当然也可能是勃然大怒……

甚至号啕大哭……

芬格尔大手一挥,“收工!我们带来的东西都带走!但是一张字纸任何存储设备都不准出这间屋子!今晚上这里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许外传!”

“明白!”

芬格尔一低头,忽然愣住了。

一份文件被偶然调了出来,来自学院的机密文件夹,“血统档案”。

他点了进去。

——申请人“恺撒·加图索”。

芬格尔眼睛一眯。

这是一份格式老套的文件,估计是恺撒找了什么模板抄的,主要内容是他和诺诺的简历、认识时间、相处状况,以及本着“优秀血统互相加成培育优秀后代”的良好愿望,附加一份由学院基因科学系出具的报告,说明根据血样分析,恺撒和陈墨瞳的后代出现不稳定基因的可能性很小。

手续很齐全的样子,要不是校长忽然被调查组狙击了,学院的所有手续暂停,这份申请书没准就通过了。

随意扫了几眼,芬格尔撇了撇嘴,随手关掉了。

本来还想打印一份给师弟瞅两眼,让那家伙好有个心理准备。

可他转念一想。

好像没必要了啊……

那家伙看的比自己还开,现在整天晚上抱着电脑露出发痴一般的笑容,每天和人邮件交流,也不知道发给谁,反正肯定不会是陈墨瞳。

芬格尔本来还想黑了这家伙的电脑,结果一路顺藤摸瓜过去发现居然是诺玛……

就离谱!

芬格尔起身,双手插着裤兜哼着胜利的小曲。

他的脚步忽然一顿。

不过……看样子这家伙是真的找到心仪的人了?

他摩挲着下巴,开始琢磨怎么把那女生的消息给套出来。

他莫名有些小忧愁。

怎么混到最后自己又成了寝室唯一的单身狗了?

明天晚上的舞会……去看看她吧。

有点想她了。

芬格尔挠了挠头,走出了中央控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