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四章 封天（十六）
随着现在碑的入阵，封天阵阵胚的威力激增，光芒耀眼，如天穹之盖，覆盖世间，隐隐间，已有几分当初封天阵的威势。道钧见状，感受着那急剧扩张的恐怖吸力，果断后退，面色难看无比。原本必败的局势，竟被常澈和王霸一番操作，成功救回来了！“这……”另一边，众人看着血池中那奄奄一息的老乌龟，一阵恍然。他们之前都上头了，把镇杀道钧当成了首要任务，如今反应过来才惊觉，修复天穹封印，重塑封天阵，才是关键！幸好，常澈和王霸一直替他们牢记着这个使命。“王道友！”有人立刻翻进血池内，看着趴在其中一动不动的王霸，运转灵力想为他疗伤，却发现无从下手。老乌龟的龟壳此时已经完全崩碎了，如龟裂的土地，密密麻麻全是裂痕，潺潺鲜血混血龟壳碎片不断从里面渗出来，止都止不住，看着触目惊心。“龟爷……”莫道等人通红着眼，死咬牙关，神色既悲愤又震撼。他们是知道王霸的龟壳有多恐怖，那可是天玄境巅峰全力一击都留不下丝毫痕迹的防御，可如今，竟破碎至此！难以想象，老乌龟之前在离渊空间里，承受了怎样的伤害。“好了，莫要如此了。”似是察觉到了众人的情绪，王霸缓缓睁开眼，眸中却没有太多波动，反而很平静，坦然接受了一切。“没错……现在……绝非伤春悲秋之际……”常老也在这时候再度开口，虚弱不堪。之前所有人都认为他力竭晕倒了，谁知竟是以此做伪装，暗暗施展离渊，助王霸成功盗取了圣碑。当然，这也导致他的情况进一步恶化，如今，已是弥留之际。“我们该怎么做？”荒天看着这位曾经的老领导，很默契地没有再问伤情之类的事。“四镇出而三碑立……三碑立则二魂定……二魂定后一阵成……一阵成之……众生祭……”常澈默念了一遍牧初璇留下的口诀，灰暗浑浊的老眼中浮现一丝光芒，缓缓道：“如今，四镇已出，三碑虽缺一，却已有二，以过去碑和现在碑之力，虽无法完全重现昔日之天穹封印，但仅笼罩天州，应是可行，所以……必须要进行下一步了。”众人闻言，神色微变，一道道复杂的目光，也就此投向了那蓝衣女子。二魂定。“烟……”蓝万初下意识地张口，但到嘴边的话语，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一开始仙盟众人没有强行相逼，已是给足了尊重，也尝试过将道钧拉入阵中替代蓝如烟，但可惜失败了。如今，生死存亡之际，不管是为了大义还是小家，都别无他选，蓝万初如果这时候还出面阻挠，那就太自私，也太不识趣了。气氛陷入了短暂的寂静，所有人都在等蓝如烟做决定。或者说，她已没有决定的权利，只是何时做好准备。蓝如烟没有说话，目光越过所有人，投向那山巅上的天穹破洞。她知道，自己心爱的人，或许已经去了那里，只是不知生死如何。他能看到这里发生的一切吗？片刻后，蓝如烟收回了目光，垂目轻声道：“阵成之后，天地会怎么样？”“不知。”常澈虚弱地摇头，如实答道：“或许并无大用，顷刻间被天魔神煞大阵吞噬，也或许能保住天州，换得数年光阴。”“也就是说，还是有一定的成功概率，对么？”蓝如烟再确认。“没错。”常老点头。“那就够了。”闻言，蓝如烟露出了浅浅的微笑，蓝眸里的那抹光华，像大海中心的那颗明珠，璀璨耀眼。众人这才发现，他们似乎低估了眼前这个女孩的觉悟和决心。“我还有最后一个疑问。”蓝如烟收起笑容，问道：“我一直都在阵胚中，若阵胚需要魂殇之人，为何我感觉不到针对道钧的那种吸力呢？”“他的状态，与你明显不同。”闻言，沉在阵中的王霸缓缓抬头，答道：“你的魂殇趋近稳定，多数情况下，依旧是主人格占据主导地位，而道钧则是完全放开了对魂殇的压制，任由魂殇气息四溢，所以才能被封天阵阵胚感应并吸取。”“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蓝如烟缓缓闭上了眼，众人亦不再言语，气氛沉寂。咔嚓！直到一道清脆的魂裂，无声的响起，让在场所有人神魂一颤，直击心灵。那是魂殇在撕裂！咔……蓝如烟也随之睁开了双眼，之前脸上的种种情绪消失不见，笑颜不在，眸光冰寒，活泼开朗的气质被冷漠和陌生所替代，清丽的脸上，充斥着生人勿进的疏离。这么多年以来，徐越等人竭力想要遏制的另一个人格，被她自己放出来了。“烟儿……”蓝万初看着这一幕，虎目淌泪，心如刀绞，无比的自责和悲伤。他不知道女儿现在正在经历怎样的痛楚，他只知道，让女儿受此苦难，是他这个父亲的无能。其他人，也在这时默默注视着蓝如烟，神色不一，或漠然不语，或欲言又止，但更多的，是怜悯和悲情。“啊！！”嗡！下一刻，伴随着蓝如烟突如其来的一声惨叫，魂殇彻底释放，大阵也在顷刻间完善，蓝如烟的身体终于感受到了封天阵阵胚的吸引，如同一只贪婪的大嘴，等着她入腹。“你敢！”道钧再也坐不住了，拿起登仙剑就要杀来，可刚一靠近，身体就被那巨大的力量牵扯，连灵力都被压制，无法使用，肉身更是刺痛，隐隐有崩溃的趋势！大阵已成，不可干扰，否则，双双俱灭！“该死！为什么都与本尊作对！”看着蓝如烟的身体一点点被封天阵融合，道钧的面色难看无比，心中扭曲，怒吼不已。他明明那么强，拥有着压倒性的力量，却为什么总是事与愿违，不能将一切掌握手中？“因为你不仅背叛了仙域，也背叛了你自己。”常澈目光冰寒，缓缓从道钧身上收回了目光，不再关注。他知道，局势已定，无论对方再做什么，都是徒劳了。“小蓝仙。”常澈回过头来，看着已经被封天阵之力定在阵眼的蓝如烟，微微一叹，虚弱道：“还有什么话，速速交代吧，片刻阵启后，便再无机会。”蓝如烟冰冷的表情微动，原本灰暗的眼眸里，出现了点点荧光。“我……我……”随后，三分委屈，七分坚决的哭腔响起，蓝如烟的声音明明包含了那么多情感，但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仿佛说话的是一个她，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另一个她。“诸位……如烟要先走一步了……如果……如果你们还能见到徐越的话……”嘀嗒……嘀嗒嗒……蓝如烟站在那里，身体摇摇欲坠，她本以为自己忍得住，可听到常澈对自己命运的“宣判”，口中说起那个名字，她的脸上还是瞬间挂满了泪水，无声的滑落，如一滴滴蓝色的水晶，钻入下方的血泉。“请你们帮我告诉他，他就是一个骗子！我还没有和他一起回小岛……我还没有吃到他烤的螃蟹……我还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我还没有原谅他！他欠我一个婚礼……欠我一个道歉……欠我一个解释……还欠我好多好多……呜呜……徐越……对不起……”说到最后，蓝如烟泪眼婆娑，泣不成声，蓝色长发随风而舞，双手死死抓住胸口，湛蓝的瞳孔用力眺望那山顶，似乎想最后看一眼那深爱之人是否安好，是否还活着。可是，那一层层的阻隔让她怎么也看不清，怎么也看不透，二人明明隔得那么近，却已天人永隔。“如果有来生，我还是要来找你，不过这一次，换我当师尊，换我当负心汉……也让你尝尝本姑娘的厉害！嘻嘻……”渐渐的，蓝如烟的身体与阵胚重叠，她的神魂一分为二，又不断融合，样貌亦在改变，有时候，是那个古灵精怪，笑颜如花的小女孩，有时候，是那个蓝衣罗裙，衣袖翩翩的人间仙女，有时候，是那个凤冠霞帔，红妆雅笑的蓝家新娘，又有时，是那个神眸冰冷，面如寒霜的小蓝仙。最后的最后，不知为何，蓝如烟的脑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如烟，这一刻，我总算敢勇敢地跟你说，我爱他，不比你爱的少……不过我也相信，若是哪天，需要你做出同样的抉择，你也会义无反顾，甚至比我做的更好……也请你无论如何都不要给徐越说今日之事……就让他永远觉得，我是那个不择手段，心机深沉的帝女吧……拜托了……”金光一晃而过，蓝如烟的意识，渐渐沉沦。“牧姐姐，我也终于到了这一天……你那么聪明，应该早就猜到了吧……比你做的更好么？我看未必……只是，你习惯躲在背后，默默付出，默默喜欢，甚至不想让徐越知道……但我不一样，我就是要找他，就是要缠着他，就是要让他知道我有多爱他，让他一辈子都记住我，忘不了我……我要……永铭他心……这或许……就是你我的不同之处吧……”轻笑的喃喃渐渐远去，魂火最终熄灭，肉身消融，神识不在，当人们回过神来时，封天阵阵胚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两点蓝光，一上一下，如太极阴阳鱼的两仪，定住了封天阵，让阵法彻底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