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国师 老地方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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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城外，点苍山，中岳峰之北，坐落有一寺庙，叫做崇圣寺，但大理百姓都愿意都称之为天龙寺。

它背负苍山，面临洱水，极占形胜。又因段氏历代祖先，往往避位为僧时，都是在天龙寺出家。

因此天龙寺便是大理皇室的家庙，于全国诸寺之中最为尊崇。

每位皇帝出家后，子孙逢他生日，必到寺中朝拜，每朝拜一次，必有奉献装修。只因僻处南疆，其名不彰。

是日清晨，太阳才刚刚升起，辉映漫天，山影重重，天龙寺外，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便见他一袭青衫，身材高大，双手负立往那一战，竟是渊渟岳峙，凝重非凡，便似怒江浪潮也卷不走他一般。

这人年纪甚轻，剑眉星目，一双眼睛如刀似剑，锋锐雪亮，好似能看到人心中去，又晶润如玉。

与眼睛相反，他的嘴角挂着懒散，而略带疲倦的笑意，便好似天塌下来，也满不在乎一般。

他的五官本就棱角分明，英俊无比，再有了这双眼睛，有了这种笑意，谁看了不目为之眩，神为之夺。

一袭青衫，大袖飘飘，衬得身上那种隽逸清华之气，便好似文中状元，武中至尊。

纵使贵如宰相，富中魁首，全加起来也不如他这般神气、潇洒、自信。

不错，来人正是楚靖，他已得，自然也想看看，到底又是何等神妙法。

他见天龙寺建筑规模宏大，构筑精丽，心下暗赞，就是比之中原禅宗祖庭“少林寺”也不遑多让了。

他早已打定主意，准备偷偷入寺，他知道枯荣禅师性子刚烈，若是正常求经一观，无论哪种方法，都根本不可能。

鸠摩智早都替他证明过了。那么重的礼，那老倔头宁愿毁了剑经，也不妥协。

故此他也懒得再玩什么虚的，就只能来邪的了。

若是选择晚上，潜衣缩行，那也太过丢份了。

他楚靖就是做贼，也得光天化日之下，当个“明贼”，才不失身份。

楚靖心中感概万千，不及言表，遂身法展动，如鬼似魅，飘进了“天龙寺”。

他一进寺内，见里面建筑众多，他也不知该去何处寻剑经。只能制住一小沙弥，以“移魂大法”问其方丈，平时在何殿清修。

楚靖闻得方丈近段时间，都在牟尼堂修行。也不耽搁，将小沙弥点昏，让他睡够一天一夜，将其藏在一株大树之上，才去找寻牟尼堂。

楚靖轻功玄妙，在这青天白日之下，青影闪动之间，也非常人可发觉，在寺中兜兜转转好几圈，穿过一片树林，方才找到牟尼堂。

只见这几间大屋，全以松木搭成，板门木柱，木料均不去皮，天然质朴，和一路所见金碧辉煌的殿堂全不相同。

他滠足摸到了屋外，潜运神功，一听屋内有五人，呼吸缓而轻，显然内功造诣很是不凡，各个不在段延庆之下。不时传来阵阵“哧哧”声响。

他知道这是有人在打出无形指力，摩擦引起的气流声。

不由寻思：“所料不错的话，这几人就是天龙寺的几位高僧，在修炼好抵御鸠摩智了。”

楚靖一时也有些犯难了，他自忖武功再高，一旦闯入，也没有瞬息之间，一下制住几人的把握。

那枯荣禅师性子弥辣，那剑经可不就会被立马毁坏？

这时他听得人语喧哗，身形一个起落，足底无声，仿如雁子一般轻落在侧窗下，伏下身形，潜运神功，无声无息在窗纸上戳了两个洞，伸眼向里面看去。

但见室中有五个和尚分坐五个蒲团。四僧朝向大门外，其中三僧容色枯槁，另一个壮大魁梧，年纪都在六旬左右。

东首的一个和尚身形瘦削，脸朝里壁，一动不动，也看不见他的长相，楚靖知道这人如此特立独行，想必就是枯荣大师了。

但见五人面前，都悬挂着一副图形，每人专注自己面前一图，伸出手指在空中虚点虚划，不时发出“嗤哧”声响。

楚靖心想：“果然是天龙四本和枯荣大师在修炼六脉神剑了”

他眼力超凡，只因枯荣大师面朝里壁，悬挂于他面前的那副画图，楚靖功用双目，凝目细看，虽然隔着有十数步远，他也能看的清清楚楚，图上都是纵横交叉的直线、圆圈和弧形，都是讲述如何将内力真气搬运的法门，正是“少商剑”用法。

楚靖内功何等深厚，任督二脉已通，真气流走全身、随心所欲，只按照图中所汇经络图，走了一圈，便觉能将真气从“少商穴”射将出去，这路少商剑法便是会了。

只是这地方不能施展，只得收气敛功。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之间，这路剑法他便参详透彻，宛似熟习，天龙寺众人要是知道楚靖这等进境，非得唬得魂飞魄散。

楚靖就觉得练这六脉神剑，根本就没什么困难。

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会这等废物，神功宝典放在眼前，都练不成。

殊不知他也是看人挑担不吃力，这六脉神剑，并非真剑，纯以内力为基，乃是以一阳指力化作剑气，有质无形，可称无形气剑。

而楚靖任督二脉一通，百脉奇通，再加上数十年的精纯九阴真气，武学中最难修习、见效最慢的内功一关，对他根本不是问题。

他所参详者，不过是如何搬运内力，将它集至指上发出，而他一阳指力又已达登峰造极的一品之境，这是天龙寺众人，终生可望而不可及的境界。

他只需知道化剑之法，这六脉神剑，对他而言，又有什么难度？

天龙寺众人内力不足，没有一人能打通任督二脉，当然单练一剑，也颇显吃力了。

楚靖练会了少商剑，又看不到其他五副图，更是心痒难耐。

他现在更不敢轻举妄动了，那些图就悬挂在几人面前，他知道这几个和尚内功修为虽然没有到达真气境，可毁坏几幅图画的本事，还是有的。

他若强取，极易毁坏，自是屏息凝心，思寻对策。

忽地就听殿外有小沙弥通传，大理国保定帝到了，谒见方丈。

这时面壁之僧说道：“本因，大轮明王快要到了，既是正明正好到了，你可邀他前来，也一同参详六脉神剑，多添一分把握也是好的。”

“是，师叔”一容色枯槁的老僧回声，便走了出去。

过了盏茶功夫，本因方丈引着一中年男子进了牟尼堂，这人龙行虎步，锦袍玉带，气势威严，气度着实不凡，楚靖知道这必是大理保定帝段正明了。

枯荣、本因等人对保定帝说了，吐蕃国护国法王，大轮明王鸠摩智，要来求取，用来祭奠老朋友慕容博。

这是效仿吴季札墓上挂剑的遗意，几人都知鸠摩智这等大智大慧之人，不学武则已，既为此道中人，自必非同小可。

只因他们内力不足，也只能一人学会一剑，等鸠摩智到了，好护法保寺。

只是六脉神剑不传俗家弟子，天龙寺再也找不到一个能够修习六脉神剑之人，只得让段正明暂时剃度，等退敌后在还俗。

段正明也就同意了，枯荣亲手施展枯荣禅功为其落发剃度，赐名本尘。

本因方丈这才走在一蒲团下，取出一副图画挂在段正明面前。他也开始练起了六脉神剑，他内力也是不弱，修习一脉剑气，也是不难，一会功夫就将一阳指力能化为无形剑气了。

楚靖见六脉神剑六副图，已然齐聚一处，心下忍了再忍，只觉最好等鸠摩智到了，他再来个浑水摸鱼。

这里毕竟汇集段家六大高手，若是真正动手比武，这些人也经不住自己打。

可想要在瞬息之间，从他们眼皮底下，完好无损弄走图画，那就是痴人说梦了。

六人练功还不觉得时光流逝，直等到正午，可楚靖是在这有些不耐烦了，他也不知鸠摩智具体什么什么时候来。

想着不行先退走，在山下等鸠摩智到了再来，便在此时，鼻端忽然闻到一阵柔和的檀香，跟着一声若有若无的梵唱远远飘来。

枯荣大师说道：“善哉！善哉！大轮明王驾到。你们练得怎么样了？”

本因本参本相本观本尘回道：“虽不纯熟，似乎也已足可迎敌。”

枯荣道：“很好！本因，我不想走动，便请明王到牟尼堂来叙会吧。”

本因方丈应道：“是！”便走了出去。

本观取过五个蒲团，一排的放在东首，西首放了一个蒲团。

自己坐了东首第一个蒲团，本相第二，本参第四，将第三个蒲团空着留给本因方丈，保定帝坐了第五个蒲团。

几人最后再温习了一遍剑法图解，才将帛图卷拢收起，都放在枯荣大师身前。

楚靖瞥了一眼剑谱放置位置，就等鸠摩智来了。

少顷，本因方丈便引着一个僧人进了牟尼堂，门口还立着九名大汉，都是这僧人随从。

楚靖见其身穿黄色僧袍，不到五十岁年纪，布衣芒鞋，脸上神采飞扬，隐隐似有宝光流动，便如是明珠宝玉，自然生辉。

楚靖只是轻瞥了他一眼，见他身形端凝，荣光焕发，显然内功修为非同小可，更增小心。

龟息大法施展开来，又蕴有空明拳的根本要义，让自己空空如也，和光同尘，只要自己不出手，任谁也休想发现自己。

鸠摩智一到，先与天龙寺众僧打机锋，论佛理，后来阐述自己与慕容博相交之事。言称可用少林七十二绝技的要旨、练法，以及破解之道，换取。

又开始在众人面前演示拈花指指力，多罗叶指，无相劫指，将一座木箱射成了木片，木箱上的铰链、钢片、铁扣、搭钮等金属附件，俱在他指力下纷纷碎裂。

这一番操作，直震的天龙众僧骇然心惊。

其他几本，还有几分意动，被枯荣以自家一阳指都练不到家，还贪图别人家的武功，教训了一通。

枯荣大师这一婉言谢绝，鸠摩智只得以吐蕃国发兵大理相威胁，枯荣仍然不为所动。说来说去，双方直接开始斗剑。

楚靖心道：“枯荣大师，做的好！果然没让我失望。”自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欲乘机出手。

这时鸠摩智点起碧烟运转“火焰刀”神功，与五本的六脉神剑相抗。

六脉神剑也好，还是火焰刀，降龙十八掌的内劲外烁，以及劈空掌这类武功，都是将内力真气运出，以虚劲伤人，俱是有质而无形。

他点起燃香，就是想用碧烟展示掌力的去向形迹，一来有恃无恐，二来意示慈悲为怀，旨在较量武学修为，不求杀伤人命。

先是本参左手小指施展少泽剑，本观中指竖立施展中冲剑，本参商阳剑法展动，跟着本相的少冲剑，保定帝的关冲剑，五路剑气仍然胜不得鸠摩智。

鸠摩智见枯荣仍然不出手，“火焰刀”掌力一催，碧烟离枯荣后脑不过三四寸远。

枯荣大师反过手来，双手拇指同时捺出，“哧哧”两声急响，两道剑气分袭鸠摩智右胸左肩。

枯荣竟不挡敌人来侵，另遣两路奇兵急袭反攻。鸠摩智出掌分挡两路剑气，身子飞退。

这时只听“蓬”的一声，烟尘顿起，木屑四飞，堂内众人俱是一惊。

此时碧烟尚未散尽，迷蒙之中，众人只见一个青影闪电般扑向枯荣，去势无比猛恶。

此人正是楚靖，枯荣一出手，逼退鸠摩智，这正是枯荣旧力刚去，新力未生之时。

楚靖等了半天，就等这等良机了，遂一掌震开窗户，飞身抢进堂中。

说时迟，那时快，楚靖身法之快，那真是星剑芒光，电不及飞，十数步的距离闪眼便过。

枯荣也是反应奇快，更是含愤出手，内力急提，直接霍然转身，催发少商剑。

楚靖见他那张面容奇特之极，左边的一半脸色红润，皮光肉滑，有如婴儿，右边的一半却如枯骨，除了一张焦黄的面皮之外全无肌肉，骨头突了出来，宛然便是半个骷髅骨头。

楚靖也知这是枯荣修习枯荣禅功所致，见他两道剑气射至，当下一掌“潜龙勿用”击出。

枯荣只觉对方掌力好似排山倒海一般，根本无可抵挡，忙侧身避开，岂知楚靖这一掌之力，却是在出掌之处的四周，掌心本来对准他的胸口，他胸口竟是毫不受力。

他这一侧闪，反而撞上楚靖掌力，枯荣的两道剑气，更是被楚靖圆转广披的掌力全部挡下，消于无形。

枯荣大师虽然见多识广，可他一方面刚射出剑气逼退鸠摩智，这两剑内力没有提到极致，另一方面他又何时见过这等掌法。

手要拍击的地方没有力道，掌力却能密布四周，简直匪夷所思。

虽情知不妙，但其势已然不及，被楚靖掌力直接震的“嘎拉”一声，人直接从牟尼堂他面壁的地方，翻滚了出去。

也就是楚靖对他未出全力，他的两道剑气，也抵消了楚靖部分掌力，否则就这一掌，他就得去见佛祖。

这一幕直让堂上众人，无不骇然失色。

适才枯荣大师以枯禅功为保定帝落发，他们均觉对方这一手神功，足以傲视当世，哪料还会被人给一掌击飞。

楚靖飞身出掌震飞枯荣，只在电光石火之间，他左手探出一个圈转，将六副图卷，全部兜在了左袖里，大喝一声：“国师，挡一下，我们老地方见！”

话音未落，人已好似怒矢离弦，朝着大门，电射而出。

五本震惊，鸠摩智更是比他们还惊骇。

这是谁啊？

可以说，全场除了枯荣，因为楚靖攻击的是他，他紧急之下还出了一招，其余人直接都怔住了。

他们都是武学高手，何时想过，有人可以在他们身边，潜藏下来，让他们都不曾发觉。

可楚靖这句话一出，鸠摩智立时反应了过来，这和他还是同行，都是为了剑谱来的，可你还玩嫁祸，这就不地道了。

霎时间直让吐蕃国师，大怒已极，要不是注重身份，估计得破口大骂才能一抒胸中郁气，只得嗔目大喝道：“你到底……”

他言尤未完，忽然只觉左侧气流涌动，“哧哧”声响，原来五本一反应过来，对他直接一阳指招呼了。

毕竟这可不是比武斗剑了，自然施展最拿手的护法神功了。

急的鸠摩智左手呼呼几掌，荡开对方指力，又朝楚靖凌空劈了一掌，喝道：“拦住他！”

可楚靖身法何等之快，他这一掌直接落空，只是将一扇窗户劈飞出去。

楚靖一到门口，那九名鸠摩智的随从，立时扑上。他蓦然一声大喝，真气流转，右掌再次一招“潜龙勿用”拍出。

只是劲力用法，与对付枯荣时大不相同，用的推缩之力，他这一推之力本就极大，更厉害的还是那一缩。

最前的五人被他这一掌已然轰飞出去，这一缩又带过来四人，

楚靖丹田留力七分以做控制，左掌将扯过来的人，左臂一振，顺势一提一挥。

这四人登时就飞进了牟尼堂，砸向了已然追至，楚靖身后不足两丈的鸠摩智。

毕竟五本也不是傻子，也反应过来了，来人玩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然不再对鸠摩智出手了。

鸠摩智只是螳螂，如今得抓黄雀。

可鸠摩智等人正要冲出，就见飞过来几人。

鸠摩智被人如此利用栽赃。又在后追赶不及，让一代高僧直是大动无明。

他双掌翻飞，将飞来的几名属下，尽数震飞出去，只欲扫平障碍，好追上贼子对战。

登时“砰咔啪”声响不断，这几人各个摔的头破血流，哭爹喊娘。

楚靖站在门口，甩出几人后，看向面前树林，可以说是马上，就是海空凭鱼跃的场面，大笑道：“国师，慕容复感谢你了！”

这话一出，几人俱是一怔，就见自称慕容复之人，身形一扭一纵，竟飘飘然若云端之雁，高高飞过。

只见他身形在空中疾转，足有五丈远近，方才轻轻巧巧地落下地来，身影晃动，好似轻烟，已然进了小树林。

鸠摩智，五本等人看得目眩神摇，若非亲眼得见，浑不信世上会有这般轻功。

心里暗暗赞叹：“南慕容、北乔峰果然名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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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鸠摩智在天龙寺与六人斗剑之景，我就不写了，金老爷子写的太妙，大家有兴趣看看原著那一段就知道。

主角目的只为浑水摸鱼，这个桥段不写还不行，只能一笔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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