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你在哪里

黑夜降临，繁星铺满苍穹。

两辆灰蓝色的飞车，一前一后飞向市郊外的山区，山上零零散散的玉石，在星光的照射下，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这片群山隶属昆仑山脉，位于帕米尔高原的东部。

飞车缓缓地降落山顶，郭阳带着盘天一来到山上的观景台，他们观望起铺满繁星的银河。

盘天一收回远眺的视线，把注意力集中在头顶的夜空，那里漂浮着人类文明最大的太空城。

这座环形太空城外观酷似一个方向盘，四周穿梭着数不清的太空飞船，它们就像夜晚里的萤火虫一样，闪闪发光，来来往往，呈现出一片繁华的景象。

“那里就是帕米尔国际太空城！很多人要在那里中转月球，或者飞向火星。”郭阳指着夜晚的太空城，介绍道。

“天梯工程是华夏人最为杰出的创造，它为地球人走向深空奠定了基础。”盘天一点点头，感叹道。

“今晚真的好舒适啊，似乎从未体验到如此的安宁和美好。”郭阳看着闪烁不已的帕米尔国际太空城，泪眼婆娑起来。

“看把你激动得，居然哭了起来。”盘天一的内心被感染，瞥了一眼郭阳，也傻傻地笑起来，他望着璀璨的星空，思维跟着无限遐想：

“这里的夜景真是如梦如幻，我都分不清它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

“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太空城看起来就像一颗巨大的五角星，在太空静静地俯瞰着我们呢！”郭阳迎着山风，擦了擦湿润的眼睛。

“你这一生过得真充实啊！荣誉，家庭，地位，样样都令别人难以企及。”孩时记忆一一浮现在眼前，盘天一注视着眼角布满皱纹的郭阳，感叹道。

“这些都是表面上的光鲜，可是谁能体会到我内在精神的匮乏呢？”郭阳的眼角再次湿润，他不敢正视盘天一，冷静地望向星空：

“回忆这一生，我感觉自己就像提线的木偶，在地月空间辗转忙碌，从来没有停下来，让自己好好地冥想精神世界。

你的到来，让我感觉到了久违的宁静和美好。

说真的，我很妒忌你，你不仅有心爱的韩羽婷，还有体贴的阿九；一个是你的家，另一个是你的事业！”

郭阳收回远望的视线，近距离地观望着盘天一。

“相爱相守，但愿这一生没有太多的遗憾。”

盘天一露出思念的目光，望向东方的夜空，一群猎户座群星早已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升到南方的天际。

在遥远的东方，超巨方体神秘地耸立在海洋中，让人无法企及；而东南方向的青铜神树，更是高处不胜寒，不带一点的温暖。

此刻，远处传来杨环的笑声，他与郭艺铭似乎在谈论着飞船上的趣事儿，神情甚是专注投入。

郭阳看着沉默良久的盘天一，只见他久久地望向东方的星空，长长地吸入一口气，然后发出肺腑之言，说道：“许多记忆与牵挂，我将会选择淡忘！未来，我只希望走向星辰大海，看一眼遥远的外星文明，此生足矣！”

“那么...你...你也打算参与志愿筛选，成为无畏号的义体人吗？”盘天一回过头来，露出满脸的惊愕，“不然，以你的年龄和身体，已经不适合深空移民了。”

“嗯，你说的对！我只是想去超巨方体，把自己改造成一个只剩大脑的义体人，可以吗？”郭阳压低声音，诚恳地望着盘天一，在久久地等待着他的肯定。

盘天一注视着眼前很熟悉的孩时玩伴，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似乎在闪烁着星星的光芒，点点头表示支持：

“这个时代，太多熟悉的亲人，朋友，都在一一地离我们而去！他们在生命的尽头，都渴望自己的第二次生命变得有意义、有价值。我想你会实现的！”

“三星正南，就要过年！”

郭阳长舒一口气，神情变得愉悦，诚恳地说道：“今年，你就留在和田市吧，这里就像家一样！”

“又要过年了啊...”盘天一眼神闪烁，望着远处的郭艺铭和杨环，然后致歉道：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是亲自去天城市吧，想见见她们！”

两天过后。

一架白色的螺旋飞车，穿梭在云雾缭绕的高楼间，盘天一望着高耸入云的青铜大厦，心中涌起了许多期盼。

飞车缓缓降落于市中心的天池公园，盘天一跟随杨环，来到一群人的面前。

人群中，走在前面的是一位西方面孔的女子，五官精致立体，她笑起来是那么的迷人，当看到杨环走下飞车时，她顿时迎了上去，紧紧地扑入杨环的怀中：“亲爱的，你终于回来了啊，我想死你了！”

“嗨，瑟西，我也很思念你！”杨环拥抱着瑟西，给她来了个深吻，然后向她介绍道：“你看我带来了谁？”

“哇！阿九的男朋友，见到您很荣幸！”瑟西打量着杨环身后的风衣男人。

他英俊潇洒，一字剑眉下，闪烁着深邃的目光。

“你好！瑟西，幸会！”盘天一点头回应道。

“不...不可能...在四十年前他就应该去世了！”

此时，头发花白的布莱恩，正目瞪口呆地望着盘天一，四十年前的大学记忆，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变得十分清晰，他张了张嘴，接着惊诧道：“你...你真的是兰迪吗？可是，amy说过，你早就去世了啊！”

“嗨，你是？”盘天一被老头围着看了一圈，神情显得十分尴尬。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布莱恩，看来我真的是太老了。”布莱恩扶了扶老花镜，目光显得十分失落。

“布莱恩？我当然记得你！可你...为什么没有给自己的细胞基因做编辑手术？那样会年轻很多。”盘天一看着面前略微佝偻的布莱恩，怜悯道。

“哎，罢了罢了！基因编辑目前是没有用的，永远年轻也改变不了生命终会衰老的命运。我一个大男人，不太在乎外表，遵循自然规律，是我的选择。”布莱恩看着盘天一，毫不在意地说道。

“布莱恩，你看得真开，我觉得你的话挺有道理的！”盘天一向人群中扫视了一圈，似乎没有找到那张熟悉的面容，心里陡然涌上一丝的悲凉与失落。

漫长的离别，她似乎选择了遗忘，选择了无法原谅。

“兰迪，你看我带来了谁？”布莱恩察觉到了盘天一的心思，顺便把他身后的一个小女孩牵扯了过来，笑眯眯地说道：

“她是你的小孙女儿，叫明月！”

盘天一俯下身看着小女孩，那张白净的小面孔，闪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在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你是明月，那你的爸爸就是盘天明了啊？”盘天一面露慈爱，欣喜地问着小女孩，希望与她拉近距离。

“嗯，盘天明是我的爸爸！他和妈妈都在月球天眼基地工作！”明月的声音很清脆，眼睛里充满了来自父母的自豪与激动，接着她略微怯生生地问道：

“你是谁，为什么要来这儿？”

“我是谁...我啊...”盘天一此刻声音有点沙哑，不知道该如何与她沟通，面露愧疚地站在原地。

“快喊啊，他是你的爷爷！”布莱恩在一旁看着明月，显得十分焦急。

明月望着和奶奶一样年轻的男人，嘟着小嘴不肯说话，也不肯喊爷爷，倒是询问他的来意：

“你是来见奶奶的吧？我可以带着你去那边的湖畔，也许她就在那里呢！”

“哈哈，你看看明月，真是太聪明了，这么小就知道了大人的心思!”瑟西手挽着杨环，被明月的可爱逗笑了。

“好了，明月，你就带着爷爷，去湖畔那边吧！”布莱恩面带微笑，向明月挥挥手。

“嗯，我很乐意带着他去湖边找奶奶。”明月看着布莱恩，露出整齐的牙齿，眼睛快笑成了弯月。

“好，你们就过去吧！”瑟西不想打搅她们的相逢，便带着丈夫和爸爸，向明月挥手致别。

“都灵，我们去找奶奶喽！”明月喊了一声，随即一只机械电子猫从人群中跑出，一下子跳入她的怀中，显得十分温顺听话。

明月头也不理地就往前冲，盘天一露出尴尬的一笑，跟在她的身后向湖边走去。

湖畔四周很安宁，寥寥数人在散步。

当他来到湖边的大柳树下时，空荡荡的湖畔长椅，却不见心中牵挂的伊人。

“奶奶...奶奶...你在哪里啊？”

明月站在长椅旁，环顾四周，露出伤心的泪水，她怀中的猫开始喵喵地叫起，似乎想要安慰着她。

“你在哪里，还在恨我吗？”

盘天一坐在长椅上，看着萧瑟的柳树长叹一声，显得十分失落与悲伤。

一粒粒雪花开始在空中飘洒，打在他的脸上迅速融化。

他坐在长椅上，望向眼前的湖面，想象着韩羽婷坐在自己身边的情景。

“明月，奶奶也许有急事儿，暂时来不了，或许下一次我们会再见面的！”盘天一来到她的面前，注视着那双噙满泪水的大眼睛，看起来就像韩羽婷的一样甜美可爱。

“那个他，对不起...”明月停止了哭泣。

“明月，谢谢你！”盘天一抚摸着她的头发，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精致略泛白光的观音雕像：

“别伤心了，爷爷我送给你一个小小的礼物，一尊水晶观音，希望她一直陪伴着你，保佑着你们平平安安！”

“哈哈...好漂亮啊！”明月欣赏着手中的水晶，开心地蹦跶起来。

“月妹！月妹！”远处传来一位男孩的声音，他穿着红色的羽绒服，长得眉清目秀，看起来十分帅气。

“嘻嘻...哥哥，快来啊，你看这是什么啊？”明月欢快地向哥哥招手。

“嗯，什么啊，原来是尊观世音菩萨啊！”长河看着面前的水晶雕像，双手合掌，开始躬身行礼，显得十分虔诚。

“哥哥，你信奉佛教吗？”明月穿着白色的外套，红彤彤的脸蛋布满了好奇。

“哎，小妹，我只是崇拜，并没有皈依佛门，这是和奶奶学的！哈哈...”

长河还在读大学，约莫十九岁的样子，性格如小孩子似的。突然，他注意到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变得警惕起来，开始问起妹妹：“你们似乎认识，他是谁？”

“他是...他是...”

明月回头看向长椅上的盘天一，还没来得及说完话，一阵阵通讯铃声响起，打断了她。

“主人，根据你的定位得知，你还没有按时出发，上午11点的月球航班就要到了哦！”长河接通手腕视频终端，弹出日程管家的虚拟影像。

长河皱了皱双眉，才想起正事儿，并把水晶观音还给了明月：“妹妹，时间不早了，我们应该快点赶往天城市空天机场！现在奶奶在哪呢？”

“她似乎不在这儿！”明月环顾四周，不见韩羽婷的身影，开始撅着小嘴，似乎很不满的样子。

“我们先走吧，我会通知奶奶的！”长河拉着妹妹，登上一辆螺旋飞车，离开了湖畔。

盘天一远远地望着灰色天空，直到飞车消失于楼群，他孤寂地坐在湖畔的长椅上，慢慢地流下痛苦的泪水...

为什么？他似乎失去了很多。

天空飘着零零星星的雪粒，逐渐落满了盘天一的肩膀，他静静地坐在长椅上，呆呆地望向远处的青铜大厦。

在百米远处的咖啡厅内，一双甜美的眼睛早已噙满了泪水，她面容白净娇美，却长着满头的白发，这并不影响她在市民眼中的仙美形象。

韩羽婷站在反光玻璃窗后面，久久地注视着盘天一，最终选择了离开。

她们坐着空天飞机，一天后抵达了月球广寒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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