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守墓之人
翌日中午，盘天一带着阿九来到盘龙村的路口，只见关帝庙已被岁月侵蚀得破败不堪，四周的荒田也长满了芦苇和一些棕榈树。
盘天一穿过倒塌的外墙，步入杂草丛生的院落，他来到潮湿昏暗的众神像前，朝着老关爷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此时，一幕幕孩时记忆仿佛在他眼前浮现:六岁祈雨显灵，九岁遇见公主，十二岁又失去了母亲......
强烈的阳光穿过窗棂，照进灰尘飘飞的庙内，阿九用手捂着鼻子走到香炉前：
“看样子，好久都没有人来烧香了。”
“庙还是儿时的庙，人却不是当时看戏人！”
盘天一站起身，拍拍腿上的尘土，长叹一声道：“好想把关帝庙翻修一下，圆了我多年的香愿，只是......”
“只是，现在我们人手不够，对不对？”阿九看着盘天一落寞的样子，发出轻微的浅笑。
“我们要赶时间，阿九你有什么办法吗？”盘天一环顾了一下庙内凌乱的场景。
“这些就让赤监察者，带着义体人来翻修关帝庙吧，我们先赶回老家看看吧！”只见阿九的美眸逐渐发亮，她开始扫瞄关帝庙需要修葺的地方，然后把关帝庙的定位发送给了赤。
“谢谢你，阿九！”
盘天一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女友，有种说不出的熟悉，孩时记忆中的那个算卦女孩仿佛又回来了。
“走吧一哥哥，不要这样看着我呀！”阿九眨了眨眼睛，脸颊瞬间变得羞红，她从刚才的运算状态又恢复了凡人模样。
“一切都是缘分。九岁那年，村里来了个算卦先生，身边还跟着一位穿着既复古又时尚的丫头。”
盘天一牵着阿九的手，渐渐地走出庙院，沿着记忆中的树林往老家走去。
“哼，什么缘分不缘分的，只是嬷丽雅公主更早选择了你！”阿九挣脱盘天一的手，快乐地向前跑去。
盘天一默默地看着她的身影，只见绿树成荫中的阿九像一位白色的仙子，是那么的圣洁美丽。
不大一会儿，盘天一来到了一个锈迹斑斑的大门前，大门的两侧还残留着褪了色的门画。
铁大门被打开了，一位身穿灰色衬衫满脸皱纹的老头，站在门后愣了半晌，最终反应过来，才小心翼翼地说道：“你......你就是盘天一吧”
“嗯，是我，我们回来看一下就走！”盘天一站在门口点点头，似乎不想打扰到老人家。
“回来就好，一定要在家里多呆几天啊！”
老头的神情显得异常激动，他领着盘天一二人走入农家大宅院，然后声音变得甚是嘶哑，情不自禁地流起老泪，哀伤道：“既然，你们都回来了，那我也该放心地把这个家交给你了。现在村里的年轻人都搬到大城市里去了，能认识的老人也就只有我一个人了，只不过，我也该搬走了。”
“谢谢你，盘小亮，这些年为难你了！”盘天一走到老头的面前，轻轻地给了他一个拥抱，“这个家我们回来只住两天，如果你还想继续留在盘龙村，这座宅院还交给你居住！”
“好啊，好啊！”盘小亮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又恢复了喜悦，他忙向屋内喊着孙女的名字：
“瑞霞，赶快搬些凳子过来，給这位爷爷......奶奶......坐！”老人把目光移向少女般的阿九，言辞间迟钝了一下。
这人一旦到了年纪，对于未来不再充满期待了，只想留在熟悉的地方默默回忆。
其实，盘小亮是不愿意离开盘龙村，再搬到大城市里去的。
“哥哥，姐姐，请坐！”小女孩拿起两张小木凳，腼腆地来到盘天一和阿九的面前，羞怯地说道。
“小妹妹，叫瑞霞是吧，你的声音真好听，婉转清澈，甚是好听！”阿九蹲下身姿，看着小女孩露出甜美的微笑，不停地夸赞着她。
“傻孙女儿，应该...应该叫他们爷爷奶奶！”
一旁站着的老头，看着孙女儿喊错了辈分，面色变得忽冷忽热，然后羡慕地说道：“城里的医疗科技越来越发达了，你们的样貌也变得越来越年轻了，完全看不出年龄的大小！”
“孩子现在并没有错，等她长大了也会追求年轻与美丽！”
盘天一看了看小女孩，并没有介意，反而理解了小女孩的礼貌与天真，这也让他想起了孩时自己，有时候会按照人的外貌去判定年龄辈分，也时常喊错人被他们教训。
“亮，你能给我讲讲盘龙村这几十年的变化吗？现在怎么演变成一群岛屿了？”盘天一示意盘小亮坐下，他们围着院落中心的木桌，开始长谈起来。
“在20多年前，南北极的冰川急剧融化，导致全球海平面上升。我们国家东部沿海地区都被海水淹没了，处在中原地带的豫东也渐渐被海水淹没，盘龙村曾经被海水淹没过，村中的居民都集中西迁了。”老头陷入回忆，苍老的面容带着浓浓地忧伤和不舍。
“那后来又怎么样了啊？村里的房屋为什么都那么破旧衰败？”
盘天一在回来的路上，曾留意过盘龙村的外貌，街道两旁布满了残垣断壁，四处散落的砖石覆盖着厚厚地青苔，放眼望去几乎看不到人的烟火气息。
“村里一度被海水淹没过，在十多年前，这里发生了九级大地震，盘龙村附近方圆几十里的陆地又突然地升高了，这才形成了今天的盘龙村，四周覆盖着浅浅的海水，以及零星的岛屿。”
老头舒展开眉头，露出一点喜悦，他看着斑驳的院落接着讲：“后来，盘龙村又能居住人了，很多人不愿意回来。当我回来时，家里的一切都不见了，只剩下一堆堆的碎石砖头。当我走投无路的时候，这时候我遇见了一个红衣女孩，她和你身边的女孩长得很像，是她让我搬到了你家老宅，说是让我先居住在这里，帮你们看护着宅院！”
“嗯，她是赤监察者，实际上她也是阿九！”盘天一回头看了看美眸扑闪的阿九，她正和小女孩玩得很开心。
“那位红衣女孩临走前，嘱咐我说‘还请你帮我家主人修葺一下他父母的坟墓！’，我点头答应了，每隔三年我都会到村南的坟地里去翻修一下那里的坟墓！”盘小亮继续说道。
“谢谢你，帮我看护父母的坟墓！”盘天一肃穆地看着老头，露出难以言表的感激之情。
“说起感谢，我应该感谢你们才是，尤其是你身边的阿九！”盘小亮的视线移向阿九。
“嗯，这次回来，我就是想看望一下父母，现在我要出去一趟！”盘天一站起身，准备往外走。
“等一下，我早已准备好了贡品和纸钱，你给你的父母烧过去！”盘小亮匆匆忙忙从堂屋里提出一个竹篮，里面堆放着厚厚地黄纸和纸钱。
“嗯，好！”
盘天一接过竹篮，默默地看着老头，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他带着阿九跨过一道浅河，缓缓地走向盘龙村的南地。
放眼望去，村南头的荒地覆盖着一片片沙地，期间零零星星地分布着浅水坑，坑的周边长着低矮的杂草，在不远处的树林里散落着十几个大小不一的坟包。其中三个土坟包特别的巨大，它们排成一线，好似天上的“猎户腰带”。
“这片坟地，好久都没来人看望了。”盘天一来到坟地边缘，看着坍塌的矮墙，以及地上的碎砖，感叹道。
此刻，四周的林子显得很安静，清澈的水坑划过快速游动的鱼群。
“干娘，我们来看望你了。”阿九牵着盘天一的手腕，来到一个被砖石修葺过的坟包前，她把声音压得很低很清脆。
“娘，孩儿不孝，隔了这么多年才过来看望您！”
盘天一在母亲的坟前停下，看着四周散落的青砖，以及坟上长满的杂草，他的心仿佛被针扎了一般疼痛，开始用手把母亲坟头上的荒草与灌木薅光。
阿九站在坟前静静地看着盘天一，微微皱眉说道：“一哥哥，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这脏活不用你帮忙，杂草我很快就能清理完，你先在旁边的树下等会儿吧。”盘天一轻轻擦拭着脸上的汗珠，看了看娇之若仙的阿九，不想让她干这些粗活。
“嗯”阿九走到树下，开始整理自己的小背包，里面放着一瓶水和华小严老婆饼。
过了一会，盘天一携着一堆干净杂草，放在坟前摊开，并示意阿九过来给娘烧纸。
一踏踏纸钱在坟前被点燃，火光照亮着他们那湿润的眼睛，盘天一跪在娘的坟前，不停地回忆着孩时光景。
一个寒冷的冬天，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土路上，母亲总是背着塑料做成的大箱子，一个人默默地走向热闹的集市，开始把红红的灯笼串在高粱杆上，卖给前来的乡亲们......
傍晚的夕阳渐渐落下，村南的夜空渐渐洒满了银河繁星。
“我想在这里陪娘一晚上，夜里你害怕吗？”盘天一站起身，擦了擦脸上早已干涸的泪痕，向身旁的阿九说道。
“哼！我是仿真机器人，有什么好怕的呀！”阿九轻哼一声，并扶了扶吃痛的盘天一，只见他在努力的揉着自己的膝盖：
“再说了，有娘陪在我的身边，我的心特别踏实！”
“呵呵，也是啊！”盘天一看着阿九向自己抛了一个白眼，傻傻地笑道，接着问道：“不知道嬷丽雅公主，在四维世界过得怎么样了，你能讲讲吗？”
“哼——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阿九松开盘天一的手臂，他们一块走到不远处的沙滩，地面散发着淡淡的温热。
“来来，我们坐在沙滩上，给我讲讲呗！”盘天一乐呵呵地从旁边拖来一节干瘪的树干，示意阿九一块坐在上面。
“哼！”阿九的神态变得优雅而高冷，她端坐于树干，与盘天一保持间隔，看着远处的星空，缓缓叙来：
“此时此刻，我在不周山通天塔上，背靠着众神广场，正坐在五彩石上静修，同时也陪着你观望着家乡的夜空。这要在平时，我才没有时间与你共同体验三维时空的人类生活呢！”
“嬷丽雅，谢谢你，能告诉我这些！”
盘天一的心中涌入一股暖流，虽然嬷丽雅公主对自己常常摆出一副高冷的样子，但是此刻有她陪在自己身边也就知足了。
接着，盘天一仰天长叹，转头看着身旁的阿九，说道：“嬷丽雅，我母亲这一辈子过得太辛苦了，死到最后也未能和父亲葬在一起。她们犹如银河两岸的牛郎与织女星，一个埋在了路的东边，一个葬在了路的西边，中间隔得远远的，永远得分开了......”
“唉，但愿他们的灵魂可以相守在一起！”阿九眺望起西南方向的夏季大三角，那里闪烁着最亮的三颗星星。
盘天一抬头望了望璀璨的银河，那深邃的双眸里倒映着长长的乡愁。
夏季大三角，在左上方的那颗亮星是天津四，位于天鹅座方向；另外两颗亮星，分别是位于天琴座的织女星和位于天鹰座的牛郎星。
“走吧，我们穿过那条柏油马路，去看望一下父亲的坟头！”盘天一手牵着阿九的手，借着星光走向村西的荒野。
繁星之下，皆是乡愁。
此刻，位于三千光年远处的天鹅座星空，正发生着一场空前浩大的星际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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