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摊牌

云深大厦高达八十五层，四百多米高，楼顶是一处优雅的花园，种满了花草树木。

秋高气爽，空气清澈，就是风很大，很冷。孟飞紧了紧衣领，从口袋中掏出打火机，费力地点燃一支烟。

“你居然还抽烟。我自从有了老婆孩子，我就不抽烟了。自己怎么都无所谓，但是不能熏老婆孩子。”

孟飞忽然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生硬地将刚刚点燃的烟又给掐灭了。

一个都快有女朋友的人了，怎么还能抽烟呢？

他决定戒烟。

下面是一览无余如同星海般的城市。孟飞本来觉得硕大无朋的琳琅号邮轮，如今看起来就像一条模型小船。

云深大厦是这一片最高的大厦了。但旁边的几座楼也在奋起直追。其中东侧的此山大厦离得比较近，从这里到此山的楼顶只有十来米的高度差。

这给了他一种不切实际的冲动，似乎他只要奋起一跃，就能跨越高空的距离，从这座楼的楼顶跳到那座楼顶上去。

但其实两座楼之间至少有三十米的距离。跳过去是不可能的。

此山与云深其实是同一个基座上的姊妹楼，高空有一条空中长廊直接相通。不用跳，可以走的。

“你居然也有老婆孩子？”孟飞忽然问。

欧阳聪一怔，然后又坦然笑道：“其实我没有。但我有时会以为有。你是怎么发现的？”

孟飞毫不客气地说：“你连自己是谁都会弄错，果然你只是个复制品。”

欧阳聪脸部的肌肉一颤，露出一丝不自然的表情，就好像有两个身份发生了切换。

然后他颇为僵硬地笑了起来。

“对。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那个加密文件，我在公司的版本系统上看了一眼访问的时间和最后的访问者。”

孟飞满足了他的愿望，告诉他事情的由来。

“但访问者就是你自己。”

欧阳聪说话的时候，脸上地肌肉不断古怪地抽动，似乎他并不习惯控制这具身体。

“是你用异能复制的那个‘孟飞‘而已。”

孟飞立刻就反驳了他，无可置疑地表面他才是真货，别的都只是复制品。

“我曾经奇怪复制品孟飞身上既没有U盘，又没有手机，但又匆匆离开。

“那他到底是怎么把那个文件复制走的？

“我猜测你可能通过网络把文件发出去。公司版本控制系统上下载下来的东西，通过网络发送一定会有记录的。

“所以我查了那段时间内公司所有对外访问的记录。结果一无所有。当时没有任何从内网到外网的访问日志。”

“哈哈，”欧阳聪那不断抽动的古怪的脸强行笑了起来。

“你很聪明。但是我既然能复制你的身体，也就有你的指纹。

“将来我随时通过指纹登录去下载那个文件。又何必那时候一定要拷贝走呢？”

“你一定必须把它拷贝走的。”孟飞断言道，“至于原因么，我猜你知道那个复制品马上就要死了。”

欧阳聪的脸瞬间变得惊愕。

孟飞没有理会他的惊愕，看着楼下五光十色如同魔法地毯便变幻着的城市，继续说：

“如果那个复制品随时可能会死。你又没有带手机或者任何能拷贝的载体。而且你还没有通过网络发送文件，那你就只能是……

“把文件下载下来，保存一个最安全的地方。以后再来取了。

“那就是公司的版本控制服务器，你的私人目录下！

“那地方有双重加密，公司一重，你个人一重。除了你本人，没人能发现的。”

“那你怎么能发现？”

“我搜索了我们公司内所有人的版本控制系统上的私人目录。结果在你的目录下找到了它。

“所以我就知道是你了。

“我没说错吧。”

孟飞那个加密的文件出现在欧阳聪的私人目录下，这本身就已经是决定性的证据了。

欧阳聪的神色反而放松了下来，没那么僵硬了，只是因为松弛而下垂的皮肤让他显得有点过分衰老。

“你在公司的版本控制系统中留了后门？这件事即便作为证据，你也犯有重罪，足够你坐牢了。”

在今天孟飞直接不用源码修复刘岗他们的BUG的时候，他就怀疑孟飞能通过版本控制系统，访问到别人的代码了。

只是没想到竟然私人目录也可以？

现在自己的私人目录居然被查个底朝天，他自然更不得不信了。

因为在他的观念中，即便以人类掌控的全部算力，要破解他们公司的版本控制系统的双重加密，至少也要数年的时间。

区区一个下午，孟飞不可能做得到的。

孟飞默然，不置可否。他总不能大喊我有系统，所以不用后门也可以破解吧。

他并不怕因为这事坐牢。因为系统中真没有他留下的后门。

但系统中有漏洞。什么系统能没漏洞呢？欧阳聪他们找不出来，不等于他的最强BUG系统找不出来。

寻找漏洞本来就是他的日常工作。他找到了漏洞，意外浏览了到顶头上司的私人目录。

漏洞分析报告他都写好了。他还设定好了时间，今夜十二点，叮咚一声就会自动发出去。

天衣无缝，不会坐牢的。

“孟飞，作为老朋友了，我最后劝你一句。

“把那个文件的秘钥交给我吧。不要介入我的事。

“那个东西对你毫无用处，告诉我你没有任何损失。

“你在螳螂软件被罗安看重，前途无量，这样的机会不要浪费。

“从此你我再不相见，你也不会再被卷入任何麻烦中。”

孟飞对他的建议露出怀疑的目光。这个所谓的“老朋友”，只是以他所复制了欧阳聪的身体后，吞噬来的那份原本属于欧阳聪记忆而言的。

真正的欧阳聪，必然已经死了，而且消失得干干净净。

如果说真相，那就是根本不知道现在这个“欧阳聪”究竟是个什么怪物，连他的真身在哪里都不知道。

“你断电、砸掉摄像头，除了是为了动手更方便之外，是不想有人撞上或者被摄像头拍到，有两个孟飞出现在同一栋楼里。

“你的计划只是杀了我，然后取代我生活，这样那份文件连同秘钥自然是你的。

“本来你杀了我之后，连毁尸灭迹都不用。因为五个小时之后我的身体就会消失。

“我的记忆也被你吞噬，你从此就成为孟飞，孟飞的一切也都是你的，包括你要的那个文件。

“但在等着孟飞的尸体消失的时候，那时你发现电脑在书桌上。你找到了吞噬的记忆中，孟飞的登录密码。

“根据孟飞的记忆，你在电脑中找到了很多有用的信息，但唯独缺少那个加密的文件……

“你想起来那个文件保存在公司的版本服务器上。只是下载到笔记本上的时候被删掉了。

“这时候你实在克制不住急迫想得到这个文件的心情，于是你决定起身去公司里下载这份文件。

“临走前你又觉得这些信息保存在一部笔记本中太危险，可能泄露。所以你顺手破坏了笔记本上的所有文件。

“但走到半路，你发现你失算了。

“你才意识到明明被你亲手杀了的孟飞，居然没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