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确实(请不要订阅本章)

若是把刚才的动摇写在脸上,岂有资格作为仆役迎接主人。

塞巴斯制止自己差点去碰嘴唇的手,装出符合完美仆役该有的表情。

听两名守护者这样说,塞巴斯表示明白了。

后来过了五分钟,空间歪扭起来。

当歪扭部分恢复原状时,那里站着一位人物。

当然,那人就是安兹。

方才还拿在手里的安兹·乌尔·恭之杖不见踪影,威克提姆也不在了。

塞巴斯、科塞特斯、迪米乌哥斯、索琉香。

房间里的四人一齐下跪,低下头。

安兹绕到桌子后头,在椅子上坐下。

四人一齐起立,视线望向心情看似极佳的安兹。

安兹的视线从深深低头的迪米乌哥斯转向另一边。

塞巴斯紧张得全身僵硬。

他先是勉强挤出声音,应了声,接着观察了一下安兹的神色,然后才下定决心似的问道:

沉默持续了一会,接着安兹说出像是提问的话。

迪米乌哥斯在安兹的注视下,点点头。

对于迪米乌哥斯的意见,索琉香点头表示同意。

安兹看了两人的反应,略为陷入沉思。

大概是觉得既然有两个人抱持相同意见,就应该......吧。

塞巴斯内心急了起来。

一但主人做出决定,就不容易请他更改了。

虽说塞巴斯得到了安兹原谅,但迪米乌哥斯、科塞特斯与索琉香对塞巴斯的好感想必降低了不少。

若是随便讲出反对意见,肯定会引起他们的不快。

但是,他这时必须提出意见。

塞巴斯开口,打算说出反对迪米乌哥斯的意见。

然而,他终究没机会说出来。

因为安兹比他先开了口。

塞巴斯吞下放心的叹息。

对琪雅蕾的处分还没确定。

既然如此,就还有可能性。

迪米乌哥斯的视线,从喃喃自语着的安兹身上挪开,转为某种望向远方的目光。

然后随即转了回来。

迪米乌哥斯微笑着,表示不推荐。

迪米乌哥斯露出满面笑容。

塞巴斯从未看过他那种表情,是毫无恶意、让人产生好感的笑容。

听着主人欣喜的声音,想到迪米乌哥斯口中的饲育场实情,塞巴斯内心颦眉蹙额。

塞巴斯与迪米乌哥斯同样在纳萨力克侍奉无上至尊,很清楚迪米乌哥斯的性情。

迪米乌哥斯那种人不可能只是单纯经营饲育场。

就算饲育场养的是混种魔兽这种魔物也一样──

塞巴斯脑中闪过一道鲜明而强烈的光芒。

因为他猜到迪米乌哥斯在饲育些什么了。

他能把琪雅蕾送进那种地方吗?

没错,迪米乌哥斯也会保证琪雅蕾的生命安全。

但他恐怕不会连她的精神状态一起保证。

两人的对话正好告一段落。

要插嘴只能趁现在。

塞巴斯做出如此判断,于是向主人说到:

他屏气凝息。

这是个赌注。

非常危险的赌注。

但他非得踏出一步。

寂静降临室内,所有人视线集中在一处,安兹平静地向塞巴斯问道:

听到塞巴斯滔滔不绝地强调琪雅蕾的用处,安兹举起手打断他。

塞巴斯倏瞬间狠狠瞪了迪米乌哥斯一眼。

对于这样的塞巴斯,迪米乌哥斯露出了微笑。

讨厌的家伙──塞巴斯在口中咬碎了咒骂。

就算安兹原谅了寒巴斯,迪米乌哥斯也并没有原谅他。

所以他在琪雅蕾的处置上,无论如何都不想如了塞巴斯的意,一定是这样的。

两人吵闹不休。

安兹望着他们的对话。

同时,也望着两人背后浮现的光景。

他们的创造主的身影,往昔时光的幻影──

科塞特斯对吵得愈来愈凶的塞巴斯与迪米乌哥斯泼了一桶冷水。

两人转向凝视着自己的安兹,不约而同地变了脸色。

虽然无法从空虚眼窝中晃动的火焰看出情感,但视线当中包含着强烈的力量,是无庸置疑的事。

两人判断主人随时可能怒声斥责,同时采取了行动。

两人低头谢罪,然而安兹的反应,却令他们无法理解。

室内突然响起了笑声。

那是非常快活而开郎的笑声。

他们不记得安兹有这样心情愉快地发笑过,科塞特斯、迪米乌哥斯、塞巴斯与索琉香,目睹这难以置信的景象,全都看傻了眼。

虽然完全不明白是什么触动了安兹的心弦,总之塞巴斯心想这下事情应该有了转机,安心地悄悄叹了口气。

突然,像是断了线般,主人的氛围沉稳了下来,不过看起来心情好像还不错,应该不是塞巴斯看错了。

安兹心情舒畅地对塞巴斯说道:

塞巴斯虽然内心对安兹的奇妙发言费疑猜,但仍然立刻走出房间,把琪雅蕾带回来。

安兹从椅子上探出身子。凝视着琪雅蕾的模样相当诡异。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让主人感到不快?

塞巴斯侧眼观察着琪雅蕾,但她跟刚才并无不同,他一点也不明白主人为何会显示出这种态度。

轻声漏出的低语,应该不是刻意说出口的。

站在一旁的塞巴斯听见了琪雅蕾吞下口水的声音。

这也难怪。

听到这番语带威胁的话,她应该对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感到很不安。

塞巴斯不懂这个问题的意义。为什么要问这个?

侧眼偷偷一瞧,琪雅蕾的视线正在房间中彷徨。

那态度说明了一切。

塞巴斯在心中祈求。

她连对塞巴斯都没说过本名,可见本名很可能有什么问题。

即使如此,如果对主人撒谎,将会有最糟的状况等着她。

沉默持续了一会,等经过了让人焦急的一段时间后,琪雅蕾终于像蚊子叫一样小声说:

这提议实在太过宽宏大量,让人不明白安兹为何要做到这个地步。

然而,琪雅蕾没有一点犹豫,立刻回答:

安兹缓缓点头。

空虚眼窝中亮起的红光奇妙地柔和。

所有人全都表示出恭敬态度,琪雅蕾也赶紧有样学样。

索琉香深深低头。

除了琪雅蕾与安兹之外,房间里所有人一齐低头。

安兹看着在房间里待命的索琉香,接着说:

所有人不发一语地低下头,琪雅蕾环顾周围,也赶紧低头。

目送三人走出房间后,迪米乌哥斯向安兹问道:

安兹没回答这个问题,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

然后把脸转向无人的墙壁。

那动作看起来,就像有人站在那里。

隔了一小段时间后,安兹开口了。

安兹从空间中取出一本书。

这本皮革封面的书,是以细绳装订而成,做工说是一本书略嫌粗糙。

在某个村子里,有一对感情很好的姐妹。

年纪轻轻就父母双亡的两人,虽然生活贫困,仍然互相帮助,相依为命。

然而,姐姐却被领主──而且是只有极坏风声的贵族掳走,带去做女妾了。

若是姐姐能够过得幸福,也许做妹妹的还能忍住泪水祝福她。

可是,妹妹从至今听闻的风声,猜得到姐姐只被当成玩具凌虐,玩腻了就像垃圾般被丢掉。

而她的猜测成了事实,愤怒的妹妹寻求帮助,离开了村子。

因为没有人愿意帮助她。

不久她发现自己拥有魔法的才能,为了运用这份才能救出姐姐,她逐步累积力量。

只不过,她的目的还没达成,就宣告结束了。

日记当中大部分都只是记载了简短的一句话,最后一页写着的,是对与她一同出发采药草的两名冒险者,飞飞与娜贝的赞赏之词。

安兹摸了摸积年累月而变色的皮革封面,然后收回空间里。

看着神色凝重的迪米乌哥斯,安兹为了让他安心,开朗地说:

6-2

下火月四日15:01

黎明到来,塞巴斯与索琉香忙碌的一天开始了。

他们也可以不告而别,但至今营造的商人身分就这样白白舍弃掉太浪费了,所以他们决定演一场戏,假装要回帝国。

他带着只有刚来时与大家碰过一次面的索琉香,向有所往来的商人与工会的人报告回国一事。

当然不可能只寒暄两句就结束,多少也得话点家常,这是提升人际关系时不可或缺的工夫。

更何况,事实上没有那个男人会不愿意跟索琉香这样的美女交谈,于是耗费的时间也就更多了。

结果每造访一个地点都得要待上三十分钟,等到他们向所有人报告完毕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

索琉香说话语气中难得带有喜悦之色。

塞巴斯看出这是因为能回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而且也完成了主人下达的指令,让她心满意足。

由于在王都收集情报基本上是塞巴斯的工作,她大概没什么机会体会到为主人效命并收到成果的成就感吧。

这次的归返在名目上,必须轮到扮演主人的索琉香出场,这是她的工作。

想必让她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

看她几乎一副几乎要哼歌的模样。

实际上,多亏她心情极佳地跟商人们交谈,使得交涉在各方面都对他们有利。

比方说仓库的租金,就算扣除了大量购买小麦这个理由,也算得上特价大优惠。

塞巴斯打从心底这样想着,将马车停在宅邸的院子里,带着索琉香走向大门。

塞巴斯在门前掏出钥匙,插进钥匙孔。

然后他一如平常地转动钥匙,却没听见该有的喀襟声,也没有开锁的触感。

塞巴斯疑惑地皱起眉头,与索琉香面面相观。

──门是开着的?

一推,门微微开启了一点。

宅邸里只留下了琪雅蕾一人。

她不可能一个人到外头走动。

没等索琉香说完,塞巴斯用力推开了门。

他丝毫没考虑到有陷阱的可能性。

就算有陷阱,一脚踩碎就可以了。

已经完成撒收工作的宅邸,怀抱着空荡荡的冷清感。

他一脚踏入屋内,用上全副的探测能力,寻找生物的呼吸──琪雅蕾的踪迹。

然而他完全厌觉不到人类的气息。

他大声呼唤,在屋子里到处寻找。

塞巴斯找遍了每个角落,但没找到她。

不但没找到她,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找到。

简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塞巴斯握紧拳头。

果然不该留下琪雅蕾出去告别的,他对自己的失败气恼不已。

他本来就不放心把琪雅蕾一个人留在宅邸里。

由于自己曾跟非法组织起过冲突,他觉得危险迟早会找上门来。

即使如此,他还是让琪雅蕾一个人待在屋里,是因为她的心灵创伤还没治愈,对外界仍然感到害怕,也会怕人。

她在与主人他们会面时之所以没有陷人恐慌,大概是因为他们的外形与人类相差甚远吧。

那时琪雅蕾的反应不是心灵受到伤害的人,而是的反应。

就算让她留在马车上,说不定也会引起一些麻烦,这样的担忧让塞巴斯决定把她留在宅邸里。

而且他以为既然已经把整间娼馆砸了,对方想重整旗鼓或是计划袭击,应该都还需要时间。

如今只能说,他的想法太天真了。

塞巴斯快步走过走廊时,有个声音叫住了焦躁的他。

是从会客室传来的。

怎么可能会在那里。

塞巴斯刚才也稍微看过会客室了。

但他还是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走进房间,只见索琉香站在房间中央,手上握着一张羊皮纸。

不等索琉香回答,塞巴斯从她手中像是用抢的一样拿走了羊皮纸。

然后他启动了魔法道具,读过纸上写的文字,怒形于色地捏烂了它。

索琉香的回答十分平静,不带感情。

这实在不像索琉香会说的话,让塞巴斯睁圆了眼睛。

这番话中,有句话像闪光般掠过脑海。

安兹大人决定以谁之名保护琪雅蕾的生命安全?

6-3

下火月四日15:15

开心地哼着自创的歌曲,雅儿贝德将针穿过毛线圈,然后将毛线一扯。

接着再把针刺进去,一扯。

重复几次相同动作后,黑布就被缝在白色线打成的球上。

接着她把布塞进白球里,让球变得更圆。

细细端详着接近浑圆球体的毛线布偶后,雅儿贝德脸上浮现出温柔的微笑。

那表情洋溢着慈爱,宛如女神一般。

她心满意足地握了一下拳头,然后抚摸着毛线编成的头盖骨。

那头盖骨的眼睛与嘴巴是用贴布绣缝上去的,非常可爱,要是让安兹看到了,一定会很害羞。

她极其温柔地把毛线编的头盖骨放在桌上角落,然后从椅子上站起来,去拿白毛线球。

这里是雅儿贝德的个人房间。

说是个人房间,雅儿贝德原本是分配到王座之厅做为防卫场所,所以本来并没有私人房间。

但安兹判断这样以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守护者总管的身分来说有点问题,因此一声令下,将四十一位无上至尊的备用房间赐给了她。

跟安兹的房间一样,雅儿贝德的起居室也很宽敞。

因此老实说,本来就没有多少私人物品的雅儿贝德,原本还觉得这房间实在太大了。

然而,在这里生活了差不多两个月后,情况不同了。

原因之一,出在雅儿贝德此时正要打开的更衣室。

房间里到处都是安兹。

当然,是做出来的假安兹。

包括描绘着各种不同姿势的好几个等身大抱枕在内,还放了无数Q版造型的安兹布偶。

这里正是雅儿贝德的秘密房间之一,是连来房间打扫的女仆都不许进入、不可侵犯的圣域。

通称后宫房。

雅儿贝德发出奇怪的声音,跳了起来。

她拍动长在腰上的翅膀,减缓速度扑向抱枕。

动作有如橄榄球员的擒抱。

雅儿贝德紧紧把抱枕搂在怀里,就这样滚倒在地板上。

地板上也放了各式各样的安兹,所以绝不会撞痛了身子。

她就这样埋在三个安兹抱枕里,发出奇怪的笑声。

把脸埋进抱枕里,雅儿贝德抽抽鼻子闻味道。

那声音显得非常遗憾,听到的人都会产生罪恶感。

因为身为不死者的安兹根本不需要睡眠,不会使用寝室,而且一身白骨,因此没有任何体味。

他会入浴冲掉溅在身上的血或尘埃,但他自己的身体不会分泌任何气味成分。

然而,换做是恋爱中的少女,就连安兹不可能产生的微弱气味,她都能闻得出来──不过也有可能只是鼻子的幻觉。

她以与其说是守护者总管倒不如说是变态的举止,把脸埋在里面吸吸吐吐。

身为纳萨力克的守护者总管,雅儿贝德的职务涉及许多方面。

纳萨力克内的士兵布署与布置周边警戒网等各项事宜、确认纳萨力克内的防卫状况,还要在王座之厅待命确认所有人的状态等等,多的是让人眼睛酸痛的工作。

因此,进入这个房间养精蓄锐,对她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事。

她用力抱紧枕头,借以宣泄对与安兹一同旅行的娜贝拉尔的怨气。

就在这时──

她身体吓得一震。

雅儿贝德额上冒着冷汗,脸部抽搐地环顾四周,确定声音是来自于魔法。

听到他说琪雅蕾,雅儿贝德马上想到那是谁。

虽然安兹一回到纳萨力克,就立刻前往耶·兰提尔去扮演飞飞了,不过大致上的事情,她都听留下来的迪米乌哥斯说过。

语气中呈现的气氛全变了。

灼热的怒火传达给了雅儿贝德。

她的喉咙像是黏住了似的发不出声音。

他坚决地讲到这里,忽然,传来一种憎恶减缓的气息。

可能是情绪超过一定标准,因此遭到抑制了吧。

听见主人冷静的声音,她的心情才稍许恢复平静,终于能够说话。

纵然知道至高无上的主人并非对自己动怒,然而就算是雅儿贝德,也还是会感受到压力。

即使安兹并不在眼前,雅儿贝德仍然深深鞠了个躬。

解除,房间恢复了寂静。

雅儿贝德慢慢站起来,把抱枕仔细收好。

轻声低喃的雅儿贝德,眼瞳中含藏着异样僵硬的光辉。

她的脸朝向房间一隅。

这个房间不许任何女仆进入,原因之一出于雅儿贝德的独占欲,不想让任何人碰自己做的这些安兹人偶。

另外一个原因就在那个角落。

那是绣有安兹·乌尔·恭公会标志的纹章旗。

本来应该挂在房间入口附近的旗帜,现在却被扔在房间角落,布满灰尘。

从那里看不出敬意或尊敬,只有侮蔑、愤怒与敌意。

雅儿贝德想起代替安兹·乌尔·恭的纹章旗挂起的巨大旗帜。

由于那面旗帜实在太大,变得像歌剧院布幕一样厚重地垂挂着。

下火月三日18:27

与克莱姆叫来的卫士换班,踏上归途的布莱恩回到葛杰夫的宅邸时,时间已经过了傍晚。

一从战斗中获得解脱,才发现肚子饿得胃都发酸了。

他推开宅邸的门。

布莱恩那毫不客气的态度好像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不过不用说,是葛杰夫准他这样做的。

进入宅邸,往葛杰夫借自己的房间走去时,大概是听到了声音吧。

有个脚步声往布莱恩走来。

他猜测来人是葛杰夫,而当脚步声的主人步下阶梯时,证明了他猜得没错。

葛杰夫的询问中并没有责问的语气。

当布莱恩觉得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思忖了一下时,他反而还对布莱恩投以亮着兴趣灯火的眼光。

这个提议正合布莱恩的意

布莱恩摸着肚皮对他笑笑。

葛杰夫先是露出有点惊讶的表情,然后说,带他到了饭厅。

听了这不经意的疑问,葛杰夫面露苦笑。

说完,他将嘴巴抿成ㄟ字形,补充道:

布莱恩轻轻一笑椰榆着问:

,葛杰夫也毫不介意,板着一张脸回答:

他说着咧嘴一笑,葛杰夫好像觉得很有趣,也跟着轻声笑了。

然后他反击似的问:

然而这一记反击挥空了。

葛杰夫一边回答一边走进饭厅,拎起放在墙角的篮子。

篮子大小差不多可以放进一个小宝宝。

从里头飘散出隐约刺激鼻子与胃的诱人香气。

两人面对面坐下来。

从篮子里取出好几种料理摆在桌上后,两人拿起斟满葡萄酒的酒杯,互碰一下。

也没有特别为了什么而干杯。

两人没说什么,咕都咕都地喝着红酒。

新鲜而爽口的风味在口中扩散开来。

喝了差不多两口之后,布莱恩放下酒杯。

他呵出一口气,感慨万千地低语:

听了葛杰夫的半辈子人生,布莱恩从中感受到葛杰夫这个汉子的刚正不阿。

其实偶尔曲从一下也不会怎样,但他就是坚持要走正路。

布莱恩似乎猜得没错,葛杰夫话里极少谈到贵族。

明明位居王国战士长这种崇高的地位,估题内容却几乎都是作为士兵的事,或是关于自己待奉的王室。

丝毫没有提到舞会之类的奢华世界。

在邻近的帝国,这种风气已经渐渐消失了,然而在王国,贵族与平民这两种身分之中,仍然隔着一堵高高的厚墙。

突然间,布莱恩觉得很可笑。

过去他为了战胜葛杰夫而练剑,还自顾自地想下次碰面时就要杀个你死我活。

然而现在两人却成了朋友,举杯共饮。

也许自己的这种想法传达给了对方,葛杰夫也露出笑容。

两人同时举杯互碰。

可能是有了三分酒意,碰得用力了点·杯里的葡萄酒洒了出来,弄湿了桌子。

两人再度相视而笑,酒杯相碰发出一声。

葛杰夫的话题无所不包,讲到布莱恩所不知道的世界,聊得正起劲时,葛杰夫用若无其事的语气问他:

葛杰夫问话的语气好像小心翼翼,或者像是怕碰了人家的伤口。

窥探似的眼神,并不是想看穿真伪,而是担心刺伤布莱恩的心吧。

布莱恩没来由的道谢让葛杰夫愣住了,他那表情实在逗趣,让布莱恩的脸颊线条缓和了点。

然后他坐正姿势,开口说:

布莱恩察觉到葛杰夫的瞳孔微微放大

只说出这句话,葛杰夫就咧嘴露出了粗犷的笑容。

布莱恩很清楚那笑容里包含了何种情感。

渴望击溃强敌的战士之心。

那是布莱恩曾经对葛杰夫怀有的情感。

葛杰夫应该也渴望能与布莱恩一战吧。

再经历一次那场让人汗毛直竖的死战──

然而,野兽般的暴戾笑容立刻就消失了。

剩下的是王国战士长的笑容。

布莱恩举出吸血鬼的外貌特征,葛杰夫回答,仰头喝下一口葡萄酒。

布莱恩也以葡萄酒润唇,讲起当时的战斗──不,是单方面的蹂躏。

不过,他绝口不提自己当时受雇于佣兵团的事。

虽然他觉得葛杰夫也许会说每个人有自己的人生,但面对这个刚直的男人,他实在不愿提起过去的自己为了追求剑术无所不用其极,这辈子以来干过哪些勾当。

葛杰夫默默听他讲完整件事,眼中毫无怀疑之色。

葛杰夫开玩笑地抱怨,然而布莱恩严肃地告诉他:

哪有可能争取到什么时间。

除非那个怪物想玩玩,否则葛杰夫根本无计可施。

即使如此,布莱恩却也开始觉得,如果是葛杰夫的话搞不好办得到。

就算只能争取到这些许时间也好。

他再详细说明了一次容貌等特征后,葛杰夫重重点头。

这个问题让布莱恩蹙起眉头。

自己今后该怎么办呢?

视线不知不觉间,移向靠在小桌旁的爱刀。

这是留恋。

终究不过是留恋。

今后自己不管怎么努力,恐怕都赢不了那个怪物。

成为最强剑士的梦想已经破灭了。

这段人生已经确定白费了。

今后自己必须脚踏实地,好好活下去。

他本来就是农村出身。

关于农事的记忆虽然已经磨损不少,但还留在脑海深处。

除此之外他只知道挥剑。

讲得好听点,可以说他这辈子活得很专一。

布莱恩觉得这个提议还不坏。

虽然赢不了那个叫夏提雅的怪物,但以人类范畴来说,布莱恩相信自己还算有点本事。

只是──

看到布莱恩点头,葛杰夫了一声。

葛杰夫露出的表情。

的确,布莱恩与克莱姆的实力相差甚远,才能也无法相提并论。

然而,布莱恩知道这种差距在真正强者的面前根本没有意义,因此觉得这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比起这点小差距,克莱姆挺身面对塞巴斯那种强者的杀气,那种强悍的心灵才真正值得赞赏。

对于葛杰夫大惑不解的表情,布莱恩没说什么。

取而代之地,他大略讲起了今天发生的事,就是袭击八指经营的娼馆那件事

在沉重的气氛下,两人都默默无语地喝着葡萄酒,伸手拿料理。

7-2

下火月四日7:14

一大早就进了城堡的苍蔷薇一行人,个人都拿着一只大袋子,放在地上时发出了金属碰撞声。

袋子里装的是她们的整套装备。

因为全副武装踏进王城总是不太妥当。

放下了沉重的行囊,一行人转了转肩膀。

拉娜在房间里神情温柔地看着大家,领队拉裘丝亚尔贝因蒂尔·艾因卓向她问道:

拉娜虽然几乎没有权力,但还是有身为公主的职责。

拉裘丝露出促狭的表情。

相同地,拉娜也仅一瞬间露出促狭的表情,然后立刻变得不苟言笑。

戴着面具的魔力系吟唱者,伊维尔哀问道。

她即使身在王城,仍然没有拿下遮住容颜的面具。

打扮得这么可疑而不会遭到斥责,是因为她身为人类当中最强的精钢级冒险者,而且领队拉裘丝拥有贵族地位。

拉娜说出昨晚发生的娼馆强袭事件。

苍蔷薇成员们的钦佩视线,全集中到在后面维持不动姿势的克莱姆身上,让他感到浑身痒。

闯进娼馆、拯救身陷地狱的人们,都不是克莱姆的力量,而是多亏了与他一起行动的两名男子帮助。

老实说,克莱姆根本没做任何该受到称赞的事。

他反而还对自己很失望,自己擅作主张而没遭到责骂,计划也不至于告吹,只要做点修正即可,自己竟然为此感到放心,真是可悲。

缇亚流畅地举出每个名字。

的确,克莱姆也这么觉得。

从头到脚看起来都一模一样的两姐妹对克莱姆做出评价。

以伊维尔哀的这句话作为开端,克莱姆感到大家似乎对塞巴斯起了疑心,正要开口反驳时,拉裘丝拍了几下手,改变了气氛。

现场一片死寂。

参与这次作战的只有苍蔷薇。

人手不足,所以一开始才会说要依序袭击。

冒险者工会的创办理念中,有一项是保护人类免于外在威胁。

为此工会有项不成文规定,那就是极力不介入人类之间的纠纷。

不然工会不可能跨越国家藩篱,互相协助。

因此就算只要工会出手就能拯救某些性命,基于一旦插手介入,今后将会没完没了的判断,他们会施加压力,要求冒险者遵守这条潜规则。

有时是警告,有时可能会不介绍工作,最严重的处分就是逐出冒险者工会。

因为这样,有一部分的冒险者会染手非法工作,成为被称作工作者的族群;但是根据一些传闻,如果有人恶性违反规定,工会还可能派出自家雇用的暗杀部队。

苍蔷薇开始对抗八指这个人类组织,虽然触犯了这条不成文规定,但她们是精钢级冒险者,又可说是工会的代表性人物,不可能真的逐出工会,因此得到了默认。

只不过,是因为触犯规定的是她们,所以才能得到谅解。

听到拉裘丝的都脓,拉娜点了个头。

帝国外患加上本国内乱,政局又在不断腐败。

即使在如此不利的状况下,自己的主人仍然坚持奋战,克莱姆仿佛在她背后看见了太阳的光辉,眯起眼睛。

克莱姆重新体认到她才是能统治王国,让许多人获得幸福的唯一人物,而更加强了忠诚心。

然而有些人却不明白这点,认定公主只要当个花瓶,美艳动人就够了,所有这些人──

主要是贵族──

使克莱姆愤恨不已,握紧拳头。

但拉娜美妙的嗓音震动了克莱姆的耳朵,化解了他的怒气,使他再度专心倾听她们的谈话。

的确,雷文侯符合他们所要的人物条件。

除了能否信赖这一点外。

他是称为六大贵族的大贵族之一,财力等各方面都远胜过其他贵族。

只是,没有证据能证明雷文侯与八指并非一丘之貉。

或者应该说他的财力如此雄厚,也有可能是收受了他们的贿赂。

不过,克莱姆立即否定了这种想法。

拉娜──他的主人,也是最聪明,最值得尊敬的女性,举出了那人的名字。

既然如此,雷文侯应该可以信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