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唯一惧怕
出殡的队伍越来越远了,就在这个黑云压城的天气下,浩浩荡荡,足有二十几号人。
位于队伍中心,抬着一口黑棺,几名披麻戴孝的壮汉晃晃悠悠地抬着向前行进。
潼关手持孝幡一言不发,头上系着白绸,眼睛一直在盯着陈复的背影。
南山,是一个重要的场外地点,属于李府之外本次任务中最为关键的一环。
去了那里,或许就可以探知献祭的全过程,只是潼关这里仍然没能摸清楚李府这两个话事人之间的关系。
要说陈复真的是一心一意帮助老妇,只怕谁也不信。
就算他隐瞒得再高明,在极度利己的环境中,老妇真的对此就一无所知吗?
到了这个地步,潼关不得不想起了在大堂中,老妇说过的那句话。
她说保店员们不死……
是真,是假?
而方慎言那边始终皱着眉头,其实他的精神状态一直不算好,尤其是在经历昨夜重伤之后,就越发的差了。
现在的步履都有些蹒跚,处于出殡队伍的最后方,手中空空如也。
相较于其他人,他更像是一个没有存在感的参与者。
这时,出殡队伍已经渐渐离开了巷子口,而他扭过头若有所感地看了一眼后方。
那里是李府的后门,也是队伍出发的位置,老妇与小竹,还伫立在风中。
风吹起老妇的黑发,身姿绰绰,一瞬间让方慎言有一种视野模糊之感。
好像,这个老妇身上藏着不同寻常之物……
但也只是一种感觉,随着队伍拐进长街的另一端,场景发生了转变,方慎言心头的异样也只能压下。
这一路上,街上所有房屋统统紧闭,似乎对于李府的出殡早有预料。
潼关使劲地抓了把身上的背包,看着风中扬起的白幡,对着后方的常念轻声说道:
“这次去,只怕我们会有莫大的危机,同时也是一次机遇。
我们的任务的两天两夜,一天出殡一次的话,今天应该是一个归纳线索的机会。”
常念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领头的陈复背影,悄悄说着:“我们几乎可以肯定会成为他献祭的棋子,你说的那个方案真的可行吗?”
“我观察过李府上下,从未见过他们饮水吃饭,水在李府之中似乎有着某种特殊的含义。
这次任务我们只有六个人,却要和这么多人去斗,或许可以利用鬼物,来达到目的。”
这还是潼关的计划,其实对于店员们来说他们所有人已经沾了水,如果小兰没有说谎,他们也没有理解错的话。
李府中的水,会成为鬼物杀人的契机。
碰过水,或是沾过水的人,会优先成为鬼物的攻击对象。
只不过这个猜想,还有诸多疑点,比如方慎言昨夜什么都没碰,是如何遭遇鬼物袭击的;还有今天突然触碰棺木就暴毙的四个杂役。
但是这些情况,现在的潼关没有条件去解释。
这次的出殡,他的目的就是弄清楚这个献祭过程究竟如何,而要达到目的,就需要陈复不能任意操控他们。
如果利用李府之水,能够将陈复拉到与店员同一起跑线上。
那么以店员们多次历经鬼物的优势,或许他们的胜算才能够更大一些。
一路无言,那些出殡队伍中的“临时工”全部都是为了钱才来,自然会尽心听从李府的命令。
甚至在已经有四名杂役身死之下,仍有那些要钱不要命的穷苦人,肩负起了抬棺的险活。
店员们始终在就近窃窃私语,反倒是陈复这边异常地安静。
老妇今天的表现和以往大相径庭,甚至接触起来,有一种让他深不可测的恐惧感。
尤其是那几句话说的含糊其辞,让人难以捉摸。
陈复,此刻心乱如麻,出殡的真实目的,旁人都不知晓,唯有他和那个中年男性知道。
亦或者说,当初他和中年男性同时获得此画之时,就发现了此物的不凡。
先是中年男性重伤之躯、死而复生,再之后陈复通过画上的涂料获得了可操控旁人的能力。
最后,他将这幅画推荐给了老妇……
老妇,那个七八十岁的老人,渐渐地重获活力,返老还童。
而之所以推荐给老妇的原因,也不仅仅是为了贪图这份家产。
更重要的是,他发现了这幅画背后的一大隐秘……
这幅画里的东西,可以活过来!
他早已见识过此画的超自然力量,如果真的那本书上说的成真。
那么一旦献祭完成,他就可以成为画中之物的主人,到时他陈复将会要风得风。
这就是他为什么要在半个月前来到李府的原因,这里可以拥有让他完成献祭的条件。
只是……
让他担忧的是,他每一次看到老妇的那张脸,都会没来由地在心底迸发一丝惧意。
尤其是随着献祭的进展越来越快,这种感觉就更甚。
“只剩下最后五个,我没有退路了……”
陈复骑在马上,攥紧了绳套,在心底咬牙说着。
然而刚刚想到这里,他忽然感觉一瞬间的脊背发凉,像是心事被某种东西窥探了一般。
心悸之感顿生!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了后方长长的出殡队伍,那里什么都没有。
只是一片红叶,从头顶这高耸的树干上缓缓坠落。
陈复抿了抿嘴唇,眼神闪烁着,他在惧怕一样东西、或是一个人……
李府内外,他只是害怕ta一个!
为此,他狠砸了一下手心,默念着今天务必要将献祭完成!
嘿呦嘿呦的号子声渐渐响起,出殡队伍已经离开了镇子,彻底步入南山地界。
林子越来越茂密,脚掌踩在厚厚的落叶堆上,触感十分古怪。
方慎言路过了陈复刚刚窥探的那座森天大树,这棵树好似并没有收到秋天太大影响。
上面还算是枝繁叶茂,只有少量的叶子随着愈演愈烈的风,飘摇而下。
他凝眸看了一眼粗壮的树干,眼眸低垂,没有说话,匆匆略过。
而这棵树的顶端,树叶最为茂盛的位置,传出了一声哗哗的细响。
一名长发男子,面无表情地伸出仅存的右手,掀开了一片树叶,默默地看着方慎言走过。
随后凝起灰黑色的眸子,望向了通往南山的另一条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