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梁上来客
天气越来越冷了,呼出的水汽在空中停滞固化,成了薄薄的一团雾。
李府的后院区,只有一个活人正在摸索着向前。
突然一声细微的声响,回荡在寂寥的午夜。
声音不大,像是蛋壳裂了一条缝那样渺小,但却成功将活人的神经挑起。
方慎言猛地转过头,同时将背后的刀子攥在手心,灼灼的双目紧盯着某个方向。
那里是一眼望不尽的黑暗,栖息在植被茂密处,蛰伏着。
他看着这一幕,突兀地想起了先前小兰的举动。
当时的小兰因余郭的一句调笑受惊,并且扭头看向了一个方向。
而现在的方慎言目光所及之处,正与小兰讳莫如深下意识看着的方向,处于同一位面。
“不会是巧合……”
可是方慎言不敢过去,那里有什么没人能够知道。
他十分清楚,现在已经因为自作主张导致落单,受袭概率是所有人中最高的。
那么他如果再孤军深入,只怕会落得一个抛尸荒野、无人问津的下场。
方慎言不是很爱活着,但他也不想死这么早。
于是在片刻后的迟疑后,他攥着尖刀,朝着自己推测的李府后门快速冲刺。
先前顾虑颇深,怕打草惊蛇、怕鬼物现身导致他速度很慢。
眼下看着更加阴暗的天空,他决定最快速度拿到自己想要的。
“整个李府,一路无光、无人,更没有挽联。
这个在此镇地位超高的李府,为什么会如此空荡。”
前院的无人,给了方慎言一个提示。
佣人、奴仆在这个时期的富户应该是多如牛毛。
可现在前院没有,那就只剩下了后院。
包括先前出殡的白袍人队伍,大概有二三十号男人,他们也都前往了李府的后门。
再结合老妇所说,这里每天晚上都要出殡的消息。
那么这个宅子的后院,最少会留一些杂役。
以便整备明晚需要出殡的事物、马匹和棺椁。
这就是方慎言深夜选择外出的原因,至于为什么没有与潼关等人商议……
原因有很多。
或许在方慎言的心里,他已经不认为自己能够和潼关等人保持亲近。
现在的七号店,俨然已经开始站队。
余郭是因为阿怜之事,与季礼一起,而方慎言的目的更简单些,他只是认为与季礼这个同样的小人在一起,能够活得更久一些。
他们之间也会有默契。
在长时间的摸索之后,方慎言渐渐地已经看到了一堵厚实的墙壁。
上面都用朱粉涂抹,墙沿被铺上了钢钉,起到阻拦的作用。
而这堵墙的中间,有一道闭合的木门。
方慎言的脚步逐渐放慢,因为他隔着这道门,听到了一声声马嘶的声响。
以及,两个中年男人,在风中沉声的交谈。
“这已经最近这些天第12次出殡了,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是啊,自从老爷死后,夫人就再没露面过,只有复少爷不时出入。”
“诶?你听没听说过一个隐秘……”
“什么?”
“咱们老爷先前的身体一直不错,可自从半个月前复少爷入府后,老爷就死了…会不会……”
“嘘!你胡说什么呢!”
“我可没胡说,你自己想老爷一生没有子嗣,夫人的侄子此时来投奔,这其中能没有隐情吗?”
“别废话了,赶紧扎马吧,明天又要出殡用呢。”
方慎言听到这里,眼眉一开,果不其然在杂役身上真的有意想不到的情报。
短短几句,他就收获颇丰,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半个月前,陈复才刚刚入府,同时老爷去世,结合出殡次数来看。
自从老爷死后,李府就开始了出殡仪式。
或许,这就与本次任务的主线有关!
“砰!”
方慎言再不犹豫,直接一刀捅在了门栓上,力道之大将其贯穿,从另一侧穿透出去。
紧接着猛地抬起一脚,将后门破开。
眼前是一片干草堆,属于一个小院子。
两个身穿粗布的男人,正蹲在草堆上,一边看着马槽,一边扎纸人纸马。
方慎言的出现吓了他们一跳,虽没能看清,但那把夜色下明晃晃的刀子却看了个彻底。
一名男人见到这一幕,一把将纸马掀翻,连滚带爬地往后逃。
张大了嘴,就要尖叫,但一个刀尖却从他的后脑穿入,并刺透他的喉管、舌头。
殷红的鲜血与锋利的刀尖,在他张大了的嘴里渗出。
方慎言面无表情地用力将刀子拔了出来,那具尸体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抽搐了几下。
另一名杂役完全被眼下的一切,吓傻了,竟然还坐在上一动不敢动。
在他惊恐的目光中,方慎言缓缓地蹲了下来,甩了甩刀身上的血。
从怀中拿出手帕,将血液全部擦干净之后,一字一顿地问道:
“将半个月以来,发生的一切事情,详细告诉我。”
可那名杂役却就这么眼看着方慎言,像是完全呆滞。
方慎言皱了皱眉,他看出这个男人是被吓傻了,于是举起刀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颊。
“我时间不多,你的时间也不多,需要我帮你加快速度吗?”
冰冷的刀身,可以擦干血迹,但却擦不去那浓烈的血腥气。
杂役恍若隔世,张大了嘴刚要说话,就不住地呕吐了起来。
“我说……”
……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时间已经来到了11月1日的四点钟。
天光没有放亮,但方慎言从马厩中走出时满面轻松。
他的手上粘上了新鲜的血迹,重新拿出了一块手帕,又将血迹擦干净后,甩手扔掉。
这一次,他确信李府就是本次任务的源头。
今夜的收获,十分丰富。
但他看了看手表之后,觉得时间还早,有些不甘心地犹豫了一下。
开始奔着前院,老妇的那间房进发。
有了先前的经历之后,他的行进速度奇快无比,并且十分精准地摸到了房檐下。
方慎言看了下静悄悄地房内,发现了一丝烛火的光源。
但似乎并不是在会客厅点燃,那就只能是在后面的屋中。
犹豫了一下之后,他抬眸看向了房顶。
他的身手不说数一数二,倒也算敏捷,几下就爬上了屋顶。
蹑手蹑脚地踩着瓦片,一声声细微的脆响,被淹没在风声之中。
而方慎言躬身前行到一半之时,他的身子猛地一顿。
因为他面前的一道屋檐上,正坐着一位已经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人影。
那人,似乎等待了方慎言许久,幽幽地转过头说了一句:
“有火吗?
我忍了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