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两个土贼,一场算计

入夜,邵家。

邵墨卿一直在细思,为何前世的诗会之事,今世却并未发生……

这里头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在前世遇上了簿仕仁那日,他也如常去了那间铺子,却是并无所获。

人没见到,事儿自然就没发生。

邵墨卿很肯定,自己前世就是那个时间,到了那个地方。

难道是监视之人发现了他的异样,故而改变了谋划?这倒也不无可能。

邵墨卿摸了摸怀里的锦盒,那是凝凝送来的人皮面具。

他没想到,凝凝的速度会这么快,才答应了给他做,四五日间便送到了他手中。

锦盒中,用蜡纸隔着一张张的面具,他小心的翻看过。

其中有三张年轻俊逸的脸,每一张与他现在都不遑多让,但看着在年纪上会比他现在的成熟个十岁左右。

两张中年的脸,脸上的细纹做的纤毫毕现,十分逼真,一张有着儒商的气质,一张像个郁郁不得志的教书先生。

一张很平凡的脸,就很普通的贫民大众的脸,走进人群里毫不起眼,过目即忘。

一张……芙蓉面,娇俏不足,风韵尤盛。

一张耄耋老者的脸,白眉白胡子特别的显眼。

邵墨卿看了良久,才辨认出那好像是纯白的马毛剪成了两段,胡茬没有梢,梢都粘在了眉毛上,很形象逼真。

最难得的,是这面具这么薄,凝凝是究竟如何把这些马毛粘上去不脱落,还没损坏了面具的?

邵墨卿对小姑娘的这手绝活叹为观止,也想当然的再次想起了孙神医神乎其神的传闻。

这应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吧?

轻轻抚摸着锦盒,邵墨卿还真的有点儿想念那娇俏的小人儿了。

正在他静思间,忽然一声细微的“咚”落入他的耳中。

邵墨卿声色一凛,悄无声息地起身,匕首已经划入他的手中。

院中,两个黑影鬼鬼祟祟蹑手蹑脚着向着他的屋子靠近。

邵墨卿将床上的被子随手拢了一下,自己则躲到了床尾的阴影中,亮出了匕首。

邵家的破败屋子,门窗都不结实,邵墨卿冷眼看着一根竹管捅破了窗纸伸了进来,一阵白烟吹进。

他捂住了口鼻没动,外面的人静待片刻,转到门边,三两下轻易就撬开了门,一前一后踮脚走进了屋中。

朦胧月色下,两人皆是一身短打装扮,依稀可以看出是庄子里的庄户,并非杀手。但两人来此却是目的明确,就是奔着取他性命、杀人夺宝而来。

邵墨卿藏在床尾,只见两人进屋,就举着菜刀对着他的被子一顿乱砍。

等他们感觉到不对劲停手的时候,邵墨卿已经来到了他们身后,正要出手,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他下意识转身攻击。

墨璃轻松挡下这一击,将人拉到一边,出手干脆利落地打晕了两个土贼。

墨璃一出手,邵墨卿就反应了过来,站到一旁平复下过快的心跳。

两个小贼他并不放在眼里,但刚刚身后毛骨悚然的浓厚杀气,是真的惊到了他。

墨璃解决掉了毛贼,这才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姑娘给你的,这两个土贼,是我带走?还是留下你自己解决?”

邵墨卿的注意力全在信上了,闻言也不想太麻烦,把人交给了墨璃解决。

能不惊扰到母亲,还是不惊扰的好。

墨璃这回递了信,转身抓着两个贼就走了,没有留下等回信的意思。

邵墨卿还有些遗憾,他才换好了新的笔墨,想要给凝凝回信之用,看来这一次凝凝没有交代要他的回信啊……

邵墨卿抿了抿唇,将油灯点上,借着昏黄的光芒细细看过厚厚的一叠纸张。

看过后,他微微一笑:“原来如此。”

原来他的同窗也好,诗会也罢,当真没有一处凑巧,全都不过是为了他们精心设计的一场算计罢了。

凝凝的猜测又中了……

只是,这一次究竟是被人算计,还是算计他人,就由不得那些人做主了!

……

转眼就到了大戏上演的这一日,邵墨卿如常去铺子里交书领活儿。结算的二两银钱才到手,他身后就有一声迟疑不敢认的声音响起:“厚之……兄?”

两世了,这一句开场白都没有变。

邵墨卿转身,似疑惑何人叫他?抬眼就看见了一个油腮粉面的白面书生,他惊讶如前世:“簿仕仁?”

簿仕仁像是很高兴认对了人,却又在近前时忽然皱眉:“你家中之事我略有耳闻,当真不读书了?”

邵墨卿叹了口气:“母亲的药钱我尚且拿不起,弟弟的束脩也还愁着,暂且先如此吧。”

簿仕仁也跟着叹了口气:“伯母可还好?”

邵墨卿沉默不语,簿仕仁又是一叹,甚是惋惜,却又忽而话锋一转:“你啊……时也命也,今儿核该你遇上我!”

说着,簿仕仁伸手把住了邵墨卿的小臂:“你可是咱们一群人中最有才气的一个。”

“今儿德胜楼有诗会,依你之才定能拿得头名博得彩头,头名可是有百两纹银呐!”

“走!同窗一场,我自是要拉拔你一把的。”

邵墨卿被突然拉住,还想往后抽手,但一听诗会的彩头,他抽手的动作一顿,就这么一个游移间,人就被簿仕仁拉着走了。

这一世,邵墨卿没有一心都在忧愁母亲的病,也自然没有错过簿仕仁眼中的算计、嫌弃和得逞时的那点儿得意。

他此时穿着一身落满补丁的长衫,与前世是同一件。

果不其然,才上了德胜楼的二楼,众人见了他也如前世一般的鄙夷不屑。

轻贱的眼神洗刷在他的脸上身上,小声的低语却足够让他听到,那些讥讽之词不断向他涌来。

邵墨卿恍惚回想着前世羞愤的心情,却又要为了生计,为了母亲的诊金药费不得不忍下屈辱,并因此不作隐藏,提笔作诗,锋芒毕露,得罪了在场所有人。

此时他也表现出了一副隐忍的模样,还在想着当初究竟写了什么来着……

忽然一抹熟悉的人影让他一怔,这才仔细看清了那张第二次见到的俊逸的脸,凝凝?!

傅佳凝又是一身小公子装扮,正摇着一把墨兰折扇,很是闲适地咬着一块定胜糕,吃得一脸享受。

邵墨卿:……

她这般坐在了这里,那……邵墨卿似是想到了什么,垂眸抿唇,收敛好了愉悦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