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 荒唐（二）

“不痛苦！”小孩发出尖锐爆鸣。他使劲挣扎，这疯子要杀掉我！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恐惧令他大汗淋漓。气氛越来越压抑，原本动手的三个人反倒不知所措，明明他们才是施暴者，现在却像是无意路过发现了凶案现场的。成喜更是又怕又莫名其妙，多管闲事就算了，怎么还一副帮凶变主谋的样子呢？厉九川缓缓抬手，他只是刚刚动了一下，空气中突然传来凄厉的呜啸声！嘭！闷响过后，小孩跌在地上，又被一个稍大些的孩子拉着冲出去。“跑！”大些的孩子使劲喊着，还不忘回头看。他长着一张青翳翳的脸，桃花眼，尖下巴，乍一看仿佛某种爬行动物。只是那挑衅的眼神，是低等生物无论如何也模仿不出来的。厉九川扶住被打脱臼的胳膊，淡然地接了回去。如果说自己方才多少有些惶恐，现在则是安定了不少，因为那个挑衅的家伙，化成灰自己也认得。玄十。这至少说明了一点，青帝传承就在这里，在这个世界里。另外，自己确实记得小时候来大喜武斗馆偷看过一次比赛，差点被打死，不过没有被救，而是被扔了出去。再往后，记忆就模糊了。从来到五方极界后，他记得倒是一直很清晰。只不过玄十跟着无上混，至少也有有正仙之上的位阶，他见到自己怎么不动手，反倒逃了？难道他认为自己会放过他吗？还是说，这个世界有什么限制？厉九川摸了摸下巴。他来到这里之后，最大的限制莫过于没有传承没有灵源……原来如此。我无法使用传承，那么玄十也一样，单凭借一个体质还不足以和这个世界对抗，毕竟以联邦的科技程度和警卫力量，可以让任何不遵守规则的人乖乖低头了。如果故意行凶杀人，是要被判处“雷狱”极刑的。想到这，他的某些记忆又清晰起来，自己还小的时候联邦的武师还兴盛过一段时间。其实武师只是最初的称呼被沿用下来了，以前是指只用拳头对战的武者，后来泛指裸斗，以拳头为主罢了。简单好学，能挥拳就能上场，可以轻易吸引穷人送死卖命。他们主要是在斗笼里表演给精神空虚的暴发户看，真正有本事的就会被聘为富家子弟的保镖甚至师父。后来联邦研发出一种了不得的东西，彻底碾压了人类一切原始的力量——机甲。自己被抓入狱就是因为这个，那种坚硬冰冷的盔甲搭载激光武器横扫一切的模样，至今还让他记忆犹新。有了新鲜玩意，富豪之间的机甲竞赛宛如销金窟，武师至此也再也没有翻起风浪。思索到这，厉九川突然发现下巴被捏出了一点凸起。他使劲按了按，好像又给摁了下去。这是……傀咒？居然还能有形质显露出来让自己改变？厉九川若有所思地盯着两个孩童离开的地方。……“嘶！”小孩把着自己乌紫的胳膊，好让同伴为自己擦拭药酒。“这会知道疼了，偷偷溜进去的时候就记不住？”玄十暗青色的面孔露出嘲笑之色。“我哪知道他们要杀人！”小孩不服气地道，“等我长大，就要做最强的武师，给他们狗脑子都打出来！”“是是是，您最厉害了。”玄十忍不住笑。“我是认真的！”孩童恼羞成怒。玄十怔了一下，又肯定地道：“我知道，我相信你，你会是最强的，强到让所有仙与神都拜服在你脚下……”听见他这话，孩童瞅瞅自己身上的伤，顿时羞得大嗷一声扑上去。两人打闹一番，终于累了，又摸索着打算煮点粥喝。“没几粒米了。”玄十捧着破麻袋，试图从里面多抖几颗谷子。“锅也破了。”小孩举着黑漆漆的锅底，透过小孔看见玄十泛青的眼睛。“我去隔壁找王姨借去，你在家等着。”玄十的声音隔着锅传来，嗡嗡地响。“唉。”小孩应了一声，放下锅的时候，小破屋里已经不见了同伴影子。他刚有些失落地放下破锅，突然又听见屋口传来敲门声。玄十每次去借米都不带自己，难道这次反悔了？！他惊喜地冲过去，刚将门拉开一丝缝隙，心中却突然惊惧起来。玄十进出从不会敲门！吱呀！门还未合上，就被反推开了。小孩呆呆愣愣地看着面前高大的陌生男人。“想学武吗？”…………厉九川被打了个半死丢出武馆，在垃圾桶边上趴了好半天。终于恢复一丝力气的时候，他才慢慢往前爬，靠着墙边挪动，直到垃圾车倾倒的黑色包裹轰地一声砸在脚边。他不知道是什么执念在吊着自己，只是觉得好不甘心。拆开垃圾袋，他从里面翻出一颗烂梨核正要下嘴之际，突然感觉一道阴影笼罩了自己。“想学武吗？”那个高大的男人问道。“想。”厉九川努力地抬起头，却只看见了模糊的面孔。……啊，师父……你以前是长什么样呢？我好像不记得了。厉九川揉了揉眼睛，从床上翻身坐起来。他随手套上一件短袖，径直走到窗前一把拉开帘子。一群年幼的孩童正在下面嘿哈嘿哈地练基本功，那个眼熟的小子就在最前面。厉九川推开窗户朝下面招手，带训的师傅见了，便一推前面那小子让他离开队伍。小孩茫然地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上面，这才明白过来屁颠屁颠上楼。厉九川在桌前放了一杯牛奶，看着他通红的面孔，招了招手让他喝掉。“你叫什么名字？”小孩抹了把嘴边奶渍，“我没有名字。”“好，那你以后随我姓，叫厉……，算了，先叫你小厉吧，等你真正能上台打了，就用我的名字，叫厉九川。”“是！谢谢师父！我一定会成为真正的武师！”小厉欣喜地回应。厉九川没答话，因为武师在上流社会看来就是个蔑称，卖命的贱业，能挥拳就能上场。欢欣过后，小厉又有些犹豫，似是想说点什么。“讲。”厉九川没跟他客气。“我，我有个朋友，他也想学……”小厉支支吾吾地，脸色涨红。“玄十是吧？”厉九川摇头，“他没有你也能活得自在，而且早晚会来找你的。”“师父……”师父怎么知道他的名字？“我不会拦着他找你，但也不会收他。”厉九川站起身，“去训练吧钱都替你出过了，不要浪费。”“是，师父。”小厉只纠结了片刻，很快拔腿往楼下跑。能吃饱饭还能学拳的机会简直像天上掉馅饼，他要在“梦醒”之前，拼尽全力去学。何况自己从来都给不了玄十帮助，以他的能耐也不缺自己这点，等到有机会再好好报答这位好兄弟。咚咚咚！小厉前脚出去，成喜后脚就敲开了门。“咳咳，这位先生，想问下您今天打算上擂吗？”矮胖子皮笑肉不笑地道。他昨天各种托关系查了一宿，这个流浪汉根本没有任何背景，就是个不知从何处乞讨过来的落魄武师！只不过可能兵器斗挺厉害，血狼也是第一次兵器斗，被抓了马脚才死的，白害自己昨天那么客气！而且这人好像还有些见不得光的特殊癖好，居然想对小孩子下死手，还是早点催着上擂干废他算了。厉九川瞥了他一眼没动，这矮胖子身后就挤进来两个身形魁梧的壮汉，窗户后面也有影子在晃。“好啊。”厉九川无所谓地点头，自己明明用傀咒改过了脸，小厉认不出来，可成喜却没有什么反应。难道这个世界的确是幻境？还是小厉与众不同，只有他能看见变化？“既然你不同意……呃，”话说了一半，成喜才反应过来，语气不自觉地虚了，“咳咳，既然您同意了，您看上哪场合适啊？”厉九川摸了摸脸，“就上次那种死斗笼，拳武兵不限。”死斗笼就是上擂的人一直打到死或者打到对手死完为止，一般会安排三到五组人，一组两个。拳武兵不限就是裸斗，武斗，兵器斗等等不限对手不限兵器。裸斗对手一般是没有底子、要钱不要命的“野人”，招数下三滥且狠毒。武斗对手是有系统习过武的人，良莠不齐，有高手为了磨砺子弟专门送来的，也有吃不饱饭的武师赚点钱养家糊口的。兵器斗就是双方可以自己选武器，当然热武器除外。厉九川目前在这个世界没有半点根基可言，连自己的来历都说不清，还是通过成喜才了解一点信息。但巧的是，他知道有个武痴富二代最近几年都会一直泡在武馆，这是个天生的钱袋子，其家族势力也不错，适合挂靠。今天就把他拿下，挤点油给小厉打打根基。到时候把自己当初的劲力法门教给小厉，也算是这个世界唯一一点好用的特殊力量了。想到这，厉九川突然一怔。倘若这个世界真的是回到了过去，自己传给了自己法门，岂不是完成了某种闭环？他又开始对某个杀性作祟的念头蠢蠢欲动，终究还是憋了下来。“现在能上场吗？”厉九川久违地露出和善微笑。“现在？”成喜莫名慌乱一下，强自镇定道，“现在太早了，这样吧，下午第一场就安排您上。”“好。”除了打架，厉九川也有别的正事要做。目送成喜等人离开，他才站起身开始舒展筋骨。许久不练，都快要忘了。他活动一番，浑身噼啪作响，只是简单的提了一遍气，便已是武道入门。这全靠祝盘肉身不凡，虽然大为受创，也不是凡夫俗子体魄能比的。尤其是劲力运转，筋骨运作之间可以轻易操控，甚至极其细微处也能梳理，且脉络也都十分通畅，宛如宗师重操旧戈，很快就熟练起来。厉九川全身力量扭作一股绳，猛地挥拳打出去，空气中顿时发出啪地炸响，外劲初成。接着他又扎了个马步，尾椎下沉带动脊骨大龙一颤，劲力吞吐之间发出雷霆般闷响，内劲也收发自如。无需作甚历练，内劲顺着绝好的身体底子，浑厚气血运转很快遍布全身。这时，一只小小的蛾蠓飞来，刚靠近厉九川皮肤，空气突然微微扭曲，瞬间将小虫像弹丸似的弹了出去。蝇虫不能落，是为化劲。上辈子自己苦求而不得的境界，在这不知真假的世界里轻易完成了。如果有传承，这点力量自然微不足道，可是在没有传承的世界，这已经是人所能达到的极致。厉九川能感受到这的尽头应该还有道路，但是与之相对的，这个世界缺乏让道路铺开的关键物质，就像五方极界离不开灵源一样。这番修炼在感官中似乎颇快，实际上厉九川回神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门口传来重重的敲门声。“先生，该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