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8章 骨生花

入眼瞬间，祁龙轩完全无法置信的愣住了。

泓泉如镜，血光荡漾，将水底的事物映照得历历可见。

一座大城，无数雄伟建筑拔地而起，被水草青苔模糊了面貌，只能看见大致的轮廓，但依旧能感受到其昔日的辉煌。

这一片埋葬在湖底的遗迹，它乍看上去，好似死寂一片，没有生命，没有情感，无数从水底延伸出来的水草，泛着幽红色的光，无数游鱼悠然游绕，其中就有许多体色鲜红的血海魔鱂，它们在这群古建筑间穿梭往来，如缓慢流动的岁月无声，在倾诉着这里的故事。

祁龙轩从雷卡丘背上下来，站到那片水下遗迹的一方塔尖上，环顾四周景物，不知为何，他内心阴郁的哀伤愈加沉重，让他竟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那是，自内心深处缓缓升起的惆怅感，犹如漂泊的孤魂回到了故地。

突然，眼前的红色似被惊扰到了，血光浓郁了起来。

花开了。

是的，祁龙轩顺着光源处看去，发现从地底生出的水草突然展开了叶子，在水中缓缓飘荡，并绽放出了一朵朵，鲜红如血的花朵。

他之所以能够看清水底下的事物，正是因为这些水草泛出的红色光芒。

但为何这些红光竟然能够穿越千百里，吸引他从尼雅河一路追寻到此呢？

带着这个疑惑，祁龙轩缓缓下潜，来到其中一株红色水草身旁，蹲下细看，发现这水草长得甚为奇异，枝茎细如触手，与花叶皆呈血红之色，散发着诡异的幽光，幻明幻灭，如人呼吸。

祁龙轩好奇的伸手碰了下它，谁知那朵血色奇花竟然像是有生命一般，吓得花叶收拢，一下子钻进了地底消失不见。

“咦？”祁龙轩还未见过这等玄奇之物，问欧冶子道：“这是什么植物？”

欧冶子凝声道：“花色如血，蕊叶如发，似浸血青丝，应是传说中的千鬼曳，我也不太确定，你再去采一株来看。”

祁龙轩二话不说，当即朝另一株游去，放眼看去，这片湮灭的遗迹上，生长的这种植物数量不少，遍布于水底的每一个角落。

祁龙轩扶着遗迹游走，很快地就在另一处找到了一株血花，那怪异的植物果然如欧冶子描述的一般，花色如血，蕊叶如发，似浸血青丝，好不渗人。

“这种花应该能拿来炼丹吧？”

祁龙轩边说着，闪电般伸出手去，不给那血花逃走的机会，一把将其握住。

谁知那花茎极为韧实，缩茎不成，反被握力拉扯，竟是从土中牵出大片泥沙起来，惹得眼前一片浑浊。

祁龙轩连挥了挥手，驱散淤泥的浑浊与腥臭味，定睛看时，竟是从地上扯出了一具骸骨出来。

“尸……尸骨！”祁龙轩不禁吓了一跳，急忙撒手丢掉。

欧冶子倒不意外，解释道：“千鬼曳也名骨生花，据说乃是冤魂所结，附骨而生，每一株花下，必然埋葬着一具尸骨。”

“那这……”祁龙轩骇然看向四周，那密密麻麻，绵延不知尽头的花海，岂非全是尸骸？

“是的，尸山血海是骨生花形成的必要因素，因为数量庞大，成型后尸花如血，红丝摇曳，故称为千鬼曳。”

“能拿来炼丹不？”祁龙轩眸光一亮，有些动容。

“能不能炼丹我不清楚，但千鬼曳秉承尸气而生，拿来喂养罗刹蝶总是不错的。”欧冶子不擅炼丹，但还是肯定了这种花的价值。

祁龙轩两眼放光，当即拿出纯钧剑，四处游走收割起来。

这片水下遗迹的分布极广，如同沙漠古城的倒影，到处遍布着屋舍楼阁，街道庙宇。

因为这些建筑沉睡在水底不知多少岁月，只能看到被青苔覆盖的轮廓，远眺形似蚁巢，形态不一，有的直径不逾一寸，有的森然拔地隆起，状如断渊，气势磅礴，更有游鱼虾蟹来回穿梭。

若不是亲眼所见，如何能相信，这尼雅河下，竟有如此壮阔的一方世界？

祁龙轩一路收割，顺着千鬼曳延伸的方向游去，不知时间如何流逝，直到他感觉有些累了，依旧还是没能将这些尸花收割完，反倒是一眼望去，那红色海洋延绵无限的方向，密密麻麻的连成一片，好像没有尽头似的。

“这么多的千鬼曳，恐怕不下数百万棵吧？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浮在水中眺望，祁龙轩的心情如同面对一座金山，却无法搬走，只能心生无力之感。

这个念头浮现之后，祁龙轩抬头，首次注意到了这里的遗迹，面露凝重起来。

在他的印象里，大荒沙漠虽然气候多变，昔日的遗迹可能会淹没于黄沙之下，但西域三十六佛国在有载以来，从未出现过如此大规模的人口灭绝，何况三十六佛国本身也并不是什么大国。

在西域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人口规模远不能和中原大地相提并论。

那么，如此大规模的人口灭绝是从何而来的呢，这片遗址又是哪个文明的象征？

祁龙轩心中微有些猜测，但他并不敢确定，于是他开始游走于这片废墟中，替这些建筑抹去覆盖在上面的水草青苔，企图辨认出一些岁月痕迹。

很快，一座宏伟的庙宇引起了祁龙轩的注意，它耸立在水底如一座山一般高，四周飞檐脊饰，颇为华贵，一看即知地位不凡。

祁龙轩游到屋顶，正脊的横梁抹去尘垢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碧绿的琉璃，上面分别陈列着几个突起物，抹去污渍后，赫然是一尊人形雕塑。

祁龙轩暗自诧异，正想凑近前观摩，就听欧冶子的声音道：“你往四角屋檐去，看有没有猛虎、牧羊犬、神牛与大象的雕塑。”

祁龙轩愣了一下，没有发问，但隐约觉得欧冶子应是看出了什么，当即往四面檐角游去，果然见到了飞檐上的四象雕塑。

当然，这四象雕塑可不是中原修真所指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四象，在中原修真的崇拜里，虎、象崇拜或许有，但狗与牛却是闻所未闻。

“这是祆教的祆神楼，供奉的是主神阿胡拉。”

“祆教？”祁龙轩身子一顿，猛然想到了什么：“这里是魔宴同盟的战争遗址？”

脑海中，紧随这句话突然翻起惊涛骇浪的，乃是当初在长安城的听闻：传说久远以前，古老的西方血族组成了魔宴同盟，曾与东方修真势力有过一次惨烈的大战，那一战中，勒森魃族的亲王阿刹迈森，曾以五百万战死修士的尸体，提炼出十九具尸心魔偶，集天地怨气而生，不老，不死，不灭，极为恐怖。

这里……会是五百万冤魂的埋骨之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