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蚩秋悦
“心是累苦,情是累苦,
困心常在,着眼青山亦红尘。”
蚩秋悦痴痴地叹了声,抱起瑶琴转身进了草庐,声音传来道:“此心已死,即使再欢快的曲调,也弹不出那种感觉了。”
看着眼前这个风华正茂,却垂垂老矣的女子,魑戬心头不由一痛,跟着她进了草庐中,道了声:“难得来见你一次,秋主人不打算泡壶茶请我吗?”
“坐吧。”蚩秋悦素手一摆,脸上依旧冰冷。
“他同意你来见我,总不会只为了向我讨壶茶喝吧?”
“你非要和我这么见外吗?”魑戬无奈苦笑,似乎自当年的事情以后,蚩秋悦就从未和他谈过心了。
或许,正如她所说,心死了吧。
“那你来做什么?”
“喝茶,谈心,像当年一样。”
“像当年一样?”
蚩秋悦微微一愣,幽幽道:“说起来,我们确实很多年没在一起说过话了。”
魑戬微笑点头,索性自己动手,用红泥炉火,娴熟的泡开了一壶茶,悠然道:“品茶就像人生,喝了这一杯,可以提神醒脑,再喝一杯,能清心解乏,然一次两次,多次之后,就泡不出茶味了,想再喝的话,就必须丢掉这些无味的茶渣,再换上新的茶叶。”
魑戬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饶有深意的看着蚩秋悦,继续道:“人生不正是这样吗?逝者逝矣,来者可追,放弃不愉快的过去,重新面对未来,才能活出新的滋味、新的人生。”
蚩秋悦面露苦涩,看着这个忠诚的守护者,这么多年了,似乎只有魑戬,还记得她这个被魔皇陵遗忘的罪者。
回想起那时的无忧无虑,蚩秋悦冰冷的心泛起一丝暖意,感叹道:“多年不见,我的小黑真的是长大了,你是在劝我不要执着于过去吗?”
魑戬微微一笑,将一杯茶请了过去,道:“正如秋主人所说,困心常在,着眼青山亦红尘,唯弃尘忘念,方能阔眼见青山,不是么?”
蚩秋悦苦笑一声,看向魑戬道:“既然魔君深知其中道理,为何不求自渡,反来度我呢?”
“我?”
魑戬惊奇道:“我又没有心魔,何须自渡?”
“是吗?”
蚩秋悦反问道:“我记得奴天骄妹妹钟情于你好多年了吧?”
“这……”魑戬一时语塞,竟回不上话。
“既然魔君说了,逝者已逝,来者可追,那为何又放着眼前人不去珍惜,反将时间浪费在我这个心死之人身上呢?”
“哎~”
魑戬无奈,只得重重叹了一声,起身告辞道:“果然是哀怨莫大于心死,看来魑戬今日本不该来。”
蚩秋悦不为所动,抿了一口茶道:“魔君有话直说,本宫有些乏了。”
“魔神首起了感应,那孩子在灵修峰。”
啪~
一声惊雷,响彻了蚩秋悦整个世界。
她原以为自己的心已经死了,不会再起波澜,但一听这个消息,她竟是没能握住手中的茶杯,茶水洒了一地。
她的声音,带着三分惊恐,七分急切道:“他们没有死?他们还活着?”
“我说的是那孩子,没说他。”
见蚩秋悦过激的反应,魑戬心中隐隐刺痛。
心念一动,立在他肩头的那只碧眼金雕扑翅而起,在半空中变成一头展翅数百米庞然大物,正是一头举世罕有的高阶仙兽。
当今修界之中,已知现世的仙兽坐骑,只有天衣神相的火影狻猊,和他的这头碧眼金王雕。
魑戬身子飘然而起,跃上金雕背,绝尘而去,声音传来道:“魔尊说了,若你还惦记着魔族复兴的大业,便亲上灵修峰去,把那孩子抓来吧。”
声音,由近而远,渐渐消失在了皑皑风雪之中,蚩秋悦痴痴坐在原地,目光涣散,默然无声。
许久,她单薄的身子动了下,似乎是感受到了风雪的冷意,从壁挂上摘了件雪狐披风披上,匆匆出了草庐。
漫步在结冰的湖面上,蚩秋悦满心愁绪,随着这苍茫雪飘零。
十七年来,他如这无根的白雪,心不知所往,情不知所归,如行尸走肉,没有灵魂的依托,直至今日,她才知道,在绝望中,被重燃起来的希望,是那样的弥足珍贵。
她走到湖心处停下脚步,白茫茫的镜湖广袤无垠,她一人独身利于天地之间,显得有些凄楚。
伸出手,在真元的策动下,湖心的冰面开始寸寸龟裂,最后一声砰嗙巨响,湖水之中,一道通体晶莹剔透的白玉棺材浮了上来。
冰晶棺浮出水面瞬间,周遭空气瞬间凝冻,那冰棺赫然是由万年深海冰精打造,极为珍贵。
历代魔尊仙逝之后,都要躺进这种玄冰打造的魔棺之中,长眠于万丈湖底,据说能够永保魔躯不朽。
但奇怪的是,棺盖打开之后,里面赫然只是一只断臂,在万年冰封的湖底,不知存放了多少年月,却依旧没有半分腐坏。
“那孩子没死,你也一定还活着吧?”
没有旁人倾诉,蚩秋悦看着那只断臂,眼中渐渐起了水雾,自言自语的问了一句,终于是忍不住情绪,嚎啕大哭起来。
灵修峰千里之外的山林深处。
祁龙轩已经不知自己昏迷了多长时间了。
如释重负的心绪,疲累到了极点的身躯,都在告诉他,沉沉睡去吧,没有什么好留恋的,这个世界,只有苦难,只有冷漠和残酷,只需要这样的沉眠着,你就能永远的,忘掉这一切,不用去面对!!
祁龙轩做了个梦,梦见了自己回到了清风寨,那个他从小生长的地方。
“做个普通人不好吗?”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他那个苟且偷生的酒鬼老爹。
意识中,第一抹人影映入脑海,随即回忆不断增生追索,波涛汹涌,千潮百浪,好似观灯走马,一一重演。
“难道要像你一样,一辈子寄人篱下,给人看庙吗?你知道今天乌少羽怎么说的,你就是个看庙的,靠人施舍过日子,难道还要我跟你一样,一辈子看人脸色,这样的日子我早就受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