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八章 红杏(两章合一)

林安儿转过身去,正对上金玖的眼睛。

金玖的眼睛很好看,略长,眼角微微上挑,如同两泓雾气缭绕的寒潭,深不见底,但眉眼流转间,却又似微波荡漾的春水,温柔而又艳丽。

林安儿自幼便看着这双眼睛,长大一些她才知道,这叫桃花眼。长着一双桃花眼的女子,艳丽妩媚,但这双眼睛长在金玖的脸上,则眼神迷离,衬得整张脸都是懒洋洋的表情,但笑起来却如月牙儿弯起,勾魂摄魄,让人心神荡漾。

此时的金玖眼里就是含着笑,眼底眉梢如同桃花盛开,眼明正似琉璃瓶,心荡秋水横波清。

林安儿的肚子忍不住咕噜噜叫起来。

她连忙把眼睛移开,自从十六岁“大病痊愈”之后,金玖的颜值一年比一年高,他又时常跟着府里的护院习武,以往略显单薄的少年如今身形伟岸挺拔,坚实的双臂如同铁箍,紧紧地抱着林安儿。

“内什么,金哥哥,我们别在屋里了,出去走走吧。”

林安儿求饶,金玖该不是又要发qing了吧?

“哪里也不去,我今天就想这样抱着你,什么都不做。”

“我已经长大了,我......”

林安儿说不下去了,金玖呼出的热气喷到她的耳朵上,她有些晕眩,说了一半的话咽进肚里。

金玖果然什么都没做,他就这样抱着她,两个人如木胎石像一般,僵直着身子,彼此越来越粗重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终于,金玖的手重新开始动作,他把林安儿放倒在书案上,书案宽大,林安儿娇小的身体平躺在上面,小腿分开,耷拉下来。

林安儿觉得这个姿势很熟悉,是她前世想用来调戏小鲜肉的,可现在被调戏的好像是她啊。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来不及了,金玖的身子已经压下来,他把脸埋到她的胸前。从北地回来后,林安儿发育很快,几乎每隔两三个月就要做上一批新衣裳,原先的衣裳全都又紧又小不能穿了。

她身上这件衫子是上个月新缝的,可也已经不太合身,胸前绷得紧紧的,金玖的头和脸压下来,林安儿感觉衣衫就要裂了,她下意识地想要推开金玖,可手上软软的,已没了力气。

“小媳妇,你的心跳得好快,你害羞了?”

“才没有。”

金玖的声音低沉,往日如冰玉碎裂般的清悦音调此时有些喑哑,脸上重又有了笑意,一笑之间,清俊艳丽的容颜宛如明珠璀璨。

“你出落得真好,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好,你从很小的时候,我便想像你长大后的模样,可都不如眼前的你,安儿,我不知道该如何宠你,如何爱你,你告诉我,嗯?”

他的脸在她胸前揉搓,恨不得想要挤进她的身体,和她融为一体。他是金家长孙,他的堂弟纷纷娶妻生子,就连年方十七的老六这个月也要给儿子办满月酒了,而他的妻子还没有长大成人。

林安儿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他,她的脸上、身上就像着了火,烧得她不知所措,双腿绷直,然后又无力地松开。

此时是午后,书房里的门窗紧闭,日光透过缝隙照进来,洒在书案上紧贴在一起的两个人身上,忽明忽暗,几分旖旎,又有几分迷离。

两个人没有说话,急促的呼吸此起彼服,他们都还未经人事,对这一切既羞涩又好奇,明明知道不能再继续下去,可身体已不受控制,两人越来越热,口干舌燥。

金玖从林安儿胸前抬起头来,温柔地看着她,眼睛里像是含着水气,迷离得让人心动,像是要把她醉倒在他的眼波里。

“安儿,让我亲亲你行吗?就亲一下。”

林安儿的脸蛋红得如同三月里的杏花,一双美眸却更加晶莹,宛若春日碧水,波光潋滟。

“你都说了不会再亲了。”

“说的是不亲嘴了,亲脸不算,我就亲亲脸,就一下。”

林安儿的脸更红,双手抬了抬,却又不知道该把手放到哪里,她下意识地摸索着裙子上的褶皱,指尖不经意地触到一片凉润。

她心里一紧,那是玉扣子,阿渡送她的玉扣子。

玉扣温润冰凉,如同夏日里放在银盘中的冰块,让她那火烧火燎的身心渐渐恢复平静。

“对不起,金哥哥,你别亲我啦,我心里有人了。”

空气冷凝,金玖眼中的温柔渐渐冷去,他一把扯下林安儿身上的玉扣子,拿在手中,纤长的手指捏着玉扣,放在林安儿眼前。

“邱云渡?”他的声音如碎玉断冰,冰冷清脆。

林安儿咬咬牙,既然已经说了,那就索性摊牌。

“嗯,阿渡向我表白了,我也喜欢他。金哥哥我知道你对我好,你们都说我就是林安儿,可我不相信,我从来没有感觉到我就是她。我也不想当林安儿,我是人,不是猫猫狗狗,猫猫狗狗还能自己找主人呢,我为什么不行,我为什么就一定要给你当媳妇,我不当不行吗?你们说我是林安儿的时候,你们想过我的感受吗?即使是真正的林安儿,你们也没问过她啊,她或许也有自己喜欢的人呢。”

捏着玉扣子的手指微微颤抖,金玖的薄唇紧闭,他想把她翻过来按住,猛抽一顿屁股,可又舍不得。

“你还小,情情爱爱的事你根本不懂,方才这番话莫要让别人听到。”

金玖说完,把林安儿从书案上拉起来,帮她整整被自己揉皱的衣裳,柔声道:“你和他没有将来,只会徒增伤心,你就是在家里太孤单了,这才胡思乱想,怪我这阵子没有好好陪你,我安排一下,过几日带你去西山的庄子住些日子,那里比高家庄风景更好,你一定喜欢。”

青春期少女都有些叛逆,古代少女也是如此,金玖越是说她和阿渡没有将来,她越是不服气。

她都想好如何私奔了,怎么会没有将来?

她和阿渡的将来就是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一起练武,一起劫富济贫,做一对神仙眷侣,笑傲江湖。

林安儿日行一善,没把她的宏伟心愿告诉金玖,否则金玖一定买块豆腐去撞头,这么二的青*梦幻少女,真是他费尽心思养大的?

林安儿知道,即使她把心愿说出来,金玖也不会理解。金玖从小到大都在算计,都在尔虞我诈,他就没有青春过,他的心思比中年人都要深。

中年大叔怎么懂得青春yu女的心愿,这就是代沟!

阿渡一定懂得,地位身份都是虚的,她和阿渡才是最般配的。

所以她还是好心相劝:“金哥哥,你和我一样啊,都是从小就被加上套子了,我现在才十二岁,我又这么爱吃东西,长大后说不定变成大胖子,根本就不是你想像的样子,你也可以试着喜欢别人,我不生气的。你找一个和你年龄相当的,不要再等我了。”

金玖不怒反笑,眼中却隐隐地有了泪光,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不论你长成什么样子,我都要你,只要你一个。”

说完,他就走了,连同那枚玉扣子也一起带走,只留给林安儿一个潇洒的背影。

林安儿傻傻地坐在书案上,她忽然想哭。

金玖最后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表白?放手?还是永不放手?

看来和平谈判是不行了,那就只有死遁了。

可怎么死遁呢?这年前诈死也不容易,还要让林家金家都认为她是死于意外,那就更不容易了。

那天下午,林安儿一直躲在房里,对着她的存款发呆,可她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逃亡方案。

她现在长大了,再不是以前的小孩,什么留书逃家的事,她不会再干了。

到了晚膳时分,红云进来叫她去吃饭:“大少在等您呢,让您快点过去,今天做了您最爱吃的炸酿元蹄,冷了不好吃了。”

“咦,金哥哥今天没出去?”林安儿还以为金玖一定气得摔门而去呢。

“没有啊,大少像您一样,也躲在房里不出来,嘻嘻。”

金玖拉着林安儿进书房,又把房门关得紧紧的,守在外面的丫鬟小厮都在听墙角,该不会是大少今天就把大少奶奶吃掉吧.

待到金玖气呼呼地走出书房,接着林安儿发髻蓬乱,衣衫不整地也出来,众人秒懂,大少那个不遂,大伙儿小心行事。

大少和大少奶奶是夫妻,这都是迟早的事,不过就是小两口打情骂俏,大家除了偷笑也没当回事。

两个正主各自在房里画圈圈,别馆内别的地方却是欢声笑语,反正他们两个也听不到,咱们使劲嚼舌根子吧。

林安儿很怵头,不过肚子早已饿得前心贴后心,她还是来吃饭了。

金玖坐在红木描金的圆桌前,下午的衣衫已经换过,身上是一件青松色的直裰,黑亮的头发一丝不乱,林安儿坐在他的侧面,一抬眼就看到他那如美玉雕成的额角。

“你心里又没我,还看什么。”

听听,别看脸上风平浪静,心里的怨气满满当当,就快要溢出来了。

“谁要看你了,我在看猪蹄。”

一旁侍菜的红豆忍不住笑出声,小姐你能更好玩一点吗?

“下去,这里不用人伺候,全都出去!”

好吧,等着看笑话的兔崽子们顿作鸟兽状,大少发飚了。

“你是不是在屋里数钱呢?”

咦,你连这个都知道?

“那你在屋里干嘛呢?”林安儿好奇,金玖能猜出她在干嘛,可她却猜不出金玖。

“躺着,躺着在想从小到大你气过我多少次。”

林安儿不敢再继续问了,金玖最小气,说不定会翻旧帐。

她刚来时整日念叨着大石榴,于是她从宫里回来,就看到屋里放着一篮子大红石榴,她很高兴,以为是哥哥来了,可随后站出来的却是金玖,石榴是他送来的,她不开心了,那篮子石榴直到放坏全都烂掉,她也没碰一下。

那是金玖第一次被她气到吧,他蹲在湖边整整一个下午,害得大家都以为大少想不开要跳湖呢。

金玖没有再说话,挟了块猪蹄放在林安儿的碗里:“吃吧,多吃点,长成大胖子就没人要你了。”

话外音:只有我要你!

那顿饭吃得很不开心,金玖不停地给林安儿布菜,恨不能让她立刻变成肥婆,林安儿很听话,闷头吃饭,阿渡不会嫌弃她胖的,一定不会。

金玖一口没吃,看着林安儿吃得腮帮子鼓起来,他还在给她挟菜。

腹黑男不解释,没安好心。

林安儿撑得肚皮鼓鼓的,再也吃不下。

“金哥哥,我饱了,不吃了。”

“不行,接着吃。”

林安儿苦着脸又吃了几口,抗议:“再吃我就撑死了,上辈子我就是撑死的。”

好吧,这件事她和谁都没讲过,生死攸关,她说出来了。

“我不信!”

“真的,我不骗你,我和别人打赌输了,吃了几十个包子,又喝了好多酒,于是我就被活活撑死了。”

这么悲伤的事说出来的时候好像也并不伤感,最可恨的是,金玖竟然笑了。

泥媒啊,这有什么好笑的?一条如花似玉的人命啊!

“宝贝媳妇,你上辈子真是撑死的?哈哈哈,我一直以为是饿死的。“

饿死鬼投胎!

林安儿好囧,上辈子她死了什么都不知道,想来也有好多像金玖这样无良的人在笑她吧,所以孟婆她老人家看她可怜,这才把孟婆汤换成白开水,让她保留前世的记忆,接受教训,免得这辈子再被撑死。

真是痛彻心扉的感悟啊!

金玖终于大发慈悲,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咱们到花园里走走,消消食,回来继续吃,这样保证不会撑死。”

还吃啊!

林安儿明白了,这是金玖对她的惩罚,比罚抄孝经更狠毒的惩罚。

那天晚上,林安儿也不知道吃了多少东西,总之就是吃撑了就出去遛弯,遛完再吃,吃完再遛,循环往复。

“金哥哥,我想上茅厕。”吃多了,该屙了。

“不行,接着吃。”

“再让我吃,我就动手了,你打不过我的。”林安儿晃晃拳头。

金玖笑笑:“进来吧。”

门被无声打开,刀子默默走进来,今天的刀子很像一把真的刀子,随时准备出鞘的刀子。

林安儿蔫了,她这两下子,连刀子的三成也没有。

不过她还有轻功,窗子大开着,机会来了。

她嗖的一声窜出去,可人在半空就被刀子手中的长鞭卷了回来,稳稳妥妥放在椅子上,继续吃饭!

“金哥哥,我真的想去茅厕,只吃不屙会死人的。”

她不想变成史上第一个被屎憋死的童养媳。

金玖:“我陪你一起去。”

林安儿:......

从茅厕里回来,林安儿终于决定求饶,好汉不吃眼前亏,金玖今天一门心思想要整死她,她不能上当成全他。

“金哥哥,我错了,我心里又有你了。”

“嗯。”

“金哥哥,我以后再也不说喜欢别人的话了。”

“嗯。”

“那我已经吃饱了,你也洗洗睡吧,晚安。”

“不行!”

那天就在林安儿觉得自己又要第二次被撑死的时候,金玖把她抱了起来,好看的眉前皱起:“好像和中午时一样,一点也没胖。”

你母亲的!

“求求你了,我不想再吃了,我现在看到吃的就恶心。”

“说点好听的,我再考虑是否放过你。”

“好哥哥,我不吃了,真的不吃了。”

这声好哥哥就是灵丹妙药,金玖的脸上有了笑意,他掏出颗青梅子,塞到林安儿嘴里:“含着这个就不恶心了。”

救命的青梅子啊。

看着林安儿听话地把青梅含在嘴里,金玖把她放到腿上,柔声道:“你还小,金哥哥不会怪你,可你记着,咱们是夫妻,命中注定的,今生我不会负你,你......你也最好不要负我。”

林安儿发呆,金玖好像真的把她当成红杏出墙的媳妇了。

红杏出墙?她只有十二岁!

金玖放过她了,没有再逼着她吃东西。接下来的几天,林安儿都不想吃饭,看到饭就饱了,金玖这厮,愣是把她这唯一的爱好也给弄没了。

至于那天的事,两人谁也没有再提起,可林安儿知道,他们之间和以前不同了,金玖看她的眼神总带着丝无奈,而她呢,根本不敢去看金玖,她作贼心虚。

金玖没把玉扣子还给她,她也没敢去要,林小女侠忽然变得很没胆子,根本不像她的风格。

又过两天,金家六少金珑给孩子摆满月酒,金玖没让林安儿去,府里的满月酒和周岁酒,金玖从不让林安儿出席,免得被亲戚们说些催促他们快些圆房生孩子的话,惹得林安儿尴尬。

林安儿以前也没有感觉,不去就不去,她还不想去呢。可这次她却从心底感谢金玖,人长大了果然不一样,她知道金玖是想保护她。

金玖把几间绸缎庄子交给她打理,说是打理,也就是没事时去转转,铺子里自有经验丰富的掌柜。

去绸缎庄的路上,林安儿坐在马车上东张西望,忽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人群中兜兜转转,像是在跟踪什么人。

“停车,你们都到绸缎庄里等我,我一会儿自己过去。”

林安儿下了马车,朝着那条身影消失的方向跑去。

如果她没有看错,那是方姨娘。

方姨娘很少出门,每日就在金满园的小跨院里,今天她怎么出来了,而且没带一个下人。

林安儿三转两转,又看到了方姨娘,她拐进一条后巷。

那里是京城有名的青|楼抱月楼,方姨娘拐进的就是抱月楼的后巷。

但凡开青|楼的,都会有条后巷,当然还会有一道暗门直通后巷。既能让那些送米送菜倒夜香的出入,也能方便一些见不得光的客人从后巷溜走。

林安儿贴着墙角望过去,后巷内空荡荡的,只有一个门口,就是抱月楼的后门,也就是说方姨娘进了抱月楼!

方姨娘虽说是个穿越女,可她来到古代,也要入乡随俗。她一个寡居的妾室,没事来ji|院做什么?

ji院里的红牌姑娘死了让她验尸?

府里给的月例不够来赚外快?

林安儿终于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事,她转身跑到前街的店铺里,过不多时,她再回来,已经变成个一身花布手提花篮的卖花姑娘。

“干什么的?”

“月姑娘让我送花来的,这是新鲜的玉簪花,给月姑娘泡澡的。”

“哪个月姑娘,这里的姑娘都叫月姑娘,哈哈。”

这里是抱月楼,这里的姑娘芳名中都有一个月字,这事京城里的人都知道,林安儿一向对这些三教九流的事感兴趣,当然也知道。

“月姑娘就是月姑娘啊,她说一篮子玉簪给两吊钱呢,对了,她长得苗条,下巴尖尖的,眼睛一飘一飘的。”

哈,抱月楼的姑娘十个有八个都是这种模样,不过守门的还真信了。

“进去吧,捡着人少的地方走,免得让人把你当成这里的姑娘给吃了。”

这大叔还真是好心,你看我像是那么容易被人吃掉的吗?能卡死他们。

从后门进去,是厨房和茶水间,几个婆子正在忙活,个个蓬头垢面,几个小丫头正在等着端菜端水,这些小丫头虽然不是做姑娘的,可也带了几分妖娆,嗑着瓜子说着笑话,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看到林安儿从厨房门前经过,她们的目光被林安儿手里装满鲜花的篮子吸引了。

“你是给哪位姑娘送花的?”

“是月姑娘要的,我摘了就给送来了。”

“瞧瞧你这副土样儿,这儿的姑娘都有个月字,八成是新月姑娘,方才听小柳说,她那房里总有股臭味,用了薰香还是遮不住。”

林安儿连忙点头:“就是新月姑娘,我这玉簪花最香了,多臭都能遮住。“

她可不想和这些人多纠缠,她急着找方姨娘。

几个小丫头每人从篮子里拈了几朵香花,这才放过她。

“上了三楼,一直往前走,最里面门口摆盆秋海棠的就是新月姑娘的屋子了,你敲了门再进去,免得扰了人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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