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一回:维汉一家亲

五十六个星座五十六支花,五十六族兄弟姐妹是一家。

五十六种语言汇成一句话,爱我中华爱我中华爱我中华。

爱我中华,健儿奋起步伐。

爱我中华,建设我们的国家。

爱我中华,中华英姿焕发。

第一次有这种酥筋蚀骨的感觉!难怪天底下的男人都想女人,是因为这种酥筋蚀骨的感觉让人极度的舒爽畅服。难怪人们常说,能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仇重陶醉于之前的巫山云雨,把进派出所的因因果果忘的一干二净,满心想着等有钱了再来。

他欢欢喜喜回到厂子,正是金乌西坠、玉兔东升之时。今天没上班,这个点应该开饭了吧。他急奔向食堂,却无烟火气息,笼屉里的馒头瑟瑟的倦缩在一起,仿佛被人们遗忘了似的。

仇重一天未进食,早就饿的头眼发晕了,他也不管馒头冷硬难咽,抓起两个就往口中塞去。对他来说,只要不用钱,能吃能饱就足够了,从今以后,他要专心努力工作,并一切从节约出发,只为一个目标,多挣钱,多存钱,才会有资本去找那些小姐们风流快活。

宿舍里没人,想必老汉家与曹寿智去霍尔果斯口岸还没有回来吧。他喝着深井水,吃着冷馒头,一口又一口艰难的吞咽着,心想,等吃饱喝足了,就早点睡觉,养足精神,明天好上班挣钱,然后好去风月场风流快活。

童筹中午喝了点酒,没想到却醉了,于是回到宿舍倒床便睡,待得一觉醒来,却已是黄昏。他心烦意乱,原来果真是借酒消愁愁更愁。原本任笔友与姑娘们出去游玩,独留林燕没去,这本是好事,他可以去约会林燕。但是林燕明显的只在乎任笔友,对他却爱搭不理的,这让他很受伤,心中除了对任笔友的忌妒羡慕恨,对这些女孩子的行为更是难以理解。想那男人哪里好了,帅不过吴芷,富不赢夏流,甚至勤不及自己,还带有天然残,却怎么那么招女孩们喜欢呢?他想不通,越想越愁怅,越想越烦闷,于是起床到室外散心。

临夜的天空却已是群星闪烁,天山方向却空旷星少,独独有五颗星星抱成了团。哎呀不好,那颗最耀眼的星星不就是任笔友吗?那四颗微亮的星星就是吕希燕、林燕、郭燕和阿古丽吧!她们都紧紧的依偎在他的怀里。

他们去哪里了,现在在干什么呢?他心意烦燥,自己不仅失恋了,钱也没挣上,今年真是来错地方了,这个破砖厂!

不知不觉中,他来到了李人国的房间,床上,正聚集着一众兄弟玩扑克牌赌钱。大家伙正赌得紧张激烈,对于童筹的到来,谁也没在意,各自仍专注于看牌审时度势下注紧张的亦乐亦悲。看着各人面前的金山银山,或大或小,还有那么几人却是一马平川,是输了或是将钱装进了自家衣兜里。其实看各人脸色,孰输孰赢已是一目了然,眉笑眼开者不少,垂头丧气的肯定出血了。

果然,郭琼英拧着史义旭的耳朵骂道:“龟儿子王八蛋,叫你飞了不听,这下安公服一了,又输了一顿饭钱。”

夏流乐得满脸花开,每次赌博,他都是收入彼丰。看着史义旭挨整,他笑道:“有女人在身边就是霉气,老毛驴,雄起。”

史义旭的脸色很难看,他也觉得是老婆败了自己的运气,而且还一而再的损毁了自己的形象。如今听夏流这么一说,心中更是冒火,便一拐子把老婆撞下床去,骂道:

“你这个烂婆娘,给老子滚远些。”

毫无防范的郭琼英被丈夫撞下床,正巧碰在房中间的木柱上,木柱震动,房顶的尘埃纷纷扬扬的撒落下来,似一道烟雾罩落在众人身上,却无人理会,都专心玩牌赌钱。郭琼英晃晃头,感觉心窝子难受,自是悖勃然大怒,便似一头母狮般扑向史义旭,嚎叫道:

“你个乌龟王八蛋操的敢打老子,老子跟你拼了。”

来势凶猛迅疾,史义旭还未来得及丢掉手中的牌,便被郭琼英一把抓住头发拖往地下。有钱人见状,唯恐自己的钱被搅乱被人摸了浑水去,纷纷忙手去抓钱。没钱人却静静的看着拉扯中的史义旭两口子。

郭琼英抓住男人的头发往墙上撞去,史义旭却显得毫无还手之力。看见父母突然又打架了,沙沙“哇”的一声哭将起来。也许是女儿的哭声惊醒了愤怒中的母亲,郭琼英又拽着男人的头恨恨狠狠的撞了两下墙,然后抛死狗般将男人摔倒在地,又踢了他两脚,然后抱起女儿愤然离去。众人刚松了口气,突然又闻听隔壁传来呯的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夏流嘻嘻笑道:“遭了,老毛驴今晚上进不了屋。”

史丙宜忙将史义旭扶起来,轻声问道:“没事吧?”

能没事吗?肉痛事小,这面子丢得太大了!史义旭的老麻脸变成了猪肝色,他摔开史丙宜,冲出屋去便一阵猛踢自家的宿舍门。李人国忙说道:

“不好了,要出事,我们快去劝劝他吧。”

任笔笙率先跟了出去,微弱的星光下只见史义旭正拾得砖头要砸门,他一把夺下砖头,道:“史义旭,你冷静点。”

史五来也沉声喝叱道:“莫球事干,好好的打啥子架。”

“她个烂婆娘哪次打牌输了我整过她了?”史义旭恨恨的踢着门,未而语拉住他,道:“算了,史义旭,听老辈子的话,别再闹了。”

“是啊,事情闹大了,让郎老板知道了不太好。”吴芷也劝道,“冲动是魔鬼,你们两口子都冷静一下。”

“老子要进屋睡觉去。”

夏流道:“老毛驴,你屋都进不了,你还睡卵觉啊!来,我们再战三百回合去。”

史五来喝叱道:“夏流,你在这添什么乱,一边哑着去。”

童筹道:“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老毛驴,让郭大嫂冷静冷静,等明天就没事了。想睡觉到我那去,反正笔友也不会回来。”

任笔笙问道:“任笔友还没回来吗?”

夏流笑道:“书呆子有美女作伴,还回这破砖厂干啥哦?”

史义旭嘟咙道:“跟这个烂婆娘没法过日子了,老子明早上就走。”

“走啥子走?一个大男人跟个婆娘家似的,小心眼,没肚量,你就是走遍天下也发不了财的。”史五来起火,道,“一个个闲着尽不干人事,都去睡觉,明天早点起来上班。”

“明天能上班吗?我看悬。”夏流嘻嘻笑着,道,“还不如我们来叼青,运气好的话可比上班强多了。老毛驴,你不想翻本吗?”

“夏流,你别在这一粒耗子屎坏了一锅汤。都回去睡觉,明天上班。”

史义旭没有开腔,任由童筹拉着去了他的宿舍。好端端的心情被搅挠得七上八下,众人也就没了赌兴,各自散去不提。

单提这林燕,她侍候着父亲等人吃罢晚饭,将厨房收拾停当,也无心思看电视剧,更无法安稳入睡,便独自来到室外,望着遥远的星空呆呆的出神。此时,她心中很是后悔,早间如果不怄那丑男人的气,自己也不会被他们无情的抛下……

墙里秋千墙外道。

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笑渐不闻声渐悄,

多情却被无情恼……

她郁闷寡欢的信步朝厂子走去,刚下到砖机食堂后面,便听见人声嘈杂,原来是史义旭两口子干仗,惊动了整个厂子。时闻童筹言说任笔友不会回来,夏流说任笔友乐不思蜀不愿回来,她便心烦意乱起来,转身往回走。看着孤独矮小的办公室里透出微弱的光线,她突然发现此地索然无味,呆在这里简直就是遭踏了自己的青春年华。

雨打梨花深闭门,忘了青春,误了青春。

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唉!林燕叹口气,我这一整天都忙着相思那只丑蛤蟆,丑蛤蟆,你也有想过我吗?

她仰望着天空,那几颗闪烁的星星之下,就是天山吧,天山之外的世界,一定是诗与远方吧!即便是模糊不清的远方,有诗,应该也是一种享受吧。

客从远方来,赠我漆鸣琴。

木有相思文,弦有别离音。

终身执此调,岁寒不改心。

愿作阳春曲,宫商长相寻。

林燕胡思乱想着,时而愁肠幽思,哀凄切切,时而心潮澎湃,激动不已。她满脑子全是那个男人的影子,阳光忠诚却是迂腐憨蠢的男人,满腹经纶却似心思淫邪之徒。回想起曾经独处的那片刻时光,她就禁不住脸红心跳,男人是真男人,好色是真好色,愚蠢也是真的愚蠢。可气可乐和更多的无奈,只凭添她无限的郁闷烦燥。这世间哪有这样的人,满嘴孔孟之道之乎者也,却要与时俱进,这世间还真有这样的人,满脑子淫思邪念男欢女爱,却又男女授受不亲冥顽不化。

真拿他没办法!

原来,任笔友一众人等自派出所出来,便依来时的队列一路西行回厂。才出清水,他便碰上了自己的小学老师罗明,他很意外,更多的是高兴,所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更何况这人还是启蒙自己进入知识海洋的老师呢。他一激动,与老师促膝长谈,竟忘了时间如梭,临近黄昏,罗老师非要他们吃了晚饭再走。他乡遇故知,任笔友意犹未尽,便欣然同意,只可忧煞了众姑娘,但任笔友不愿离去,她们也只好同留相陪。

晚饭其实很简单,一人一碗西红柿鸡蛋挂面。另外,罗明的爱人李老师还专门为两个男人准备了一碟油炸花生米和一碟猪头肉供他师生俩下酒。

如果上一次在砖厂的晚宴也算作是在汉族人家用餐的话,今晚就是古丽燕第二次在汉族人家里用餐了。由于宗教信仰饮食习惯的不同,古丽燕看着面前这碗色鲜味美的西红柿鸡蛋面迟迟不肯动筷。李老师笑道:

“古丽燕,放心的吃吧,我用的是油葵油炒的鸡蛋,碗筷也是用开水煮过的,不带半点荤腥味。”

郭燕说道:“古丽燕姐姐,你尝尝,李老师做的面条真的很好吃。”

吕希燕也说道:“古丽燕,这没有外人,吃吧,不会有事的。”

罗老师笑道:“古丽燕,追根究底说起来啊,我们维汉两族其实有一个共同的祖先,是一家人。”

古丽燕道:“真的吗?”

罗老师点点头,说道:“根据《山海经》之《大荒西经》记载:有北狄之国,黄帝之孙曰始均,始均生北狄。北狄位于大荒版图西北,自然就是屡见《春秋》《左传》的狄人。另据《山海经》之《大荒北经》云:有犬戎国。有神,人面兽身,名曰犬戎。又云:有人名曰犬戎。黄帝生苗龙,苗龙生融吾,融吾生弄明,弄明生白犬,白犬有牝牡,是为犬戎,肉食。有赤兽,马状无首,名曰戎宣王尸。而狄戎是西北少数民族的总称。由此可见,炎黄子孙不仅指汉民族,还包括维吾尔族在内的其他民族。”

任笔友道:“这么说来,我们维汉是同根同源,早在五千年前就是一家人了。”

罗老师说道:“五千年前,黄帝入主中原,成为天下共主,并与当地土著族群融为一体,形成了今天的汉族。未进入中原而留在西域的黄帝后裔就是狄戎氏族,也就是现在的维吾尔、萨克和蒙古等民族。”

古丽燕被众人欢愉的食欲所诱惑,她用筷尖轻轻的拔动着碗里金黄色的煎蛋,偶尔又皱皱眉头。她对罗老师的话似懂非懂,问道:“真是这样吗?”

罗老师说道:“古丽燕,这么跟你说吧,这维汉的关系,就好比是笔友和他二哥笔笙的关系,他们是亲兄弟。所不同的是,笔友在XJ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他二哥笔笙在口里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但不管怎样,他们还是亲兄弟,他们的后代还是有相同的基因,有一个共同的祖先。”

古丽燕看着慈祥睿智的罗老师,心中一阵激动,一种久违的感觉自心底升起,就好象那种回到家的感觉,家里安全、放松、有关爱、认同、包容、和谐与温暖。原来,古丽燕所在的村庄虽全是维族人家,但她们周边村庄却全是汉族人家,纵然是见过世面如她,也时常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一种生疏且窒息的紧张感。如今听罗老师讲清楚了维汉两族乃是同根同源,一种归宿感便油然而生,同是一家人,理应相亲相爱,共享安全幸福。她心情高兴,食欲瀑涨,再也经不起美食的诱惑,便愉悦的起箸进食。

任笔友和罗老师碰碰杯,小嘬一口醇和绵甜的伊犁河水,挑起一片猪头肉看了看,笑道:“古丽燕,你尝尝这卤的猪头肉,肥而不腻,滋糯粘口,真的很好吃。”

若是以前,古丽燕近距离闻见这大肉味儿,早就反胃呕吐了。意外的是,这次却没有,她心中反而还谋生了尝尝大肉滋味的逆天想法,只是铭刻于心的真主戒语令她没有勇气说出心中真实的想法。于是她摇摇头,吞咽着口水说道:“我们不被允许吃猪肉。”

吕希燕说道:“罗老师,维族不吃猪肉的深层原因是什么?”

罗老师放下筷子,说道:“对维族同胞来说,这是个敏感的话题。抛开信仰不说,维吾尔等民族不吃猪肉,应该跟自然环境有很大关系。从地理上看,他们都是生活在冷热极端干旱少雨的西北地区,这些地区不适合猪只的生长繁殖。从生产方式上看,维族是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没有固定居所,而猪是定居型动物,不适合频繁的迁徙。这跟我们口里的有些老年人吃不惯羊肉是一个道理,他们总是闻不惯羊肉的膻味。”

想想也是这么回事,是生活环境与生产方式决定了人们的饮食习惯。古丽燕看看那盘鲜艳亮红的猪头肉,又见任笔友美滋滋优雅的嚼姿,满嘴润浸浸的灵动,忍不住吞咽着口水,她真心想尝尝被任笔友无数次赞美夸耀的被称为天物的大肉。然而安拉的戒语却令她不敢越雷池半步,便酸悻悻的说道:

“真主禁止我们吃自死物、血液、猪肉,以及诵非安拉之名而宰的动物。”

“你们的真主也说过,为了活命,也可以适当的吃点猪肉,真主是会宽恕你们的。这说明你们真主的戒语也并非铁律,他也有与时俱进的精神。”任笔友突然有了主意,笑道:

“古丽燕,我把这猪头肉变个法儿吃,保证你不会有负疚感。”

古丽燕美目闪动,道:“怎么个变法?”

“到时你就知道了。李老师,我借你的厨房用用。”

李老师笑道:“笔友,别那么客气,就当在自己家里一样,随便些。需要帮忙吧,我给你打下手。”

于是,任笔友起身端起那盘猪头肉跟随李老师去厨房。看着男人槐梧的背影,郭燕好奇的问道:“雪芹姐,知道燕哥要把猪头肉变成什么花样吗?”

吕希燕摇摇头,只问罗明说道:“罗老师,能跟我们说说笔友读书时的情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