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三回:家信

***作《送瘟神》之一

绿水青山枉自多,

华佗无奈小虫何!

千村薜荔人遗矢,

万户萧疏鬼唱歌。

坐地日行八万里,

巡天遥看一千河。

牛郎欲问瘟神事,

一样悲欢逐逝波。

《送瘟神》之二

春风杨柳万千条,

六亿神州尽舜尧。

红雨随心翻着浪,

青山着意化为桥。

天连五岭银锄落,

地动三河铁臂摇。

借问瘟君欲何往,

纸船明烛照天烧。

任笔友洗澡毕,他穿上衣服,将换下的工作服略微洗了洗,算是完事。他回首看看绣床,朦胧中,女孩庸懒的躺在床上,衣服凌乱着,袒胸露臂,似已熟睡多时。

他微微笑笑,蹑手蹑脚的来到床边,隔着白色纱罩,床上的女孩衣不遮体的映入他的眼中。

隐约兰胸,菽发初匀,玉脂暗香。似罗罗翠叶,新垂桐子;盈盈紫药,乍擘莲房。窦小含泉,花翻露蒂,两两巫峰最断肠。添愁怅,有纤掛一抹,即是红墙。

偷将碧玉形相,怪瓜字初分蓄意藏。把朱栏倚处,横分半截,琼箫吹彻,界往中央。量取刀圭,调成药裹,宁断娇儿不断郎。风流句,让屯田柳七,曾赋酥娘。

任笔友纵然是有百种相思千种恨,却也是经不住眼前这娇娥羞风流、狐女露媚浓的极至诱惑。陡然间,他只觉得气血直冲脑门,周身汗毛坚挺,都快撑破他才穿正扣好的衣服。他大脑一片晕乎,双眼冒着莹莹绿光,不停地吞咽着津津口水,心中就一点念想,就是要与女孩合二为一,熔为一体,长长久久,永永远远,生生世世!

任笔友不听使唤的手缓缓地接近红墙,试探性的弱弱地碰触着,柔柔的,软软的,暖暖的,却又有无限磁力似的强力的吸住了他的手,使他欲罢不能。

这时,吕希燕于睡梦中翻了半边身子,正巧亭亭如一的仰面对着男人,她的脸容饱含羞羞红晕,更富娇娇妩媚,还洋溢着盈盈笑意。

看女孩安祥深睡,笑靥如花,她一定有一个锦宫蜜梦吧!任笔友淫心颤抖,色眼渐清,我这是在干什么?女孩如此信任自己,我怎么能做出如此龌龊之事呢?他慌忙缩回不守清规之手,恨恨地咬了一口,却痛得他痉挛心颤,汗却不敢出。他苦笑笑,逐单膝半跪在床边,凝视着女孩,柔声细语地对女孩忏悔道:

“雪芹,我对不起你,你骂我打我吧。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我不要我们步王维成的后尘,使我们的新婚不新,新郎不新,新娘不新。尤其是对你们女孩子,新婚的这个新意,那是何其重要!先人有云,男女授受不亲,就是在提醒我们,不是夫妻关系的男女,不得有亲蜜的行为发生。雪芹,让我们共同努力,保证我们新婚时,不仅新郎新,而且新娘新,让我们的新婚新意满满!雪芹,我爱你!”

说毕,他伸长脖子,俯首努嘴吻吻女孩的额头。看着女孩冰齿咉轻唇,蕊红新放;声宛转,疑随鼾香悠扬。任笔友便觉意犹未尽,于是便又去亲女孩翕合的绛唇。也许是女孩的唇香太过醉人,也许是女孩的朱唇太过滋溜,他担心自己太过兴奋而惊醒了女孩,从此丢了自己谦谦君子的美名。因此,他只敢轻柔得蜻蜓点水式的亲了女孩的朱唇,然后恋恋不舍地起身离去。

感觉男人己经出屋,房门缓缓地被关上,吕希燕忙睁开双眼朝门口看去,只见那根木棍正恰到好处地顶住了房门。女孩长长地呼出一口幽兰之气,她看着被男人的魔掌蹂躏过的胸衣,舔舔被男人临幸过的嘴唇,脸上泛起的羞羞红晕愈发浓烈,她只感觉自己仿佛置身烈烈火焰之上,身子似冰雪一般瞬间被熔化,被蒸发,只有眼角噙住的泪水在灯光的映照下散发出迷离的光茫......

郎中郎带着银富香去霍城上伊犁云天雾海地玩乐着,不知今昔是何年。男人是心花怒放的,厂子效益好了,自己兜里有钱了,终于可以为所欲为了。曾经暗藏在心底的夙愿终于实现了,那就是身边美女如云,枕边美女妖娆风骚。当然,银富香不美,但真的风骚万端,男人纵然是风月老手,竟也被玩的酣畅淋漓要舍生望死。

银富香尽己所知所能换着法式侍寝着男人,不仅自己得到满足,而且更有丰厚的收获。当然,她没有忘记杨忠祥,更没有忘记辛吾能,但他们给她的却显天差地别。杨忠祥粗狂野蛮,那种天翻地覆的感受最多只能维持一小会儿,之后又得回到残酷的现实,为生计而辛苦上班,杨忠祥无力满足自己的物欲需求。其实她是不怕幸苦不怕累的,要不她也不会跟着表哥浪迹天涯的。如果表哥能保持初始的雄风,她根本不会理采杨忠祥的。如果杨忠祥也能满足自己的物欲,她也不会挖空心思去讨郎中郎欢心的。如今,郎中郎可以完完全全地满足自己的所需所求,她感觉自己终于可以出人头地了。

她清楚自己被一些人所不齿,就象公共厕所,特脏。她却不屑于这些人的认知,即使自己是公共厕所,那也是高级的那种,而不是烂大街的那种。更何况现今之社会,甚至今后之社会,人们是笑贫不笑娼,有钱才是硬道理。因此,她要顺应潮流,一切向钱看,让那仁义礼智信诸多封建余毒去死吧!

有个这样风骚的女人陪着自己,郎中郎自是乐不思蜀,待他发现身上快没钱时,才想到应该回厂子去了。这几天玩得疯了,时间过得实在太快,银富香听说要回厂子了,恰是从黄梁美梦中惊醒一般,虽意犹未尽心极不爽,但也只得跟着男人往回而去。

待到她回到厂子时,正值黄昏时刻,此时大伙儿都下班了吧。她刚下坡经过食堂,迎面便冲过来一人,却正是杨忠祥。

这几天对杨忠祥来说,仿佛是被贬流沙河的沙吾净每日都遭飞剑刺心之罪罚,苦闷烦燥,饥食无味,困乏难寐。是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情人跟别的男人出去鬼混,他能不愤恨吗?整个砖厂他看谁都不顺眼,于是上班经常开小差。他没心思工作,但又不愿请假,因此总是借故叫李人国顶替一会儿,有时候这一会儿往往是个多时辰甚至半天。几人怕他,几人与他算是朋友,还有几人认为与自己利益无损,所以人们都由着他,无人异议。

其实,杨忠祥上班开小差,无非就是想看看银富香回来没有。几次期盼都落空,他心中越发的烦燥不安,随着黄昏的来临,脑海中总是出现银富香跪添郎中郎的无耻情景,他就怒火中烧,咬牙切齿地在心中诅咒那对狗男女不得好死。

突然间看见银富香出现在自己面前,虽然还是那么矮,那么黑,但却比之前更丰满更妩媚动人。杨忠祥呆了一下,见四下无人,便不由分说擒住女人的胳膊闪电般地冲进了旁边白善的卧房。白善是独居陋室,他没什么贵重物品,他的房门常是无锁虚掩着的。

银富香还没说上一句话,便被杨忠祥按倒在床上,男人就象一头发情的公牛在女人的嘴上身上没命的磨蹭着。银富香没有反抗,她轻车熟路的迎合着男人,她要的就是这种骚臊的野味。

就在他们拔开云雾要见红日的关口,门突然被推开,白善跑了进来,床上的两人被惊了个魂飞魄散,白善也被眼前景象震懵了。但很快,他回过神来,尴尬的笑笑,道:“你们继续,我什么也没看见。”便急忙退出屋去,心中恨恨的骂道:“狗男女好不要脸,竟跑到老子的床上来偷情,真他妈倒霉。”他怒气冲冲地朝厕所疾步走去。杨忠祥与银富香可不敢再恋战下去,两人匆匆了事,然后分头离去。

辛吾能对银富香几近麻木,他对自己曾经有过的梦想感到幼稚可笑。如果说之前还对表妹存有爱意的话,恐怕也是建立在他们的初恋上,毕竟初恋是甜蜜美丽温馨的,初恋使他们经历了太多的人生第一次,而且初恋也使他们走向成熟,因此初恋是刻骨铭心的。

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

前天,在众目睽睽之下,银富香随郎中郎而去,他终于开始正视之前的风言风语了。原来传说都是真的,只因自己被初恋的彩带蒙蔽了心扉,不相信自己被绿,原来自己一直顶着绿帽儿却不自知。他心痛如绞,他爱恨难消,与自己青梅竹马愿与自己私奔的表妹,怎么这么快就变心了呢?愈想到初恋的温馨甜美紧张刺激,他就越发的悲怨哀叹。他甚至后悔自己为什么就把自己的新初献给了这样的女人自己今后将以何面目去面对愿与自己步入神圣婚姻殿堂的女子?

孤枕偏生蝴蝶梦,吟鞋怕上凤凰楼。此景应是长相守,你若无心我便休。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罢了,罢了!一切就当虚梦一场吧!收拾好心情,重新开始吧!

当银富香拎着包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正吃着饭。对表妹的归来,他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话:“吃晚饭了吗?”问过之后他才觉得多余,这个时候她岂有不吃饭的?银富香嫣然一笑,平时少有的妩媚之情尽显露出来,道:“我正饿得慌哩。”

辛吾能“哦”了一声,机械似的盛了一小碗面条递给她。银富香只是浅浅地吸了两口汤汁,便放下碗,从包里拿出一套白色的纯棉丅裇,道:“表哥,这是我专门给你买的衣服,试试。”

辛吾能眼皮都没抬一下,更没有吱声,他心里明白,这是她用别的男人的钱给自己买的东西,而且根本就不是衣服,而是一根逐渐被染绿的头巾围脖。他愈发受到奇耻大辱,他转身想出屋去,银富香突然一下子抱住他,声音有点颤抖,几近哽咽,道:“表哥,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我只想趁着年青多捞点钱,我求求你别不理我好吗?”

辛吾能心中的爱虽逝,情未灭,他没有去挣脱表妹的拥抱,良久,说道:“阿香,你是我表妹,终究是我表妹。在这里我们举目无亲,我不会不理你的。”

银富香破啼而笑,她拉着辛吾能坐到床边,帮他脱下衣服,给他换上那纯白的丅裇,围着他看看,笑得也有几分纯洁,道:“这样子才显得男人气质嘛。”说着顺手息灭掉了灯光。

夜,总是在人们的睡梦中匆匆而过,晨曦总是在人们的美梦正酣时到来,应该说当每次太阳升起的时候,新的希望也就来临了。清晨的微风伴着泥土的芬芳气息迎面拂过,总是令人心旷神怡。

然而这样的心情却不能长久,就在早饭后小憩时,李人国与童筹去小队上取信回来,他们可是满载而归的,几乎是人均一封信。宁静沉闷的午间瞬时便热闹了起来,众人各自看着家信,或是哀声叹息,或是眼目呆滞,半响难有欢声笑语。多日不曾得到家书,如今却得到如此信息,怎么能让人高兴得起来呢?

“阿友,”吴芷见任笔友望着天空怔怔发呆,问道,“你又没结婆娘没立家,能有什么天大的事不愉快呢?”

“我二爸的酒厂出事了,差一点就倒闭了。”

原来,任笔友的家信是厂子寄来的,因为联营公司造假五粮液和剑南春,被工商行政执法部门查封,虽然最后得以平安了结,但厂子却受到极大损害。信中略显悲观意境,更甚是几家经销商携酒跑路,厂子面临资金链断裂的危险。虽然前几天托关系在银行贷得了一笔钱,但年底前就必须得归还,现在只寄希望年前能收回部分货款。信中要求他能提前回公司,帮着公司共渡难关。

白善突然关心起任笔友来了,道:“阿友,那你快回去吧!”

童筹也说道:“是啊,那你快回去吧。”

没想到仼笔友因这封信竟博得了众多少男小伙们的关心,都要求他赶快回去振救公司。

任笔友笑道:“要收货款的这户商家,和我们签的是代销合同,付款的最后时期是元旦节前夕,因此提前是要不回货款的。我算了算时间,收回代销商的货款还贷款在时间上刚好吻合,因此还贷款的事不愁。现在愁的是厂子的战略路线模糊不清,这才是最要命的。”

吴芷道:“那你就更应该回去。”

众人附和“就是”。夏流说道:“万一你那代销商也跑路了咋办?”众少男小伙们又附和“就是”。

“不会的,我信得过他。”任笔友笑着,道,“不过我会先给他们写封信回去,看他能否提前付款,这样就最好了。”

众人都在关心任笔友的去留,把自己凉在一边,杨忠祥心中难受,终于忍不住怨气道:“妈那个巴子去,当官的太污了,我们家四口人的提留款要六百二十多元,还有集资修路款人均六十,六月三十号之前就得交清,要不然迟交一天就得交百分之五的滞纳金。”

吴芷也愤恨不平,道:“交个屁,老子不给。”

史义旭说道:“那帮人问你父母要,才不管你给不给呢。”

杨忠祥吐出一口浊气,道:“要是老子在屋里,他休想收老子一分钱。”

任笔笙道:“别忘了,你已经来新疆了。家里的三八六一九九部队根本不是那帮人的对手,打不过,骂不赢,还不只有任他们宰割。老子昨年生二胎交了两千元的罚款,今年又突然说还得再交八百元的罚款。妈哟,要是每年都收,我就只有举家外逃了。”

李人国骂道:“那些狗日的真他妈黑,简直就是吸血鬼。”

未而语也有同感,好不容易给幺儿子攒的结婚的钱,如今把提留款集资款一除,又没余下多少了。他的家信中说,幺儿子订婚报期,还差一千五百元钱,要他赶快寄回家去,不然这门亲事又得告吹。他清瘦的脸庞流露着无奈的表情,道:“不得不说现在对我们农民来讲是近几十年来最黑暗的年代,***时代虽然穷,但却没有这么多的烦心事。”

史义旭的父母也向他们催要提留款,说再不寄回去,种他家土地的那家人就不种他家的土地了,要给他荒起。他也是没好气,苦笑道:“旧社会是佃户租地主的田地种,给地主交租金,如今新社会就是好,我这个二皮脸地主还倒贴租金给佃户,求他种地。”仇重的老母亲托人给他写了封信,说自己身体不好,都两个月没有打回牙祭了,她希望儿子能给自己寄点钱回家,一来缴提留款,二来买点药治病。仇重满脸愁云,道:“现在不光是生养我的老妈是我的累赘,连这曾经是希望的土地也都成了我的负担了。妈的,送人都没谁要的累赘,如何才是个头啊?”曹寿智的家信没有向他要钱,只是说银行贷款到期了,若再无力还贷,银行就会用他家的耕牛顶债。夏流的父亲所工作的水泵厂进行改制重组,若果想要保留职位,就必须向厂里交纳两千元的保证金......童筹的家信没有说什么具体事件,只是劝他多挣钱多存钱,将来自己娶媳妇好用。

“哎!”史丙宜无端的叹了口气,他没有收到家信,仿佛被亲人遗忘了。但他明显没有众人的苦恼,浅浅一笑,道:“钱钱钱,命相连!走哦,找郎老板借钱去。”

李人国的家信是唯一没有提钱的,信中劝他生活开好点,要保重身体。他笑道:“走哦,吃大盘鸡去。”

史五来看着兄弟们虽然个个愤恨不平,但却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家信,不由的嫉妒羡慕恨起来。他知道,家信最重要的一点在于它捎来了家的平安与亲人的健康的信息。人生一世,还有什么比亲人的平安和健康更重要的念想呢?他也被家给遗忘了?他明显地感觉到了孤独与寂寞,妻子一直未与他来信,他不知道家中的情况如何,家人是否安康。也没有兄弟们与他说话,兄弟们似乎也忘了他的存在,被遗忘了的人只有形影相吊顾影自怜,他自觉呆下去无趣,便默默地朝办公室走去。

见史五来消失在屋后坡上,李人国忍不住牢骚怨恨道:“还想着我妹妹给他写信,他心中有这个家吗?找的钱不往家里寄不说,每年的车费还要我妹妹给。我妹妹一个女人在家带两个孩子,种六人的土地,还照顾孝敬他父母,她有那闲心给他写信吗?”

未而语一提起史五来,也显得生气,道:“每年他没少找钱哦,可却很少往家里拿钱。”

童筹道:“他存私房钱了。”

“存私房钱还好呢。”史义旭道,“他的钱喝酒了,赌了嫖了。”

夏流尖桑子说道:“不嫖不赌,对不起父母。”

大伙一心想着钱,也就没有心思上班了,便都三三两两地朝办公室走去,去找郎老板要工资救急。

这时,厂部的高音广播突然传来了郎老板的声音:“通知,通知,各位职工,听到广播请速来办公室领四月份的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