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0一回:送花

心心复心心,结爱勿在深。

一度欲离别,千回结衣襟。

结妾独守志,结君早归意。

始知结衣裳,不如结心肠。

坐结行亦结,结尽百年月。

是啊,到哪儿去找树苗呢?附近基本上没有适合移栽的树苗了。林燕想了想,道:“童筹,我们去小队上找吧!”

“行啊!”童筹满心欢喜,这是她约我哩!如此推论下去,我们之间应该有戏。得了,任笔友,你一边闲着去吧,看来用不着你给我帮忙了。俗话说“男想女隔大山,女想男隔衬衫”,等着瞧吧,我会让你们都羡慕我的。他扛起置放于林中的一把铁铲,啍着欢快的小曲欢天喜地的与姑娘去小队寻找树苗了。

他们才刚离去,一辆吉普车便在流星林边停了下来,郎中郎与妻子孙萍和儿子橙橙下了车。橙橙怀里抱着一棵郁郁葱葱的有一米多高的松树苗,活蹦乱跳地奔进流星林,很快便找到爸爸昨天都已经打好的树窝。郎中郎去办公室取了盆来,在河沟里装满水端了过来,他先浇点水让窝里的泥土浸润着,然后孙萍捧些细土均匀地撒上。橙橙将树苗根部的草帘绳解开,然后将树苗端端正正地置于窝子中央,叫父母双手扶正树苗,自己要慢慢地往里填土。

孙萍双手扶着树苗,看儿子认真仔细地捏着碎土缓慢地往树窝内填充着,面上露出了少有的微笑。丈夫心思捉摸不定,儿子就是她的希望。再看丈夫,他却正凝视着自己,看他满脸久违的笑容,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迸射出炙热的光茫,她突然感觉面红耳赤,多年前曾经拥有的羞涩感涌上心头,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我们的儿子将来一定有出息。”

郎中郎说着,他仍旧痴痴地看着妻子,双手缓慢地往下滑动,触及到妻子的手,然后紧紧地捧住她的手,字字玑珠地说道:

“老婆,我会始终爱你的。”

孙萍感觉脸烫的厉害,曾经羞羞激动的感觉托起她原本以为平静的心,原来自己还是渴望被男人疼爱的!她抬起自己那对充满爱恨迷离的丹凤眼默默地看着丈夫,一颗近似干涸的心于此一瞬间被爱语滋润,自从丈夫事业有成以来,他从未对自己说过如此深情令人陶醉的话语,哪怕是自己曾经为了照顾病中的父母近一个月都不曾睡个好觉的时期。这些,都是栽这棵树带来的转变吧!她怜爱地看着这棵小树苗,这是她栽下的希望,希望一家人和和睦睦快快乐乐地生活。这也是丈夫栽下的承诺,那就是一辈子疼爱自己和儿子。这更是儿子栽下的希望,希望爸妈恩爱,希望家庭更加温暖。

“妈妈,”橙橙见父母的双手握在了一起,便也伸出粘满碎土的小手将爸爸妈妈握在一起的手捧住,道,“爸爸,给我们这棵树取个名字吧!”

郎中郎握住妻子略显粗糙的手,感受着儿子娇嫩的肌肤,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冉冉升起,他笑道:“还是让妈妈给取个名字吧!”

孙萍看到了松树苗正渐渐地长大强壮起来,替他们全家人遮住了炙热的阳光,阻挡住了强劲的风沙。孙萍倍感安全,她幸福的笑道:“那就叫做‘合家欢’吧!”

任笔友约吕希燕外出散步,阳光中两人形影相融,光天化日之下两人敢手拉着手旁若无人地在大道上把心谈欢,确实惊飞了道边树梢上的鸟儿。

“笔友,你的阿古丽妹妹走了,你不想她吗?”

吕希燕随口问道:“她会和阿里木走到一起吗?”

“当然会了。”任笔友握住女孩的手吻吻,道,“这之前其实都是她在和她的妈妈和阿里木赌气,其实谁都知道她爱的是阿里木。”

吕希燕笑了,道:“你也还算有自知之明,不过阿古丽是个好女孩,她喜欢你也是真的。你还会和阿里木决斗吗?”

“必须要的!”任笔友捏捏还微微疼痛胳膊,道,“不决斗,我这跤不是白挨摔了?”

“活该,谁叫你如此多情了。”吕希燕笑道,“你确定能赢得了阿里木?”

“比赛中赢不是唯一选项吧!”

“没出息。”

任笔友嘿嘿笑道:“天生我才必有用,何必斗气上心头?人生得意莫尽欢,留有余地渡来年。”

吕希燕甩脱男人的手,道:“又来了,乱改圣人的诗词,你都不觉得寒酸么?”

“是有点寒酸,不过今朝醉酒,明朝肯定遭罪。”

“听说你家有个酒厂,你为什么还跑出来打工?”

小伙子摇摇头,道:“童筹夏流说的吧!你还真信了?那是我们二爸的厂子,与我们无关,我只是在他厂子里打过工而己,因没有能力不能胜任,所以就被流放了。其实呢,我们家还是很穷的,二哥因为生了二胎,没钱交八百元罚款,才别妻离子孤身来疆打工挣钱交罚款的。”

吕希燕笑道:“你这个人就是太老实了,别人总是吹嘘自家多能多武,你呢,总给自己脸上抹黑。”

“我这是自信好不好!”任笔友又抓住姑娘的手,道,“我相信我们的未来不是梦。”

女孩的手被捏疼了,她再次摔掉他的手,嗔声道:“谁跟你的未来不是梦,你找谁去。”

小伙子一脸正经,道:“我就认定你了,一生一世对你不离不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阳光中,女孩的脸蛋跟熟透了的樱桃般水灵晶透,她害羞地微笑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饱含深情地痴痴地看着这个结实的男人,一种只有跟他在一起才有的安全感由然而生。她相信,这个傻傻的男人就是自己的归宿,朦胧中,她看到自己为他生了一个跟他一般可爱的儿子,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儿......是很多儿女,一群儿女围着他俩嘻戏游玩......

任笔友被女孩那双脉脉含情的大眼给迷醉了,这是源自于自然而然的深情的凝视,他从她那迷离幻彩的瞳孔中看到了他们一大家子会桃花之芳园,叙天伦之乐事!意乱情迷中,他刚欲去搂抱女孩,吕希燕却突然说道:“你等我一下,我去上个厕所。”

任笔友乐道:“那我去给你放哨。”

姑娘瞪了他一眼,笑骂一句“你下流无聊”,便朝路边的厕所奔去。任笔友自嘲地笑笑,才感觉口干舌燥,心想女孩肯定也渴了,于是朝路边的商店走去。这是乡野小店,在髙高的砖砌的柜台后面,木制的柜架上堆满了百货,乡间村民的日用品应有尽有。任笔友拿出仅有的五元钱,买了两听健力宝,拿着找回的一元钱刚要离去,却看见柜台的一角置有火红的玫瑰花出售,他突然心血来潮,跟女孩都恋爱有家了,却还未曾送什么与她,今天就先送她一枝花吧。于是一元钱一枝的玫瑰花也不嫌贵,他毫不犹豫地买了一枝鲜艳欲滴的塑料玫瑰花,乐颠颠地到路边去等着姑娘。

站在路边,看着人来车往,任笔友突然后悔起来,好端端的我买花干什么呢?我要给女孩送花,我怎么说呢?他于此间有点不安起来,按说给自己爱的女孩送枝花也很正常,问题是这却是一枝塑料做的花,假的,可别让女孩讥讽自己虚情假意!他想还是不送了,把花儿去退掉。却又一想,买都买了,怎么好意思去退呢?可是又舍不得丢掉,此时才感到手中的这枝假玫瑰花重有千钧。想着女孩快要回来了,他急得焦渴难耐,豆大的汗珠子从额头滚滚而下,砸在脚尖上,感觉揪心的疼。看着道边纹丝不动的胡杨树在阳光下奄奄一息,任笔友埋怨这老天也不来点儿风吹吹凉快凉快......突然,他想到了主意,于是向胡杨树奔去。他把玫瑰花藏在一株伸手可及的胡杨树枝上,然后又回到原地候着女孩的到来。

一会儿,吕希燕笑容可掬地回到他身边。于是两人一边品饮着劲爽怡人的健力宝,一边亲亲戚戚地交谈着。说他们是交谈,确切的说是任笔友独自表演单口评书,满嘴胡说八道。吕希燕却听得津津有味,她被小伙子的言语带入了精透无我的境界,原来: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醉后不知天在水,微雨燕双飞。

“噫!”任笔友突然惊呼了起来,“这胡杨树上怎么有枝玫瑰花呢?”

吕希燕梦回迷离,果然看见一枝美艳的玫瑰花儿寄宿于茂密的胡杨枝叶中,若不是有心人还真难发现花儿的存在。而就在这时,任笔友已经将花儿取在了手中,他四下张望,大概想寻找花的主人,最后看着女孩说道:

“竟然有人给胡杨树送花,嘿嘿,真新鲜。”

女孩笑道:“也许是人家放在这的,待会便会来取,你还是放回去吧。”

任笔友摇摇头,很肯定的说道:“不会吧!与其让她这么闲置着,还不如我拿着,自古有道鲜花美人,雪芹,我借花献佛,送给你吧。”

姑娘看着小伙子微微阴笑的脸容,瞬间明白了,这原来是他的鬼把戏,真是太低能了。便灵机一动,也要耍他一耍。想到这里,她笑着接过花儿,道:“俗话说红花配绿叶,说不定人家就是把这玫瑰花儿送给这棵胡杨树的。再说了,我何德何能配得上这么美丽的花儿?还是归还给树儿吧!”说着,她将花儿放回枝丫上。

任笔友又取花在手,迟疑着又递给女孩,道:“瓜娃子才会干这无聊的事,你就放心的收下吧。”

吕希燕又将花放在枝丫上,满脸严肃,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许真有哪个大傻瓜大猪头买了这花送给了这树哩!这正应了俗语,红花虽好,但须绿叶扶持。所以,还是还给树儿,这样才和谐嘛。你说是也不是?”

仼笔友显得急了,再次取花在手,十分肯定地说道:“雪芹,相信我,这花肯定不是送给这树的,说不定买花的人知道你要经过这里,所以将花放在这里等着你哩!”

吕希燕心中好气好笑,道:“那买花的人呢?”

任笔友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个底朝天,他不敢正眼看女孩,低声道:“也,也许走了吧。”

吕希燕不说话了,只拿着玫瑰花儿盯着任笔友那羞极的窘态,很开心地笑了起来。她用花儿轻柔地拂着他的颜面,道:“笔友,你每次都这样送花给女孩子吗?”

任笔友脱口说道:“不,就这一次。”

“哈哈!”女孩纵情乐道,“承认了吧,这花是你买的。一个大男人敢做敢当,还怕什么羞呢!”

任笔友嘿嘿傻笑笑,陡然觉得心情格外轻松,他看着女孩,道:“我这是第一次给女孩儿送花。”

“鬼才相信你的话。”姑娘心中甜似蜜,阳光中一张笑脸更是妩媚动人。长这么大以来,她这是第一次收到男生送的玫瑰花,而且是自己钟爱的男生送的,虽然是一枝塑料的玫瑰花,但在她心中,这就是看得见摸得着感觉得到的爱情。她情深深意迷迷地望着小伙儿,一种天下第一幸福人的感觉涌上心头。

“笔友,这花真美。”

“鲜花美人,爱情唯美!”任笔友举起手中的饮料要与天碰杯,吟诵道,“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吕希燕看着高大腐的男人,忍不住笑道:“任笔友,你这么喜欢卖弄风骚,你爽了,你有没有考虑别人的感受?”

“你什么感受?”

“浑身起鸡皮疙瘩,想吐。”

任笔友仔细地看着女孩,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吐吧,吐了干净。”

吕希燕敛住笑容,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

“就是想吐就吐吧,难不成你还要吞回肚子里去?所以吐了干净啊!”

吕希燕笑骂道:“只有你才那么恶心。”

“我从来没有觉得我们的文化恶心,倒是你,一听到传统就恶心,我在想你是不是洋奴一枚。”

“你才是洋奴。”吕希燕给了男人一粉拳,道,“我们民族近代之所以饱受外族欺凌,就是因为你这类的自以为是的夫子太多了,整天之乎者也不务正事不说,还到处指责别人看不惯这个看不起那个,以为除你以外都是蛮夷,实不知你自己才是真正的蛮夷。”

任笔友瞪大眼睛审视着吕希燕,象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惊奇惊讶,道:“雪芹,我就是因为髙兴而背诵了一首古词,有必要如此损我吗?还蛮夷,我是放火烧了圆明园,还是参加了南京大屠杀?”

“你呀,既不是强盗,也不是鬼子,但却是一栋大厦里的一根杇木,不清除整栋大厦将可能倾覆。”

“我怎么又成朽木了?”

“现在都改革开放了,一切应以发展的眼光看待事物,你老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干嘛呢?”

“等等!”任笔友打断女孩的话,正色道:“你说圆明园被烧,南京被屠城是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雪芹,我们才吃了几天安稳饭哦!不要忘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它可是关系到我们的饭碗我们的健康,这是跟我们性命悠关的大事,我们不能忘记,也不敢忘记。要是忘记了,强盗还会来烧我们的圆明圆,鬼子还会来屠杀我们的兄弟姐妹。你难道想当亡国奴?”

“你才想当亡国奴。”吕希燕踢了他一脚,道,“现在是和平年代,我们不要老抓住过去不放,我们应该面向未来。”

“正因为我们要面向未来,所以我们更不能忘记历史。雨果都说过,将受到历史制裁的这两个强盗,一个叫法兰西,一个叫英吉利。一个外国人都不曾忘记的历史,作为受害者的我们,难道不应该牢记吗?二战时德军占领了巴黎,侵略者将整个巴黎都烧了,却唯独没烧巴黎圣母院。雪芹,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侵略者也知道,这些艺术结晶是全人类的遗产,毁了就无法再生。这也是圆明园到今天都还无法重建的原因。”

“主要是重修圆明园需要巨额资金,我们国家如今还很穷,我相信不久的将来肯定会重修。”

“其实最主要原因是,雨果的预言还未实现。”

吕希燕愣了一下,道:“雨果不是大文豪吗,什么时候成预言家了?”

“雨果说,把欧州所有大教堂的财宝都加起来,也抵不过东方这座富丽堂皇的博物馆。我希望有一天,解放了的干干净净的法兰西会把这份战利品归还给被掠夺的中国,那才是真正的物主。据统计,圆明园共有一百五十万件宝物,想想,宝物未回,修座空园子何用?”

吕希燕叹了囗气,为曾经的灾难默哀吧!“如果,如果当年德军把巴黎圣母院也一把火烧了,会怎么样?”

“很难想象。如果巴黎圣母院真被烧了,法国人民乃至整个欧州人民心中的伤痛至今也不会愈合。”

“如果,如果有一天巴黎圣母院被毁于大火,你会怎么样?”

“我会难过,我希望这样的事不要发生!有一点我敢肯定,今后人为破坏艺术文物的行为会越来越少。要知道苍天饶过谁?当年火烧圆明园的凶手后来被雷火给烧死了。”

“应该是巧合吧!”

“也是报应。”任笔友话音刚落,脚下踩在一块碎砖头上,一滑,就一个趔趄。吕希燕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膀子,避免了他被摔个饿狗扑屎。女孩笑道:“仼必友,这就是现世报应。”

“怎么我又遭现世报应了?”任笔友不满地看着吕希燕,道,“我不偷不抢不拐不骗,刚才只是意外,是巧合。”

“才怪!”吕希燕瞅着他,道,“你心术不正,故意激怒林燕,让她来恼你,来追着你打,好实现你的阴谋鬼计。”

任笔友笑了起来,道:“雪芹,你真是我肚子里的小肥虫,竟然猜到了我的绝密思想,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