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七章 神机溯源
花径轩与混元子在那名待客侍从的引领下进入了栾粟宫大殿。
殿内客座前的宸灵子当先审视那一袭蓝衣手执折扇的年轻公子,随后又将目光放在了一身青袍身材魁梧的混元子身上。
那名待客侍从对栾粟灵膳师俯身作揖道:“主人,二位贵客已至。”
“你先退下吧。”栾粟灵膳师道。
那名待客侍从恭敬告退。
栾粟灵膳师看向下方来人道:“不知二位谁是花径轩?”
花径轩先行作揖:“善慧地神机峰门人花径轩参见栾粟灵膳师、宸灵子道友。”
“道友?”宸灵子语气不善道,“即便你是善慧皇亲传弟子,你也没资格跟我互称道友!”
花径轩神态自若道:“我亦不想和你以道友相称,毕竟我之实力并不匹配。奈何我来极难胜地后遇安戌、霍灸两位守护者,他们言我之身份和他们平辈,定要我以道友称呼他们。是故现在就算我想喊你们一声前辈,我也要为霍灸、安戌两位道友考虑一下。”
宸灵子目中现出凛冽之色:“好一个巧舌如簧的神机峰门人!”
花径轩身旁的混元子暗道不好,他赶忙上前行礼:“混元子见过栾粟灵膳师、宸灵子前辈!”
宸灵子毫不遮掩地用灵力扫过混元子和花径轩,当他发现混元子为返虚后期修士,而花径轩只有炼神中期修为后,他呵呵呵地笑了起来:“你们两个凭什么能成为我和栾粟的解局之人?”
宸灵子说话间一股从圣境威压落至靠前的混元子肩头。
混元子没想到宸灵子在探出他们修为后立刻行了威吓之举。他闷哼一声猛提灵力相抗,其双肩传出咯咯声响,脚下砖石顿时开裂。混元子心中叫苦不迭:“又不是我说的可以调解你和栾粟之间的恩怨。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花径轩啊!”
比起混元子的狼狈,花径轩却是一派悠然地打开了落英扇。折扇轻摇的他不急不缓地向前走去:“宸灵子道友可是要北部第一批阵环星石中的任意一颗?”
原本都要施加到花径轩身上的从圣境威压在花径轩说出这句话后被宸灵子向右一偏又落去了混元子身上。混元子两条小腿不堪其重地直接没入那块砖石之内。
倍感压力的混元子恨不得奋起反抗,可他转念就想到宸灵子疯起来都敢跟霍灸硬拼,返虚后期修为的他就算豁出性命都不可能是宸灵子的对手。何况他刚得了整批阵环星石,他才不愿白白交待在这里。
混元子的战意一经退却就如被洪流冲破的堤坝般分崩溃散。他强运灵力用以抵抗双肩上的从圣境威压,他现在只想花径轩能快些解决这里的事情。
宸灵子盯着花径轩道:“你是有备而来!”
“我只是谨记师尊教诲的‘随缘而至,顺势而为’。还请宸灵子道友先撤回施加在我朋友身上的灵力威压。这一路若没有他带着,我不可能安稳无阻地到达,更不会这么快就来这里为你和栾粟灵膳师化解争斗。”花径轩要求道。
宸灵子虽未和善慧地神机峰门人打过交道,但他以前从一些好友那里或多或少听过任星移的事迹。他听闻神机峰门人修炼的神机道算之法练至最高境界可探知过往洞悉未来。宸灵子念及此处暂且收回了施加在混元子身上的灵力威压。
顿觉身子一轻的混元子立即从下方砖石内跳出站去一旁。
花径轩关心道:“混元子道友,你无恙吧?”
混元子很想说你小子明明可以早些表态,为何一定要等到现在才帮我解围。他甚至有些怀疑花径轩是故意的。可此间情形让他不得不出言感激道:“多谢花道友替我解围,我还好。”
花径轩听后让混元子先在一旁调息,他自己则轻摇折扇过去了宸灵子展示的那三只玉盒前。
宸灵子耐着性子等花径轩把玉盒内的三株从圣品阶灵植一一看过去。他对花径轩道:“花小友,如果你身上有北部第一批阵环星石中的任意一颗,这三株从圣品阶灵植尽数归你。”
花径轩摇头道:“我身上除了右腕内自南部获得的整批阵环星石外,就连一块灵石都没有。”
“你耍我!”宸灵子声音阴冷道。
花径轩正视宸灵子血红的目光:“我虽没有你想要的阵环星石,但我可以借栾粟灵膳师那颗阵环星石推演出同批次中最近的那颗位于何地。”
宸灵子冷哼道:“阵环星石之间互有吸引,注入的灵力越多产生的吸引力也就越大。照你这么说,我也完全可以借他那颗阵环星石找到另外几颗星石在哪!”
花径轩闻言朗声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宸灵子质问道。
花径轩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声道:“我笑宸灵子道友居然如此看轻栾粟灵膳师。”
栾粟灵膳师虽然和任星移交情甚好,但他对眼前的花径轩仍存怀疑。他见花径轩把话头引到了他身上,他顺势问道:“花小友,此话怎讲?”
花径轩反问道:“栾粟灵膳师可认为自己弱于宸灵子道友?”
栾粟灵膳师自然不承认:“我栾粟于极难胜地的从圣境修士中只服霍灸、安戌两位道友,其余人等我皆敢拼上一拼!”
花径轩转而对宸灵子道:“想必宸灵子道友也听到了,栾粟灵膳师不弱于你。那他这里为何只有一颗阵环星石,他又怎会选择将这颗阵环星石上交给灵膳盟总部?那是因为栾粟灵膳师试过以灵力注入那颗阵环星石,但这批次中的其余阵环星石即便是离得最近的那颗都超出了星石之间吸引的极限!”
栾粟灵膳师听后神色骤变道:“花小友,我一时间不知该说你是消息灵通还是道法玄妙了。”
栾粟灵膳师的话无疑证明了花径轩所言为真。花径轩对栾粟灵膳师行礼道:“不管是得来的消息还是推演的结果,花某多谢栾粟灵膳师为我印证其实。”宸灵子听到这里将身前三只玉盒以咒语关闭,再全部呈给花径轩道:“还请花道友以神机道算之法为我推演杀害我儿宸墟的真凶现在何处!”
殿内的混元子他们听了不禁都在心里说道:“好家伙,这宸灵子倒真会釜底抽薪!”
花径轩摇扇回道:“宸灵子道友未免太看得起花某了。若我师尊在此她必然可以做到,可宸灵子道友亦知花某才炼神中期修为。能为道友找到其中另外一颗阵环星石,解开你与栾粟灵膳师的纷争已是花某极限。”
宸灵子思索之后同意道:“那就有劳花小友了,这三只玉盒内的从圣品阶灵植就当是此次的报酬。”
花径轩接过那三只玉盒,他先将最右边那只存放有从圣品阶天育人参果的玉盒收入储物袋中,然后他上前请示道:“劳烦栾粟灵膳师相借身上阵环星石一用。你可以从这两只玉盒中选走任意一株从圣品阶灵植。”
栾粟灵膳师不悦道:“花小友,你有求于我还提前选走了最珍贵的那株灵植,你是否太没诚意了?”
花径轩笑着道:“栾粟灵膳师说得好。若我没有记错,栾粟宫外的那名侍从方才领我和混元子道友进来前说的是‘我家主人有请二位贵客’。”
栾粟灵膳师语塞片刻道:“好一个善慧地神机峰门人!”
花径轩在栾粟灵膳师拿出那颗赤色圆石时主动向上走去。他边走边说道:“栾粟灵膳师,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我会在你身前利用这颗阵环星石施展神机道算之法。即便宸灵子道友要出手抢夺,你也可以率先夺回。只是我想着大家不动干戈就能各取所需,那应该没人会去多生事端。”
花径轩这话不但是说给栾粟灵膳师听的,他更是要宸灵子不去打栾粟灵膳师这颗阵环星石的主意。
栾粟灵膳师和宸灵子皆非蠢人,他们自然明白花径轩的意思。
在花径轩来到栾粟灵膳师主座前接过那颗阵环星石时,宸灵子极力克制想要上去抢夺的冲动。他告诉自己,花径轩既然敢把那三株从圣品阶灵植收下,那必定可以推演出最近的那颗阵环星石在哪。如若不然,非是极难胜地之人的花径轩就要承受他的滔天怒火了。
栾粟灵膳师则将自身气息锁定在了花径轩身上。他先前还在想此人会不会是宸灵子找来里应外合诓骗他的,可花径轩主动上前的举动打消了他这个想法。诚如花径轩所言,就算宸灵子上前争抢,他与花径轩的距离足以让他先一步夺回那颗阵环星石。
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花径轩。
只见花径轩右手落英扇轻轻一扇,那颗阵环星石上的赤色迅速消去,被他定在身前的阵环星石不一会就恢复成了初始的白色。
花径轩再一合扇,一道道璀璨的蓝色灵力自他身上现出。这些蓝色灵力向前分化出八根蓝色丝线朝那颗阵环星石延伸过去。
在那八根蓝色丝线和那颗阵环星石接触之后,花径轩左手运转灵力在那颗阵环星石上方艰难地写下“九星”二字。他不顾额前冒出的汗珠,用左掌护着“九星”二字缓缓没入那颗阵环星石之内。
霎时间一阵狂风自大殿内诡异生出。
混元子和殿内栾粟灵膳师的两名手下同时运起灵力护于体外。栾粟灵膳师和宸灵子不动如山地站立原地,他们眼中只有施展神机道算之法状若仙神的花径轩。
花径轩双手掐诀口中默念灵咒道:“神机溯源!”
那八根蓝色丝线从花径轩身上尽皆断去,而后它们开始自行移动。其中两根先朝西北方向偏移,待固定不动后,那两根蓝色丝线的长度发生了明显的变化,那根较长的蓝色丝线更偏向西面方向,而旁边那根短了一大截的蓝色丝线则更靠近北面方向。与那两根首先明确方向的蓝色丝线不同,另外六根丝线在搅作一团合成一股更粗的蓝色丝线后才开始往西南方向偏移。
殿内的狂风于那些蓝色丝线再无动静时戛然而止。
那根指引西北方向较长的蓝色丝线自内部缓缓变成赤色。待那丝线完全转变为赤色,它旁边较短的那根蓝色丝线逐渐蜕成白色。
就在那根丝线蜕至一半时,花径轩脸上突然血色全无,他额前汗珠滴落,身形不受控制地倒退一步。
紧接着“九星”二字被那颗阵环星石排出,于半空中变换为“求愿”二字并迅速消散。那附在阵环星石上的八根灵力丝线全部变回蓝色,进而重归花径轩体内。
花径轩于那八根灵力丝线入体时闭目深深吸了一口气。他额头原本冒着热气的汗珠皆化作冰珠掉落。
殿内安静地只剩那些冰珠落在地上发出滴滴滴的声音。
约莫过去了半刻时花径轩才睁开双目。他脸上渐渐生出血色,他打开手中落英扇,以扇来的清风平复心绪。
当看到花径轩以灵力将那颗阵环星石还于身后的栾粟灵膳师,宸灵子迫不及待道:“花道友,如何了?”
花径轩先将推演的结果告知宸灵子:“那颗距此地最近的阵环星石在西北靠正北方向一千六百八十万里外。道友若想寻得那颗阵环星石,需记住‘求愿’二字。”
“求愿?”宸灵子疑惑道。
花径轩解释道:“先前我施展的是神机道算之法中的溯源术法。我以那颗阵环星石为根基,化‘九星’为引,牵动自身八根溯源灵线附于其上。那八根溯源灵线代表的便是那八颗阵环星石的位置。而此次推演的关键便是最后形成的‘求愿’二字。”
宸灵子不管这些地追问道:“那根指向西北靠正西方向的溯源灵线距离此地有多远?”
“差不多三千七百二十九万里。”花径轩道。
宸灵子神色激动道:“是辛丘岭!真的是辛丘岭!”
栾粟灵膳师等人皆不知辛丘岭是什么地方,可宸灵子却再清楚不过。他正是在那儿受到范拓道人的无理索求,他也是从辛丘岭赶来的灵膳盟第三据点。
宸灵子焦急地问向花径轩:“花道友,西南方向那六根溯源灵线为何会缠绕在一起?是不是代表着它们被一人所得!那人离灵膳盟第三据点有多远?”
花径轩回道:“它们的确是被一人所得。至于那人离这里有多远,我并未测算出来。我如今的修为只能一根一根地推演溯源灵线。在看到那六根溯源灵线融合时我就放弃了,转而完成对那两颗单独阵环星石位置的推演。”
宸灵子双拳握得吱吱作响,他可以确定那拥有六颗阵环星石之人就是杀害他儿子的凶手。他恨老天不公,居然让那人有如此好的运气。
花径轩主动说道:“宸灵子道友,实在对不住,未能帮你找到那凶手的线索。”
宸灵子向花径轩恭敬作揖道:“花道友哪里的话。若没有你今日的相助,我很可能已经失去理智和栾粟道友豁命厮杀。想起我先前的行为我就感到一阵后怕。因为无论结果为何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现在经由你耗费大量心神施展的神机道算之法,我不仅知晓了杀害我儿宸墟之人没有放弃那批阵环星石,还将阵环星石收集到了六颗。那么他势必会靠着那六颗阵环星石的指引找寻其余的三颗。如此一来,我逮到他的机会就大大增加了。”
栾粟灵膳师和混元子听了宸灵子这话,他们不约而同地腹诽道:“你有后怕过么?”
花径轩则是将那两只装有从圣品阶灵植的玉盒递至栾粟灵膳师面前:“还请道友随意挑选一份。”
栾粟灵膳师已经确定花径轩是真的善慧地神机峰门人,他没有客气地选了装有金花清绯树的那只玉盒。
花径轩遂将最后一只玉盒隔空送至混元子身前。
混元子十分诧异道:“花道友,你这是?”
花径轩浅笑道:“我从觉初城灵膳阁出来前就说过,我和混元子道友的机缘在东北方向。道友不辞辛苦地护送我来灵膳盟第三据点,我已收获属于我的那份机缘,这株从圣品阶的灵植自然便是道友的机缘了。”
混元子喜不自胜道:“多谢花道友!”
宸灵子急于找到那颗阵环星石,他告辞道:“花道友、栾粟灵膳师,就此告辞!”
在宸灵子看来,这里也就花径轩和栾粟灵膳师值得他作别。
花径轩再次提醒道:“宸灵子道友,你要切记‘求愿’二字!”
“我已铭记在心!”宸灵子应下后飞出栾粟宫,接着他身前空间坍塌下陷,他进入其中消失不见。
宸灵子一走,大殿内的紧张气氛瞬时松弛了下来。
栾粟灵膳师招待花径轩与混元子道:“二位贵客请座。张韬,快去给二位贵客煮制灵茶。”
“属下遵命!”那身着紫衣的侍从回应过后迅速出了大殿。
花径轩和混元子依言坐去了客座之上。
栾粟灵膳师先向花径轩赔礼道:“花道友,先前无法确定你是否和宸灵子串谋,所以对你的身份产生了怀疑。还请你见谅!”
花径轩不以为意道:“栾粟灵膳师言重了。”
栾粟灵膳师询问道:“花道友是在何时到的我灵膳盟第三据点?”
“两日前。”花径轩回道。
栾粟灵膳师疑问道:“那你为何不早些过来?你既然是从觉初城灵膳阁来的,那你应该知道我和你师兄任星移交情甚笃。”
花径轩苦笑道:“自从我来到极难胜地的内隐界,我已经因我师兄的交情受益许多。但有句老话说得好,亲兄弟还得明算账。我相信我可以凭借自身所学游历于极难胜地。”
见识过花径轩能为的栾粟灵膳师对其肯定道:“花道友的神机道算之法足以让你在极难胜地如鱼得水。”
栾粟灵膳师还不忘与混元子打了声招呼,在得知混元子是任星移于南部的好友后,二人也是相谈甚欢。
张韬在三人畅聊时端来了煮好的灵茶。
混元子闻着茶香开怀道:“花道友,我们跟这粟新茶当真有缘。你老实讲,你是不是在觉初城时就知晓我们今日会相聚栾粟灵膳师这里品茶聊天?”
花径轩亦笑道:“混元子道友太抬举我了。”
栾粟灵膳师已经知晓混元子于北部获得的整批阵环星石是依靠花径轩的提点。他说道:“花道友过谦了。二位请用茶。”
花径轩和混元子端起茶盏品了一口,他们这会儿喝到的粟新茶比之在觉初城灵膳阁喝的还要甘醇,茶中舒缓心神固本培元的效果亦是更佳。
栾粟灵膳师在花径轩二人饮过灵茶后就将两名手下安排去了殿外。
花径轩和混元子皆看出栾粟灵膳师有事相询。
只听栾粟灵膳师问道:“花道友,宸灵子自其独子宸墟意外道消后经常做出一些匪夷所思之事。这次他得你指引知晓那凶手的线索并且即将寻得一颗阵环星石。他与我灵膳盟之间应该不会再有联系了吧。”
花径轩轻摇落英扇道:“那就要看宸灵子道友是不是真把‘求愿’二字铭记在心了。”
“嗯?若宸灵子道友记住若何,没记住又若何?”栾粟灵膳师追问道。
花径轩又抿了一口粟新茶道:“若他记住了,那我们与他再相见时应当尊称他一声前辈。若他未记住,那他只会沦为别人命运的推手,于乱局中不能自己,直至道消无存。”
栾粟灵膳师与混元子细细品味着花径轩这番话,他们不禁生出要飞去西北方向一观宸灵子到底有何际遇的想法。
不过花径轩随后的一句话却打断了二人的思路:“比起宸灵子道友的选择,灵膳盟第三据点接下来的三十年会更加新奇热闹,二位道友千万不可错过。”
栾粟灵膳师还想问这热闹从何而来时,正在殿外待命的张韬突然传音说道:“启禀主人,灵膳盟总部使者已至栾粟宫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