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风潮渐涌（3）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锦瑟年华，稍纵即逝，过去种种，弹指间，流在昨天，多少欢喜，多少苦涩，都不愿再去回忆，依然埋在时光的烟尘里，冥冥之中，物是人非，一切皆为过往，皆成回忆……
……
半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改变很多东西了，最起码，对牛宇一来说，是这样的。
姜珠妍依然选择了试管婴儿，哪怕她已经和他，挑破了那一层薄薄的隔阂。
用她的话来说，她没有时间去陪他玩那一套无聊的情感纠葛游戏，用传统的方式怀孕，太慢，而且难以确定。
她已经不年轻了，因此，她，相信科学的力量。
……
“宇一，那边你想怎么样，我不管……”梦回那晚，趁着旖旎的月色，衣衫不整的她，靠在他怀中，捏着发梢，在他胸口，顽皮地画着一个又一个暧昧的圆圈，“可如果让我不满意了，是会扣工资的哦~”
……
姜珠妍，一直都是一个行动力很强的人，只要决定了，就会马上展开行动，更何况，她已经为此准备很久了。
前天，他陪着她，再一次去了一趟日本。
她，取卵，他，取精。
她和他的孩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出生之日，指日可待。
他，就要成为父亲了……
……
尽管背后有着一整个国际顶尖妇产科医疗团队支持，但有些罪，并不是靠花钱，就可以避免的。
拒绝了代孕的姜珠妍，在进行了促排药物注射之后，不良反应很是严重。
然而，她，还是全部咬牙坚持了下来。
在她看来，这些，是成为一个母亲，所必须经历的磨难。
没有刻骨铭心的痛苦，又怎么可能会去珍惜这一份来之不易命运的馈赠呢？
……
他，其实并不希望她如此激进，因为，试管婴儿，对于母体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
只不过，她的决定，他，性格也好，不在意也罢，向来很少反对。
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以后，也会是这样。
自始至终，莫过如斯……
……
姜珠妍在积极做着备孕工作，以迎接自己生命中第一个珍贵的小宝贝。因此，绝大多数工作上的事情，她都交给了他。
对于他，她，一向都是相信的，不仅是能力，还有这一份难得的羁绊。
他也默默接过了很多以前会刻意避开的事务，这个时候，他，需要承担更多的责任。
更别说，那些让人心情阴郁的腌臜事了。
就比如，现在……
……
“理事？”
“抱歉……”身后传来了朴志娜略带几分疑惑的声音，牛宇一自嘲地笑了笑，转动了门把手，“志娜，在这等我，不用太久的。”
“是。”朴志娜犹豫片刻，点了点头，“我会守在这里的。”
“谢谢。”
……
门开，门合，一门之隔，喧嚣与静谧，宛若两个世界。
刘成浩坐在椅子上，静静凝视着窗外明媚的风景。
午后的阳光略微有些刺眼，可他却不躲不避，犹如永不知足的饕餮，贪婪地攥取着这世间无尽的缤纷。
自从上次一别，时间不过半月，他原本黝黑的头发，却已半数斑白。
他肩膀的线条，微微垂下，颓然之中，却又夹杂着一种矛盾的释然。
似乎，是知道了，似乎，是放下了，又似乎，是看透了……
“和我猜的一样……”听见了门扉合页转动的声响，他并没有回头，只是站了起来，理了理衬衫领口，平静地开了口，“果然，宇一，是你来了。”
“理事nim。”和往常一样，牛宇一微笑着打了一个招呼，客套却又不失礼貌，仿佛，只是来见一位普通朋友，“好久不见。”
“我已经不是理事了……”刘成浩叹了一口气，“既然认为我不配当哥，那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是，理事nim。”
“社长她……”刘成浩顿了顿，“还好么？”
“很好。”唇线变换之间，他笑容的线条，没有丝毫变化，宛如苍白的面具，到处都透露着一种虚假的味道，“一直都很好。”
“这就好……”刘成浩转过身，笑了笑，从口袋中摸出一包烟，“这里禁止吸烟，去天台吧，想抽一根。”
“好。”牛宇一微微侧身，让开门扉，示意道，“请。”
“谢谢。”
“您客气了，这是应该的。”
……
走廊中，刘成浩顺着来往人潮的方向，默默向前走着。
这并不是去往天台的方向，道路的尽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ICU。
牛宇一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带着那种礼貌到无可指摘的笑容，静静跟在刘成浩身后。
这个时候，刘成浩不管想去哪，其实，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
重症病房外，透过玻璃，刘成浩凝视着那个躺在床上的小人儿，和一身防护服，趴在床边打盹的妇人，目光没有片刻移转，脸上神情很是复杂。
有愧疚，有欣慰，有慈祥，有不舍……
却唯独，没有后悔。
“宇一，知珉手术很成功。”
“恭喜您。”
刘知珉，一个很可爱很漂亮很活泼的小姑娘，以前，在他们最艰难的那个时期，经常会被刘成浩带到办公室来。
刘成浩一直忙于工作，根本没有精力去照看好自己的女儿。
因此，陪伴的任务，很多时候，就落到了其他人身上。
其中，就包括了牛宇一。
可那个曾经很爱笑的小姑娘，此刻，头上却包裹着厚厚的纱布，苍白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阖着眼睛，宛若一个精致的洋娃娃，摆放在各式各样的医疗仪器中间，没有丝毫生机。
滴……滴……滴……滴……
刘成浩扶着玻璃，手背青筋暴起，指节因为用力，出现了一些扭曲的形状，但这一切，他，毫无察觉……
深深看了最后一眼，刘成浩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慢慢转过身体，离开了这里。
谷“我们走吧。”
“好。”
……
“嘶……呼……”
天台上，青烟刚从刘成浩嘴里飘了出来，就被微风吹散了脉络，直至失去了所有色彩……
“颅内压力异常，原因不明，知珉的病，连一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
“一开始，只是偶尔头疼……”
“渐渐地，开始手抖，然后，连筷子都握不住了……”
“到后来，知珉还会毫无缘由地失去意识……”
“可哪怕这样，哪怕已经疼到吃不下饭，知珉依然在安慰我，笑着说，‘阿爸，我没事的，只是有点困，睡一会儿就好，不用担心的。’”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知珉是无辜的，如果上帝要惩罚我，落在我身上就好，为什么知珉会得病？！”说到这里，刘成浩表情狰狞，拳头狠狠锤在栏杆上，“得这种没有人知道应该怎么治的病？！”
“宇一，你知道，当初医生是怎么说的么？”
“他说，可以手术，但成功率不敢保证。”
“不敢保证……”刘成浩嗤笑一声，“这样，和无药可医，又有什么区别？！”
“所幸，现在……”刘成浩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都好了……”
“这么好的孩子……”牛宇一站在刘成浩身边，轻笑着回了一句，“命运会垂青她的。”
“呵，命运？”刘成浩品味着这个词，眼神中流动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宇一，你知道，一条人命，值多少钱么？”
“十万美元，和一个不记名账户……”刘成浩自嘲地笑了起来，“我们赚十万美元，要多久？”
“五天？十天？二十天？”
“宇一，二十天，就可以买一条人命了……”
“恰巧，教会里，穷人和疯子特别多……”
“穷人需要钱，他们需要人体器官，而我，需要两百个样本……”
“人工颅内加压，然后，手术……”
“两百一十七条人命，换知珉一个人，我觉得很公平……”刘成浩看向了牛宇一，似乎想要寻求一个肯定，“你是可以理解的，对不对？”
“这些……”牛宇一唇角勾起的角度依旧，“与我无关。”
“哦……”刘成浩拍了一下额头，恍然道，“我忘记了，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冷漠到不像一个人类……”
“我只关心，这件事背后，究竟还藏着哪些人……”牛宇一好似没有听出刘成浩话语中的讽刺，“教会，新天地么……”
“社长她很愤怒吧……”刘成浩顿了顿，“否则，也不会是你……”
“努娜并不在意这件事……”牛宇一打断了他，“你背叛与否，对韩秀来说，无关紧要……”
孩子，才是现在姜珠妍最关心的事情。
“我……”刘成浩愣了一下，眼角的苦涩，不觉间，又重了几分，“无关紧要……”
多么讽刺啊，一句无关紧要，让所有的愧疚，都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再好不过了。
“没有逃走，就代表着你已经有所觉悟了吧。”牛宇一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警察和检察官，还有半个小时才会到达，不去告个别么？”
“告别？”刘成浩又吸了一口烟，“不用了，今天天气不错，不是么？”
“非常不错，是个好天气。”
“账户里的钱，都是干净的。”刘成浩死死盯着牛宇一的眼睛，“她和知珉，以后，就都拜托你了。”
“好……”牛宇一沉默片刻，答应道，“我保证。”
“放东西的地址……”得到了承诺，刘成浩顿时放松了下来，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牛宇一，“宇一，不要输啊……”
“我们……”牛宇一接过了手机，轻声回答道，“从来没有输过。”
……
“理事？”医院正门，正在等待的朴志娜只看见了牛宇一一个人，不禁有些疑惑，“刘理事nim……”
“我们走吧。”牛宇一没有停步，径直越过了朴志娜，向着停在门口的迈巴赫走去，“这里的事情结束了。”
朴志娜压下了心中的不解，小跑着，跟上了牛宇一的脚步，“是……”
……
来到车边，朴志娜正要为牛宇一拉开车门，“理事……”
这时，余光中，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垂直落下。
砰——
滴滴滴滴滴滴——
骤然间，重物砸到车上的巨大声响，车子发出的刺耳警报，还有人们惊恐的喧嚣，共同组成了这一片无比混乱的景象。
朴志娜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身不由己地躲在了牛宇一身后，双手紧紧攥住了他的衣摆，瑟瑟发抖。
脸上有点黏糊糊的，牛宇一摘下眼镜，取出手绢，缓缓擦拭着镜片……
那个黑影，是一个人。
“理……理事？”身后，传来了朴志娜颤颤巍巍的声音，“这……这是……”
“闭上眼睛，不要回头，回医院等我。”
“是……”
感觉到了朴志娜的离开，牛宇一重新戴上了眼镜，不知是巧合还是无意，对上了那个人摔成难以描述却仍然没有阖上的眼睛。
“你还是不放心么？”牛宇一将沾染了一些红白之物的手绢，盖在了刘成浩的脸上，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放在耳边，“喂，金律师……”
“刘成浩理事nim的问题，已经解决了，非常彻底。”
“关于这件事，知珉的履历……”
“对，包括名字……”
“刘知珉，改一个吧，但差别不要太大，比如，柳智敏……”
“斩断关系，不要让人联想到这件事……”
……
耳边，回响着牛宇一断断续续的话语，也许，是肌肉反应，也许，是真的安心了，刘成浩的瞳孔，缓缓散开，失去了最后一丝神采……
……
挂断电话，响彻天际的警铃声越来越近，牛宇一从口袋中摸出了一颗草莓牛奶软糖，剥开包装，放进嘴里。
甜甜的味道，混杂着一丝血液特有的腥臭味，在他舌尖上，融合在了一起。
“一会儿给静一打个电话吧，晚上有可能回不去了……”牛宇一摩挲着右手中指上的戒指，眼中满是温煦，“但明天的会议，绝对不能再迟到了……”
—青瓦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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