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五十章:雷起雷灭
百里安不得不承认,收了深渊巨兽为妖宠的确是兵行险招。
他千算万算,竟为想到在这地渊世界里,竟还加持了一道沧南衣的劫罚之力。
百里安觉醒了前世的部分记忆,他依稀记得自己曾带云容师姐上昆仑净墟,得沧南衣的暂时庇护,亦是沧南衣收留了重伤濒死的云容师姐。
前世今生的援手之情,百里安不得不记在心中。
至于再多关于这沧南衣的记忆,他便想不起来了,自然也不可能料想到,在这黄金海中竟还藏有一道荒劫。
百里安虽至今为止,对沧南衣的种种一切悉知甚少,可直觉里,却始终不肯相信,她是深渊巨兽口中所说为了投靠还恩与仙族,不惜灭杀黄金海中亿万生灵的人。
沧南衣死去沉睡的棺体空间并不大,不似百里安的黄金古棺能够容得下四五人。
也许是因为她死后的神力只够保护得了她一人的缘故,棺内空间格外窄小,仅仅只容纳得下一人。
百里安是强挤躺进来的,自然也就不能够再容得了这位神圣不容侵犯的昆仑神主继续规规矩矩地以着端方的姿势躺在棺中了。
更莫说此刻外界火浪汹涌,力道剧烈地拍打在冰棺之上,将冰棺卷拍得翻滚乱撞。
棺壁冰滑,更无丝毫着力之点,在那巨力的冲击之下,百里安都人仰马翻,更莫说死去毫无意识的这具遗体了。
在那剧烈的撞击力度之下,冰棺中的两句身体被迫纠缠拧打在一起。
就在百里安的脸颊第六次撞进昆仑神的胸口里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出手伸出双臂,用力抱紧她的腰身将两人的体位控制得稍微安全了些。
百里安箍着她的身体,将她软绵绵的身体往下摁,让昆仑神的脑袋搁在自己的肩窝里,一只手掌护在她的后脑间,卸去了她身上大半的撞击力道。
原本在百里安的计划之中,他本可以借助此地的黄金圣气从而达到妖气不绝,稳固此冰棺不融不灭,等到深渊巨兽融合肉身,死局告破的时候。
只是未曾想到沧南衣竟是在深渊巨兽的心脏之中藏有这样一道荒劫。
纵然是百里安前世全盛状态之下,都不敢小觑这荒劫的威力。
更莫说眼下这种情况,再添一道荒劫,无异于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冰棺在火渊之中不断沉坠,直至一道色泽不同寻常的银白雷火宛若流星一般从地火深处逆劈而来。
穿过眼前女子的乌黑秀发,百里安看到那银白色的雷火越来越近,却无处闪躲。
他沉了沉眉目。
抱着沧南衣身体的手掌微微一紧。
这银白雷火正是荒劫的力量具象化,若为此雷火劈中,这冰棺虽然不会就此破碎,可那雷火中所包含的破坏性却是会实打实地传递在棺中来。
此荒劫的力量体系得到了沧南衣的易改,只针对妖族。
而棺中有两名妖族。
妖化过后的百里安同样是攻击对象。
荒劫一旦开启,就会不知疲倦地攻击着身含妖气的主体。
百里安也不会例外。
这冰棺挡得下着万千地火,却挡不下这荒劫的力量侵蚀。
百里安恍惚地想着……
当初沧南衣在深渊巨兽的心脏中种下此等荒劫,可有想过,会有那么一日,自己施展的术法会攻向自己,让自己死后的尸体都得不到完整的保留呢?
百里安在心中苦笑不已。
死去的灵魂,躯壳外表只是毫无意义的皮囊。
可是昆仑神的这具肉身却是这世间最为完美强大的护盾。
若是借以神躯来抵挡这荒劫,说不准他还真能够毫发无损地撑到深渊巨兽灵肉复苏的时候。
百里安低头看了一眼怀中面容苍白的绝美女人,也许是因为死去的缘故,她此刻的唇色看起来淡极了,失去了往日庄严肃穆的美感以及凡尘莫扰的气质。
沉睡的她没落在阴影里的影子轮廓竟是柔和的,姿容静然,却又不知怎的,看起来有些可怜的样子。
原本应该将她摁在身下,抵在棺底抵挡那雷火的手,却缓缓抬起,在她脸颊旁捏出一枝盈莹微颤的冰蓝焰花。
焰花花开九瓣,散发出来的冷色光辉驱散了她眉目间的斑驳阴影,让她看起来有些孤独的面容也随之生动明艳了几分。
百里安将那枝焰花别在她的鬓角间,弯起指节在她脑袋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唇角平静勾笑道:“吓唬你的。”
说完,他抱起她的身体,在冰棺之中调换了一下位子,他将自己的身体垫在了她的身下。
女人身体间冰冷的重量随之压了下来。
百里安背后抵着冰冷坚硬的棺底,双臂大张,将身上的这具柔软的尸体护在怀中,气息大开,将她揉入自己的身体里。
这一刻,他的身体就宛若茧一般,将她包裹得半点气息不显,完美的被他气息包裹。
银白色的雷火破开沉重的地火,无声撞击在那冰棺之上。
拦下了无数地火岩浆的冰棺面对这雷火的煅烧,竟是全无了作用,好似无物一般任由那银白雷火穿透厚实的棺底,尽数劈打在了百里安的后背之上。
银色的雷火在他后背砰然炸裂,那一瞬间,百里安只觉背脊之间顿时传来一阵恐怖的擢筋剜骨的剧痛猛地袭来,直掀头顶,剧痛犹如地裂在后背炸裂开来,随即飞快蔓延全身。
胸口之中一股腥甜的热意上涌,百里安无法抑制喉间上涌的血气,唇齿之间当即就喷出一大口鲜血,带着几分热意喷洒在怀中女人素色的衣衫间,沾染了一串斑斑点点的血迹。
一道劫雷竟是就破开了他的肉身防御,劈得他意识有些难明起来。
然而这一道劫雷仅仅只是开始。
第二道更为粗壮迅疾的银白劫雷携着凌冽之势,接踵而来,无渊无际的地火竟是都宛若畏惧一般纷纷避让开来。
百里安甚至都来不及思考,肉身便已经结结实实地承受了这第二道劫雷的攻击。
骨骼都仿佛随之融化成灰,心口一阵窒息的疼,疼得百里安难以喘得上来气,只觉后背那劫雷如烈火一般,自后背烧至腹中灼疼难耐。
那痛楚甚至开始疯狂绵延筋脉,带着纠缠不休之势,竟是叫体内妖元以及两颗尸珠齐齐发出剧烈的震痛!
仅仅两道劫雷,竟是穿透了百里安身体间所有的防线,直接伤至本源。
不论是刚刚凝聚出来的妖元还是早已在这具身体之中沉寂许久的两颗尸珠,但凡受到丝毫损伤,那都是不可逆转的重伤!
后背皮开肉绽可见深红之下白骨的伤疤才刚刚产生,第三道劫雷再度无情劈落在他的后背之上。
百里安面色蓦然惨白骤失血色,他抱着沧南衣的身躯不住发抖,浑身的血流淌到冰棺底部,晕洇开一滩触目惊心的鲜红之色。
他牙关咬得格格作响,后背血流如泉,意识愈发昏聩,疼得他几乎昏厥过去。
每一道雷击劈落在百里安的身上之时,都无异于渡过了一场难熬的大劫,每一次承受那撕心裂肺的痛楚,百里安却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下意识地将怀里那句柔软的身躯用力狠狠抱紧,似是恨不能揉入自己的血肉于骨髓之中用以镇痛。
可他却没有任何喘息的时间,承受一道攻击之后,下一道雷火必然会毫不留情地持续劈来。
百里安咬牙苦撑,尽管知晓只要此刻他与身上那个女人的方位对调一下,哪怕只需轮替一下,他都能够为自己调息片刻,绝对比现在要好受得多。
一具尸体而已,对于尸魔而言,对于死后之事倒是不如人类那般看重。
只是不知为何,百里安就是不愿意用她去扛自己所设的荒劫。
冰棺不断下沉,时间不知过去多久,百里安的意识开始不受控制的模糊沉重。
身后霹雳而来的剧痛甚至都开始远去麻木。
耳畔的声音逐渐变轻变静,唯听见自己被尸珠带动着跳动的心脏声在脑海之中格外沉重。
百里安缓缓阖上眼眸,纷乱的银白长发也随之渐渐褪色成黑。
亦是彻底陷入昏迷的百里安并未察觉到,身后雷劫翻涌的攻势骤然停歇了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棺边四周赤金流火尽散,而那岩浆流火之下,却是一片煌煌皓银的雷池,雷屑如大雪纷飞,深邃翻涌着恐怖的洁白浪涛。
雷池中心,有着万头银龙首尾相接,带着翻江倒海之势朝着上空扶摇齐绞而来!
百里安此刻濒死而昏迷,且不说他无法再继续汲取此地圣气来凝练妖身,在那层出不断的雷劫劈击之下,他大成的妖体已然被尽数打灭。
纵然妖体未灭之下,如此冲破了束缚,足以令三途六道都尽数沉沦的荒劫起势轰劈了上来,一切守护的力量都宛若成了徒劳无功。
万只银龙共起舞,惊雷滚滚,龙吟雷动!
冰棺中人,一昏一死,再无人能够左右这必死的定局。
若是百里安并未陷入昏迷,怕是也想不到,昆仑神竟是将那荒劫的劫海设在了这脊骨火山之中。
深渊巨兽试图吞噬昆仑神的地儿挑得是真好。
一切都好似变得讽刺了起来。
百里安一路坚持与苦守,好似都成了毫无意义的事。
若是一开始他便借助沧南衣的身体抵抗荒劫初开时的威力,尚且还能够破棺而出,为自己争得一线生机。
如今莫说搭上自己的性命了,便是连她的遗体都当真是保不下来了。
龙吟雷声震天鸣地,白炽的死亡光辉就要将冰棺彻底淹没。
就在这时,一道洁白的小小身影自火山上方破火冲来。
幼小的白虎浑身沐浴着苍燃的烈火,身体落至冰棺棺面的瞬间,周身莹白烟雾大起,身体竟是随云而化,渗透没入冰棺之中消失不见。
被百里安抱在怀中的女子冰冷的身体逐渐升温回暖,她蓦然睁开双眸,一双飘浮着烟金色的眼眸下像是蕴藏着无穷无尽的深邃圣域。
自宽大雪白的袖袍之下,她缓缓伸出一只宛若玉雕般的雪白手掌。
整个世界安静了……
万只银龙如银光乍碎,化为点点雷屑粒子,不复方才那恐怖意味,如毫无重量的雪花般飘散坠下。
下方浩浩银白雷海亦如镜花水月的幻境一般,消散一空,裸露出火山最深处焦黑深褐色的基石大地。
砰然一声巨响!
在火海之中辗转许久的冰棺狠狠砸在坚硬的大地之上。
地面顿时被砸得四分五裂,碎冰飞溅,冰棺彻底坍塌破碎。
满地霜尘里,洇晕开来的鲜血冰冷地淌开一地,将那飞散的尘霜都染上了一片浅浅的绯意。
女人伸出去的手掌贴在地面间,微微发力,似欲撑地而起,却发现身体竟是在地面间纹丝不动,难以起身。
她歪了歪脑袋,似是疑惑身体何以如此沉重不得动弹。
直至烟尘散尽,她才发现自己正被一名少年牢牢地箍死在怀中。
他如铁般的双臂穿过自己的腰身,纵然已然昏迷过去,可那双手的力道依旧大得惊人,好似要将她深深嵌入他的身体当中去。
沧南衣呼吸微滞,眼眸危险地眯了起来。
自她初开灵智至今,她身边的官侍皆为女子,纵然是青玄、轻水她们二人,若无召唤都不可随意近她之身。
如若硬要说她与异性有过最紧密的接触,却也不过是十万年前,她独身一人讨伐魔域荒境,覆手之间震碎了千万魍魉!
而那魍魉一族,血脉特殊,皆为男性邪魔。
镇杀之时,免不了手染残肢断臂,鲜血白骨。
抛去兽身暂且不提。
她化为人形之后,今日还是头一次有男子敢对她行如此不敬之举。
尽管这男子是一个不怎么令人生厌的少年……
沧南衣纤眉微挑,秀发与裙袍轻舞之间,她周身灵力敛蕴大起。
抱她也就算了,还抱得力度如此之大。
如今挣脱推开,难免要叫他好生吃些断手断脚的苦头,让他自尝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