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悠悠寸草心(二)

“瞧见了没?这小子身上那是擦了蜜糖,招蜂惹蝶啊,八成说的都是真的。”慕缘在一旁注视老者很久了,轻撇茶碗说得。

“恩,我们静候下文就是。”楚寻语冷静的点点头,“这人过来作甚?看样子似乎心中也有所犹豫啊。”

“恩,表情甚是奇怪,也不知道是哪宗哪派的弟子,身上的服饰很粗糙,看不出一二来。”

三人也不着急,一边喝茶一边注意老者的动静。老者坐在不远处的桌子边,心不在焉的喝着茶,满眼的疑惑,表情甚为怪异,不过好在周围人来人往,客人众多,所以基本上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二黑那边却并不清楚,还在忙活自己的事情,帮马匹看掌,丝毫没有注意到老者对自己的观察。二黑一个转身,背对着老者弯腰收拾铁具的时候,机会终于到来。

老者面色不动,从怀里摸出一根银针,慢慢的放在了桌子上,对准了二黑的后背。

“咦?”慕缘大吃一惊,以为自己看错了,一般来说,修真者不管修为高低,大凡拿出手的东西,最起码也是法器,比一般的凡物要高明许多,但慕缘却明明看出,老者拿出的,只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针灸用针而已。

“喝茶,莫要大惊小怪。”楚寻语训斥了他一声,示意不要暴露自己,慕缘听见,立刻装作喝茶不知的样子。

老者将手心里的银针慢慢对准蹲在地上的二黑后背,轻轻一运灵力,在一个众人不注意的时候,银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出,对着二黑的后背射来。

“嘶……”果然运气不是吹出来的,关键时候,慕缘的马鬼使神差的往前走了一步,那枚银针正好打在了马脖子上,直射入骨三分。

“哦?”一击没中,老者不怒反喜,眯着眼睛盯着二黑的背影良久,似乎根本不为这一次的失手而在意,看了一会,便叫道:“伙计,加水。”

“来咯。”二黑听见叫声,连忙站起来去拿灶台上的水壶。

老者眉头微微一皱,一阵无声无息的神识放出,暗中让开水壶的把手松了,二黑全然不知,很平常的用手拿起水壶转身就走。

“哗啦。”把手松了,水壶自然断裂,满满一壶滚烫的开水顿时倾泻而下,对着二黑的脚背,就浇了下来。

“哎呦……”身边的人多,不知哪个挤了一下二黑,二黑被撞的一个踉跄,开水全泼在了地上,看见这个场面,二黑连忙对众人说道:“对不住了大家,真不好意思,没抓稳,我这就去重烧,大家稍等,大家稍等。”周围的客人先是听见动静一愣,回头看明白以后纷纷点头示意不要紧,又重新开始了高谈阔论。

“恩。”老者满意的点点头,在人堆里一脸明了的样子,两只眼睛似乎都眯成了一条缝,看来这两手失败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整个过程和老者的神态自然被楚寻语三人全部看在眼里,慕缘奇怪的小声问道:“这怎么说的,这老者的行为怎么如此疯癫,对一个凡人下手也就罢了,居然失了手还如此满意?那小子的运气也真是好到家了。”

楚寻语和望尘对视一眼,心中也甚为诧异,一是不明所以,二来也是因为那小子的运气怎么这么好,于是小声说道:“等会寻个僻静的地方,找这个小家伙问问明白。”

“不用等,就现在。”慕缘冷笑一声,用手一指自己的马,二人顺手望去,原来慕缘的马刚才被老者的银针射中脖子,银针细小,并没有当场发作,现在时间差不多了,慕缘的马当然倒地,躺在地上直抽抽,引起周围众人一片围观,唯有老者面色不变,坐在原地老神在在的喝茶。

“哎呀!客人,你的马!”二黑听见马匹倒地,慌忙从里屋跑出来,到慕缘面前连忙陪不是,“客人,对不起,你的马也不知怎的,就、就这么……这么……”说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要知道,慕缘的马虽然是凡马,但是品种上佳,论世面价格,也要好几两银子呢,这要是出了事,回去四叔还不骂死自己。

这不,周围的客人纷纷低头议论,有的说马匹既然交给了店家,出了事店家就一定要赔,有的说,是不是马匹原来就有病,来这里碰瓷来了,众说纷纭的都有,纷纷指指点点。

二黑紧张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一边搓着手一边小心的看着慕缘,生怕慕缘让他赔偿,慕缘则坐在桌子旁,出人意外的摇摇手,说道:“小哥不关你事,你也不要紧张。”

听见慕缘的话,二黑就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好意思的说道:“这咋说的,客人你好好的马,就那什么了,这咋说的。”

“说了,不关你事,但是关别人事。”慕缘冷笑一声,站起身来,穿过人群,来到老者桌前,故意装出一脸挤眉弄眼的无赖样,用手掌一拍桌子,大喝一声:“老头,给小爷我站起来。”

这么一拍,别说二黑了,连周围的客人都吓了一跳,怎么找茬找到一个陌生的老人身上去了。老者自己也是,慢慢抬起眼睛,打量起来人,以他的修为,自然看不出已经伪装过后的慕缘,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半短发的年轻人,衣着还算干净,不过一脸地痞无赖的样子,心道不过是一个凡人,如此尔尔,于是冷笑道:“哦?你就这么和老人家说话吗?”

“老人家?我看你是为老不尊的东西。”慕缘用手一指马,冷笑道,“这笔账我们怎么算?”

“你说什么?”

“呦,我看你不仅是为老不尊,还是老不正经,好的没学会,就学会耍无赖了,而且还是个老无赖。”

“你……”老者怒极问道,“年轻人,注意你的用词,适当的给别人一点尊敬,你的马死了很不辛,但是怎么能引咎到我的头上?”

“好哇你,还敢抵赖,我明明亲眼看见你伤了我的马。”

“什么?”老者大吃一惊,表情不免一愣,心中暗道一声晦气,明明是背着众人干的,动作又小,人又多,怎么偏偏给这马的主人注意到了?于是用神识再次打量了一番慕缘,确实是凡人一个,口气又冷了下来,“你说我伤了你的马,你有何证据?莫要诬陷好人。”

“还敢狡辩。”慕缘冷哼一声,“我亲眼看见你把一枚银针射出去刺在马脖子上,你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说不知道,你今天不赔我的马,就别想走了。”

“老身确实不知。”老者一看事情败露,心中懊恼,但是吃定了慕缘是个普通人,不敢拿自己怎么样,心中也嚷嚷着晦气,这要是人少,用修真者的手段,自然可以脱身,可这里周围这么多凡人,真是活生生气煞人也,只好厚着脸皮,耍起了赖皮,一脸死活不认账的样子,看你小子能奈我何。

这就叫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劫道的碰上偷钱的,都是一家人,和谁耍不好,偏偏和慕缘耍起了无赖。慕缘这人自小性格就是人来疯,一个佛门弟子,什么不好,偏偏好捣乱这一口,鸡犬不宁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上蹿下跳那叫个美不胜收,所以说,今天老者真是背到家了,老无赖撞上了小无赖,真可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慕缘一看老者架势,就知道要发挥自己强项了,立刻一把扯住老者的袖子,就坡下驴,高声嚷嚷道:“老家伙,你耍无赖是吧,好、好、好,你跟我走,走,去衙门讲理去,走,去衙门,咱们好好说说这个理,我就不信了,天下之大,就没有说理的地方,走,起来,跟我走。”

这一下周围炸开了锅,有人说去就去,身正不怕影子斜,有的说老人家一把年纪了,别这么为难人家……大家纷纷指指点点,目光一下子注视在老者身上,且看他如何反应。

老者自己也是叫苦不迭,怎么忘记了人间还有个叫衙门的地方,周围人多,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自己,也不好发作,而且这次还是偷偷跑出山门,本来干的就是见不得光的事,现在还要去衙门,真是气的直哆嗦,心中直埋怨,怎么碰上这么个无赖,只好服软说道:“你这马值几个钱?我这里还点散碎银子,你拿去,莫要纠缠我这一把年纪的人了。”

“哼哼,我这马啊……”慕缘鼻子一抽,“我这马你赔的起吗?”

“笑话,不就是一匹马吗。”

“所以说你是井底的癞蛤蟆,看不得一片天,小爷今天告诉你,你听好了,咱这马,能跑西北万里沙漠,能游四海龙宫,撒开蹄子可日行万里,壶公缩地也望尘莫及;停下立如古钟,风吹日晒也雷打不动……”

“荒唐,你说是你这马吗,我听着怎么像西王母的神马。”老者一听慕缘胡吹乱侃,差点没气的晕过去。

“说的好,你倒提醒我了。”慕缘眼珠一转,一脸得逞的笑容,“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西王母托梦给我,说我的马以后要到天上给她拉车,赴那蟠桃仙宴,你说有多珍贵吧,这样,我要的不多,你就随便拿个两三千两吧,咱们就私了算了。”

“哗……”周围人一听顿时又炸开了锅,这摆明了是坐地起价,明眼宰人啊,大家都纷纷指责慕缘太无赖。

“够了……”听见周围吵翻天的声音,老者的面子上实在挂不住了,一拍桌子,气恼的盯紧慕缘双眼,缓缓的开口问道:“年轻人,你知道我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