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幸福与绝对

当夏尔和他的爷爷参加完整个加冕仪式之后,他们很快就收到了家里传来的消息。网≥

“什么?”夏尔大受震动,“居然今天就生了?”

他原本以为夏洛特生产的日子应该是几天后,所以就来参加了加冕仪式,可是没想到却这么巧偏偏是今天。一想到夏洛特在面临最大磨难的时刻自己居然不在身边,夏尔不由得微微感到有些歉疚。

接下来在皇宫里面还有皇家的宴会,但是他再也不想继续多呆一刻了。

“爷爷,今天剩下的活动您来代替我参加吧……我要回去看看。”他对旁边的特雷维尔元帅说。

“这样的日子我怎么还会有兴趣继续留在这里?我们一起回去。反正只是无趣的应酬而已,跟陛下的侍从说两声就行,”特雷维尔侯爵却也没有继续呆下去的兴趣了,“所有人都会理解我们的。”

接着,他又看向了那个来报信的人,“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男孩,元帅。”这位仆人连忙恭敬地回答。

“太好了!”老人几乎欢呼了起来,然后转头看向了夏尔,满怀激动,“孩子,你成了父亲了!”

“如果是女孩儿的话,您还会这么兴奋吗?”夏尔有些好奇地问他。

“同样兴奋,不过就我看来,第一个最好是儿子,后面的随便。”老人重重地拍了拍夏尔的肩膀,好像是要打醒他似的,“走吧,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接着,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他转头看向了那个报信人,“去一下我家,通知一下我的孙女儿,然后待她一起来庆贺!”

还没有等夏尔再说话,他就直接拉着夏尔离开了巴黎市政厅,走上了马车。

一路上,虽然表面还十分镇定,但是夏尔心里却已经是翻江倒海了。

天哪,从今天起,我正式成为一个父亲了!即使早已经有了类似的认知,但是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他仍旧感觉到有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我应该怎么做父亲呢?我又能成为怎样的父亲呢?他一直追问自己,却怎么也找不到答案。

也许每个人在刚刚做一个父亲的时候都会有这样的疑惑吧。

他不停地左顾右盼,却什么也看不进去,只觉得马车的度太慢,恨不得飞一样地赶回去。

一回到家里面,他就直接向夏洛特的房间冲了过去,一路上的每个人都喜气洋洋地看着他,但是没有人招呼他,大家都理解一个初为人父的年轻人的心情。

走进房间之后,他的视线马上就聚集到了躺在床上的夏洛特,她正闭着眼睛沉眠在那里,脸色苍白得可怕。尽管心里知道她是平安的,但是夏尔仍旧有些紧张。

“她怎么样?”夏尔低声问旁边的使女。

“夫人很好,只是因为太累了所以睡着了而已。”使女同样低声回答,然后仿佛像是表功似的,她从旁边抱起了刚刚出生的婴儿向夏尔递了过来,“先生您看,多么健康的孩子啊,漂亮极了!”

夏尔低下了视线,看了一下她手中的这个婴儿。

此时他已经被洗了一遍,身上的血和其他液体都已经被冲洗干净,小心地包在了襁褓当中,也许是因为刚刚出生的时候喊得太累的缘故吧,他现在也在睡觉,呼吸得十分小声。

然而,尽管使女说长得很漂亮,但是夏尔却没有办法从这个婴儿的身上看出漂亮的元素来,他看上去很小,全身都皱巴巴的,简直就像是他以前在电视里面看过的幼鸟一样。

我和夏洛特都不丑,为什么他居然会是这样呢?他长大了的话不会变得很丑吧?他突然闪过了一丝担心。

“夏尔,还愣着干什么呢?快抱一抱他啊,这是你儿子!”一旁的特雷维尔侯爵看不下去了,催促了一下好像在呆的孙子。

在他的催促下,夏尔微微伸出了手,然后触碰到了婴儿的身上,然后他马上现自己的力度似乎太大,于是马上就收回了手。而这时候,孩子却已经被惊醒了过来,然后就是惊天动地的嚎叫。

夏尔尴尬地站在那里,手悬停在半空,一副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模样。

看到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

“真是的,都已经是做父亲的人了,却还像是个孩子!”老人一边笑,一边走了上来然后自己接过了孩子,然后轻轻地摇晃了起来。

说来也怪,一直还在大喊大叫的孩子,被他这么一拨弄,很快就重新沉睡了下来。

老人看着自己的曾孙,眼睛里面满是慈爱。在这个小小的婴儿当中,他仿佛感受到了一种来自于血脉的共鸣。

他只有一个儿子,而这个儿子也只留下了一个儿子,天晓得他到底多少次面临过绝嗣的恐怖?这已经是他能够遗留在人间的最后宝物了。

“多乖的孩子啊!他一定能够成为很优秀的人,看他叫得多响亮!”

虽然不明白这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但是既然老人这么开心,夏尔也只能一边赔笑附和他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老人一边感叹,一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曾孙,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蓦地他突然转头看向了夏尔,“你……你再加把劲吧,多生几个孩子,反正你们又不是养不起。我们总不能一直单传下去,这样太危险了!”

“……”夏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在赔笑,老人这话听上去是可笑,但是一番心意他却能够明白。

正当他们还在交谈的时候,听到了谈话声的夏洛特也醒转过来了。

“夏尔。”她轻轻地喊了一声,显得十分虚弱。

“对不起……吵到你了。”夏尔连忙走到了夏洛特的旁边,然后充满爱怜地抚摸了一下她苍白的脸,“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个劲地道歉,但是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道歉什么,也许要道歉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吧。

“你现在说对不起也晚了。”夏洛特虚弱地笑了笑,“那就补偿我吧?”

“嗯……补偿你。”夏尔眼中罕见地出现了一点点的泪光,然后俯身亲吻到了他的脸上,“我能够给的东西,我将要得到的东西,都给你,什么都给你!谢谢你!”

一个人爱了自己这么久,又为自己生下了孩子,他又怎么可能不心存感激和歉疚呢?尤其是,他还做了那么对不起人的事情……想到这些的时候,他禁不住哭了。

一边按着自己的心意纵情声色、快意生活,一边却总又忍不住反躬自省心怀歉疚,人确实是这么奇怪而矛盾的生物。

就在这时,门再度打开了,穿着白色裙子的芙兰出现在了门口,然后一览无余地看到了哥哥流着眼泪拥吻妻子的场面,仅仅在那一瞬间,剧烈的绞痛让她差点站立不稳,好不容易才忍下来。

夫妇两个循声看向了门口。

“啊,你来了啊!”夏尔朝她招呼了一下。

而夏洛特只是充满幸福地朝自己的小姑笑了笑。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充满了幸福的笑容,却让芙兰看来比当年那些嘲讽和恶意的笑还要让她难受几分。

“嗯,我接到通知,马上就过来了,祝贺您,先生。”她努力让自己无视了这种笑容,然后走到了房间里面,“也祝贺您,夫人。”

“谢谢,我还在想您什么时候能够过来呢。”夏洛特点了点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刚才我可是受够了苦,现在我倒有些理解您了,也许您不愿意结婚,不愿意去品尝那种骇人的痛苦是有道理的……”

“您好好休息一下吧,刚才肯定已经累坏您了。”芙兰回避了她略含有调侃的话。然后她走到了爷爷的旁边,看了看这个孩子,然后,仿佛是对待什么宝物似的,她用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孩子。

这是她的侄子,虽然是夏洛特的儿子,但是却也是他们一家血脉的延续,她现自己对这个孩子一点都恨不起来,只有淡淡的嫉妒。天知道她多想也要品味这样的幸福啊。

“好了,我们先出去吧,不要打搅他们了。”老人突然叫住了她,然后带着她离开了房间,留下了夏尔和夏洛特夫妇独处。

“夏尔,我感觉好奇怪。”等到他们走了之后,夏洛特冲着夏尔笑了起来,“真的感觉好奇怪。明明……明明那时候我们打猎划船都还记忆犹新,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似的,今天我们却已经成为父母了!”

“是啊,我也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夏尔点了点头,“不过,我很高兴,谢谢你,夏洛特。”

“夫妇生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谢什么呢?”夏洛特微微闭上了眼睛,然后抓住了他的手,“我好累,还想再睡一下,你不介意陪伴我一下吧?”

“没有问题,我再也没有别的事情了,今天我可以一直陪伴你。”夏尔握紧了妻子的手。

夏洛特闭上了眼睛,享受着和丈夫的温存。

她满心喜悦,却还是有些不可思议的感觉,在兴奋之余她还有些忐忑,只怕自己做不好一个好母亲。

“我们的孩子,一定会承继我们的优点,他会聪明、机敏而且和蔼可亲,他也会摒弃我们的缺点,尤其是不会和你一样漫不经心……”仿佛是梦中的呢喃一样,她轻声自语,然后渐渐地沉睡了下去,夏尔则一言不,只是坐在她的旁边紧握着她的手,一动也不动。

而就在这个时候,老侯爵也带着自己的曾孙,和孙女一起来到了小客厅里面。

他一直抱着这个孩子,片刻也舍不得撒手。

“真是奇怪,姑娘。”他一边盯着孩子,一边对旁边的孙女说,“有时候看着这些婴儿的时候,你会感觉到心平气和了,会感觉到自己的一生终归是有意义的。”

“当年你看哥哥和我也是一样的吗?”芙兰低声问。

“当然是一样的了!”老人大声回答,“孩子,我闯荡了那么多年了,什么风雨都见识过,什么大场面都经历过,皇帝还给我授过勋!所以我有资格说,那些东西都不过是烟云而已,唯有亲手抱着自己的孙子和曾孙,才真正有意义。”

芙兰没有说话了,她只是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侄子,暗暗认同爷爷的话。

“以后他就叫克洛维斯了。”接着,老人低声断言,“他就是我们一家的继承人,我要让他配得上这个身份。真的,孩子,到了这个时候我特别怕死了,我真的想看他长大成人……”

他的哥哥特雷维尔公爵在临死之前给孙女儿夏洛特腹中的孩子取了名字,说生男的话就叫克洛维斯,他当然会确保哥哥的遗愿成真。

“您身体还很好,一定可以留到那个时候的。”芙兰连忙安慰起老人了。

“得了吧,这事谁也说不好,我都这个年纪了,天知道哪天就蒙主的恩召了。”老人摇了摇头,“能多活一天是一天,我也不指望真能梦想成真。不过,说真的,我不担心夏尔啊,现在他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我担心的是你啊,孩子……”

“我?”芙兰有些惊诧。

“当然了,你看看你……现在都什么年纪了,怎么还是一点都不急呢?”老人叹了口气,然后看着芙兰抚摸孩子的手,“你挺喜欢的孩子的嘛,那为什么不让自己也做一个母亲呢?人只有在组建了家庭之后,才能够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乐趣,早点为自己考虑吧,孩子,我恐怕照拂不了你几年了……”

芙兰沉默了。老人毫无保留的关切,恰如其分地表现出来爷爷对孙女的爱,以及怕自己身后无人照顾的忧虑。

也许现在正是一个寻求谅解的好时机?她心里有些踌躇。

自从那一天之后,她一直都在寻求机会,想要跟爷爷说出自己的心愿,希望能够得到他的肯和谅解,可是苦于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所以没有说出口。

今天也许可以尝试一下了。

“我……我是喜欢孩子,也希望成为一个母亲,可是我……我总不能就为了这个愿望,而随随便便地去别人结婚吧?比起这个来,我宁愿……我宁愿一直独处下去。”她略微哀伤地回答。

“嗨,谁也没叫你随便找个人啊!”老人笑了起来,“你找一个你爱上的人、或者哪怕是你能够接受的人结婚不就好了吗?我都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问题为什么你还要纠结那么久。老实告诉爷爷吧,有没有心上人?”

“要说有的话,现在也不是没有……只是,您知道的。”芙兰长叹了口气,“最大的苦恼就是我爱上了一个人。”

看到她的样子,老人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了。

“怎么……怎么?”他抬高了音调,“你还没有死心吗?你还……还想要……?”

“我怎么会那么容易死心呢,爷爷。”芙兰低着头回答,“没错,我的心里只装着一个人。”

“你……你……”老人急躁了起来,然后不自觉地来回踱步了,“我……我原以为像你这么聪明的孩子,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应该是能够清醒过来的,也是能够看得懂形势的,也是能够知道大体的,怎么偏偏在这件事情上面,你就是想不通呢?!明明是不可能的事情,为什么非还要一头往上撞!”

“不……不,爷爷……”芙兰摇了摇头,“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哥哥已经答应我了……已经答应我了!”

老人睁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疯话一样。

“真的,他答应我了!我哀求了他,他也答应了我。”芙兰已经没有顾忌了,“他说只要您同意,那么……那么就随了我的心意。所以爷爷,我求您了,您对我开恩吧!”

一边说,她一边走到了爷爷的面前,身受想要扶住对方的肩膀。

然而她马上就被重重推开了。

“这个精虫上脑的白痴!”老人的脸色十分难看,突然咒骂了起来,“在外面随便玩也就罢了,居然……居然把主意打到了你的头上,不行,不行!”

“为什么不行?”芙兰反问,“我们没有血缘上的关系啊……”

“那只是埃德加的一面之词,天知道是不是真的!”老人厉声反驳了她,“再说了,不管是不是真的,只要在世人眼里你们还是兄妹,就绝对不行!你知道为什么吗?是啊……就是为了你哥哥的前途,万一这种事流落在外,你知道会给大家带来多少麻烦吗?”

“我……不会让别人知道的,我宁可隐居。”芙兰回答。“只要我……”

“不,不行!”老人粗暴地打断了他。“谁都可以,唯独他不行,不行!你明白了吗,不行!埃德加是个混蛋,伤透了我的心,我好不容易才把他的儿子培养了出来,结果……结果你却要因为自己的任性而把他放到危险的境地,让我的心血也面临毁于一旦的风险?!你……你怎么能够这样任性!你们怎么能够这么胡闹!”

接着,他怒气到达了极点,将手中的孩子递到了芙兰的面前。

“看!看啊!这是你的侄子,他是你的侄子!他才刚刚出生!他原本会拥有一切,成为我们这个家族的继承者,结果……结果你却要让他置身于危险的境地当中,让他的名誉也跟着毁于一旦!你……你看着他,你能说出你心里的那些话吗!说呀!”

“孩子,我爱你,我多么希望能够拥有一个和你一样的孩子啊。”芙兰的眼中突然涌现出来了泪水,然后对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你一定会是最和善,最聪明的孩子,你一定会原谅姑妈的,对吧……”

“你……你!”老侯爵的脸上青筋暴突,显然气愤到了极点,他真的没想到芙兰能够一点迟疑和歉疚都没有地对着侄子说出这种话来。

他浑身都在抖,好像是要打人了似的,但是最后他还是没有下手,只是收敛住了住了自己的情绪,重新恢复了表面上的镇定。

“不管你说什么都没有,我不同意,绝对不同意!除非你们想要我死,否则就不要做出这种骇人听闻的蠢事来!”

“您……您真的不能对我们网开一面吗?”芙兰眼中的泪水流落了下来。

“绝对不!”老人斩钉截铁地回答。

随着这声毫无余地的回答,芙兰慢慢地抬起了头来,凛然地看着自己的爷爷。

“那么……那么……我会将您的绝对,一点一点地打破的。我知道您不认同我,但是我还是会固执到底,直到死的那一天为止,因为我已经认定了我要走的路,谁也拉不回我!我一定会让您祝福我的,哪怕要付出我血,我的灵魂,我的一切!”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