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过去


终于景皓停了下来,仍旧不用内功调息,“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许久没有大汗淋漓的感觉了,这种浑身毛孔都舒展开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他转身看着那站在身边抚着胸口的自己的母亲,笑了起来:“母亲,我回来了!”

夫人突然大步向前,几步就走到了景皓跟前,抬手就给了景皓一巴掌!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景皓自己在内。

“你就这样和我做对?”夫人高声问道,可随着自己的这一声问话,胸口再次剧烈起伏起来,露出来的那半张脸都似乎隐藏在浓雾之中。

景皓低头抿了一下双唇,然后抬起头笑着对夫人道:“母亲在说什么?不过是儿子在外面遇到一个好玩儿的人,带回来松松筋骨而已。母亲要是不喜欢,我就不玩好了!”

说着,打了一个手势,那边景皓的人收到了他的意思,立马把人放下来,又连同那吓尿裤子的盖老大,一起拎走了。

景皓东瞅瞅、西看看,甚至抖起了腿,看得夫人十分生气,道:“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站没站相!胡子也不知道刮,衣服也这样不体面,还不赶快回去梳洗一番再来见我?”

景皓敷衍着应了一声,带着天星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立刻便有人打好了热水,景皓便洗了起来。

这一路十分辛苦,这会儿泡在了浴桶里才算是真的放松。

就着洗澡水,他抹了两把脸,其实这脸也好几天没洗了。出门在外,哪有那么多讲究?何况和冰天雪地的,在荒郊野外能找到个避风的地方过夜已经是万幸了。哪还顾得上什么洗脸?

他忽然想起来,他的父亲,当年也时常是这样艰苦的。然后回府见到母亲,她就会用一种嫌弃的眼神看着父亲,一如今天对他的一样。

这是他内心深处最不愿想起的痛,可是今天面对母亲,他还是不禁想起了那个时候。

那时候他还小。每每都奢望能和父母一起快快乐乐的生活。

可是母亲总是在他身边说。他的父亲是一个野蛮、凶残、丑陋的人。

他的父亲是他心目中的英雄,而母亲除了向他抱怨父亲之外,便剩下了哀叹。

终于。父亲有了他心爱的女人,那个女人没有母亲漂亮,但是很活泼、很乐天。她能和父亲骑马射箭,也能和父亲并肩杀敌。父亲和她在一起。总是笑的很大声,可母亲告诉他。那女人是个专抢男人的狐狸精。

可是,他也觉得那女人好。在那女人的眼中从来没有露出对父亲的鄙夷,相反,却有着和他一样的崇拜。他知道。她是把父亲也当作是英雄的。

父亲很骄傲地告诉她,她和小景皓是他心目中最重要的人。

她说,那以后小景皓也会是她重要的人。

她会给他关心、呵护。会给他讲英雄的故事,也会在父亲教他习武之后替他擦汗。

甚至。他还和她共乘一骑,与父亲赛马。

只是,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她所讲的故事里的英雄,都是他的父亲。

他也是在她临死之前才知道,那块象征着父亲无上权力的玉佩,已经给了她,而她在最后给了自己。

草原上的女人天生就是大气的。相较之下,他甚至一度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母亲。

可是,到底他还是来了青田雅居。在母亲给他去了无数次新的时候,他还是选择来了。

父亲没了,她也没了,最近的人便只剩下了母亲。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和母亲亲近一些。

什么权力、地位,他可以统统不要,他想要的,只是一个家。

这些年,他试着原谅母亲。甚至他会欺骗自己,告诉自己,母亲是爱他的。

今天,一切都白费了。

就着这水气,景皓流下了两行泪水。

随即,他把头扎进水里,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任何哭过的痕迹了。

虽然不愿意,可是景皓到底要来母亲的院子。

他换了一身缂丝的黑色锦衣,头发也束了起来,只是那脸上的胡须让他显得年纪长了许多。

“皓儿长大了。”夫人慢慢地说道,“只是,为何不把胡须剔一剔?小小年纪,蓄着胡须做什么?”夫人说话慢条斯理,好像刚刚在门口发生的事儿不存在一样。可是,景皓还是能看出她眼中的嫌恶,她是嫌恶自己长得越来越像父亲,尤其是留了胡须之后。

“我过了年便十六了。”草原上的人毛发都比较发达,十六岁基本上都已经长了胡须,而十六岁开始,便算是成人了,要开始留胡子了。

夫人撇过头,冷冷道:“天哲的男子,要三十才开始蓄须。”三十而立,所以男子三十,不管是家庭还是事业都已经稳定,并且可以挑起家族和朝廷给的重担了,所以那个时候才会开始蓄须,蓄须是成熟的标志。

“父亲当年已经三十多岁了,可是母亲还是嫌恶他的胡子。”

“别和我提你的父亲!”夫人突然情绪激动道。

旁边的含卉等人见到夫人发脾气,又说到了青田雅居里禁忌的话题,便都福礼出去,只剩下了景皓母子二人。

“既然天哲那么好,当初母亲为什么要嫁给父亲?既然已经决定了和亲,又为什么对自己的夫君如此厌恶?”景皓不由提高了声音,这个声音在他的心里压制了好多年,今天终于问出来了。其实也不用母亲回答,他自己也是知道答案的。只是,这么多年,依旧还是想问出这句话而已。

“生在皇家,享受了皇家的尊崇,就要为皇家做事。包括现在,景皓,能养着我、给我尊崇的,依旧是天哲的皇室!”

“那是因为你心里只有天哲的皇室!天哲讲究‘三从四德’,胡山也有‘夫大如天’的话,可是母亲你是身为天哲的公主做到了表率,还是作为胡山的王妃尽到了义务?”景皓大声问道。

“我做这一切是因为什么?皓儿,你不明白吗?和娘回京城吧!”夫人的声音忽然软化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