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四章 境界

事情发生在共同历833年1月12日，猩红王座号和暴风雪号组成的“特种侦查舰队”刚刚进入新大陆的时候。

这个位于荣耀之门新大陆出口的星系，原本只是一个没有自然宜居星球，甚至连可改造的类地星球都没有的贫瘠星系。可再怎么说，这里也是星门的出入口，天然的交通要道。于是帝国便在这里修建了一个中型的防卫要塞，两个可供五十万人居住的太空城，一个巨型的太空培育农场，以及一个配备了船坞、仓库和大量舰船维护设备的轨道货运中枢。

当然，和所有的星门一样，这里也有一个满配了各种重要科研设备的研究中心。

……然后，不用说，都便宜“顺便”路过的掠夺者了。

有一说一，掠夺者们这次真的表现得还是很“盗亦有道”的，居然对那两个居住了数十万人口的太空城没有发动任何一次攻击，连威慑性的炮击都没有。

培育农场里的食物，货运中枢里的物资自然是顺手笑纳了。

此外，那个研究中心却也没有放过。一艘无畏舰在远距离的一轮主炮轰炸，顿时将这座价值连城的研究中心，和上面值班的三十多名研究员化为灰烬。

掠夺者们还真是挺赶时间的。要不然，按照他们以往的操性，就算是不带粮食和物资，也一定是要把这些研究员带走的。

既然带不走，那就摧毁吧。掠夺者确实还是那种典型的实用主义哲学，知道打那里最容易让敌人肉疼了。

现在，聚集在这个星系中负责处理善后的大大小小各种舰船已经超过了千艘，甚至也不乏泰坦舰那种规模的深空巨舰。余连就能看到，有十余艘数十公里长，目测总质量应该超过千万吨的巨舰，正在不断地向宇宙中倾泻着货物——那个各种大大小小的太空城部件。

上百艘深空工作船穿梭其中，将那些部件收集在了一起，宛若搭积木地将它们拼在了一起。于是，一个临时的太空要塞就这样渐渐成型了。

既然暂时不能派舰队，那多建几艘要塞总不会违背条约了吧？

惊弓之鸟了属于是。不过我们也得表示一定的理解。

王座号和暴风雪号并没有在星系中停留许久，直接便赶往了掠夺者肆虐过的下一个星系。这里就更贫瘠，一颗估计要再过上十几亿年才会成长为完全成熟期的恒星，以及一颗熔岩星球三颗气态星球。就连采矿价值都实在是一言难尽。

帝国在这里只是放了一个信号中转站、一个深空探测站以及一个科研实验室，都是半自动化运行，一半时间都没有值班人员。

掠夺者路过的时候，顺手也把这几台设施摧毁了。确实没造成什么伤亡，只不过，如果按照宇宙大航海时代流传至今的法理依据，这个星系理论上已经不属于帝国版图了……

好吧，现在也没哪国敢和帝国较这个真，掠夺者这么做也确实是想要恶心一下帝国罢了。这不，船上的这几名帝国军官就表现得相当激动，只是在索拜克上校的安抚下，还是能保持起码的的冷静。

除了他们之外，别的小伙伴们却都很开心。当然，在各自领队的压制下，也表现出了基本的礼貌，至少是能在帝国军官面前忍住不笑的。

“那就按照原计划，以最快巡航速度脱离总督区范围。我们的都是高速战舰，而根据情报，掠夺者舰队包含了大量笨重的移民船团和工作船，应该是可以追上的。这样可以吧？”索拜克上校用询问的口吻对余连道，一副“我只是给出一些不太成熟的小建议，决断还是要靠您”的勤恳朴实知进退的完美副手的样子。

他上船以后的态度一直都是这样，工作能力算不得完美，但至少很勤恳，也在尽量协调帝国军官和别的舰员的关系，几天下来都没有闹出什么乱子。便是对其有些偏见的余连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到了现在，余连都不得不觉得，上辈子索拜克的职场生涯之所以高开低走，应该是不小心爬到了不适合他的领导岗位上。这家伙做个副手或者幕僚什么的，不是更适合当吗？

不，我无论如何都要把他推到领导岗位上去！

“前方还没有其余侦查舰队发回来的消息，我总有些不放心。我们须得谨慎一些。”余连沉吟了一下：“要不，你还是回暴风雪号上坐镇？如果真的出来什么问题，我们应该也不至于全灭。”

索拜克上校的眼中闪过一喜，但随即马上意识到对方应该是在试探自己，赶紧摇头道：“阁下何出如此不吉之言？我们的任务只是侦查，又不是追击，应当尽量避免和敌人无意义的战斗。只要谨慎从事，便应当不至于出事的。另外，在下以为，我坐镇在这里，才能更好地配合双方的行动啊！”

余连看了他一眼，露出了诚恳的笑容：“暂时可以这样。不过，你可得答应我，到接近可能遇敌的区域，你需要提前回到暴风雪号上坐镇。

“这，指挥官……”

“不必再说了，你办事，我是很放心的。”余连摆了摆手：“我说过了，我很期待和你并肩作战的那一幕，但首先，你也得有你自己的船。”

舰桥上的一干人等看着这对堪称宿敌，却为了同一个目标而配合默契的青年军官，感受到了和之前那些记者们一样的热血激荡。虽然他们似乎都没有意识到，一个四环和一个二环是宿敌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唯独觉得哪里不对的便只有菲菲了，而她当然是什么都不会说，只是在事后，专门到余连的舰长室私下提醒了一番：

“索拜克上校这段时间还是很活跃的。他本来就是主动请缨，负责星界骑士团的敌后侦查任务，然后又在机缘巧合之下加入了莫丹战役，立下了大功。整场战役都表现有勇有谋，最近上了好几次帝国官方大报的头版头条呢。”

“帝国是真的准备把他当骑士团的新四天王候补来宣传了？”余连顿时来了兴趣。

“他已经是了。”菲菲笑道：“现在，新版的星界骑士团青年一代四天王，除了拉穆特女伯爵和你的真宿敌沙梅恩子爵，还加上了艾珂凯子爵，然后便是索拜克男爵了。”

“沙梅恩也不算我的真宿敌，他就……等等，索拜克也就罢了。艾珂凯是怎么回事？实力倒是不错，可今年已经四十了吧？四天王的统计范围终于要把中年组也包含进去了吗？”

“四十五岁了，去年他女儿出嫁，是跑到地球办的婚宴度的蜜月。茅元祚先生还去参加了，成了当地的大新闻。”

“帝国的资深星界骑士，一位子爵，跑到共同体来办婚礼？”

“他的母亲是地球人嘛。”

“我们的政界大佬，当过一次总理和三十年参议员的共荣党幕后大佬，去参加一位帝国贵族的婚宴？”

“嫁的也是地球人。至少在独立战争之后，共同体和帝国已经是友好邻邦了。我们和帝国之间可是有不少产业往来的。”

“那是。共荣党的白手套都和帝国贸易往来得紧嘛。”

菲菲抿嘴一笑，但她明显对这个话题不是感兴趣，便又道：“不过，这个所谓的青年，到底应该出于那个年龄区间，也确实没什么绝对的说法。四十五岁，至少还不算老人。”

总而言之，三个四环加一个二环组成并列的四天王，大家好像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不过，帝国方面抓出一个大叔来凑数，这是不是说明年轻又优秀的天才儿童，已经有点捉襟见肘了？”

余连心想才怪呢。吉娅菲尔那个绝不亚于公孙擎的战斗天才姑且不说，和善奈尔哈娜突破四环也就是一步之遥了。

此外，在晨曦天使号上见过几面的亚莲恩·艾纳赫小姐也是三环。别看她是这么一副无精打采沉默寡言摸鱼本鱼的样子，但在未来可是从领航员系统混成舰队司令官的。

没有见过面的，未来一直是女皇陛下麾下哼哈二将的沃夫娜·迈弥达和奥莉薇·罗雯图尔，好像也是在三十岁之前突破四环的。

以上这些，谁敢说不是天才？

就算是不算布伦希尔特小姐那人才济济闺蜜团，偌大一个帝国，谁知道哪里又藏着几个奇珍呢？

“不过，鱼儿对这位索拜克上校，似乎有些不以为然嘛……”

“我可是很重视的。至少我确定，作为助手，他应该还是很靠谱的。”余连道。

菲菲又道：“其实，看了索拜克上校这段时间的战报之后，我倒是确定，能力和天赋我还看不出来，但他一定是位福将。可是，鱼儿，无论是勇将还是智将，其实都是有极限的，只要比他们更勇，或谋算得更全面就行了。可唯独这个福将，应该怎么办呢？如果玄学能够算计，那就不叫玄学了。”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于是余连便更加纠结了。

“当然，玄学也总有用完的一天，可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在此之前，小心总是无大错的。”菲菲又道。

余连不得不同意更多了。

然后，便是自然而然应该发生的打麻将时间……呃，实际上上一段对话本来就是在打麻将结束以后的贤者时间中发生的。

再然后，他们便决定准备去餐厅补充点宵夜。要知道，现在船上还多了一个帝国禁卫军的专业厨子团队，至少伙食条件是比在深渊星云中时候进化了好几个数量级。

两人一边探讨龙血酥和星果百吃谁才能代表帝国宫廷点心的最高境界，一边换好了衣服。就在他们刚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忽然感受到了一丝细微的灵性波动。

余连脸色一沉，退后一步，挡在菲菲身前，尽量离开了那个波动中心，手轻轻一拨，挂在房间墙面上的光剑剑柄就落到了手中。

可是，随着一阵比夜灯还要淡薄的光幕散去，出现在余连和菲菲面前的，却是一只扛着笨重甲壳的象龟。

当然，说是象龟其实也不太合适，总体来说，只有尺寸和躯干符合那种甲壳爬行动物的特征。再仔细看看，它的脑袋长了角很威风，颇有几分龙的特征。尾巴颀长，比包裹着甲壳的躯干还长了一半，柔韧有力，咋看便像是一条没有脑袋只有躯体的巨蟒。

随后，这只象龟便依托着两条大象一样的粗壮大腿站起了身，龙首上的一双竖瞳闪过了非常人性化的目光。

“哦，玄武啊。”菲菲恍然大悟。

实际上，这是一种原本生活在虚境之中的灵兽，偶尔也会在物质世界中找到。它们的战斗力不算太强，至少侵略性和攻击性都绝对算得上是动物界的和平主义者。优点则在意生存能力极强，掌握的所有类灵性能力都是防御侧的，智能也不低，而且还能苟。此外，它还具备在虚境的无形无相的灵子以太海洋中漂游横渡，甚至瞬移的能力，便有了“虚境之舟”的美誉。

当然，由于其外表确实非常接近地球东亚神话中的四灵之一，地球人对其便有了这么一个信达雅的称呼。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

据说，超凡世界的绝顶大佬，是挺乐意在虚境中抓一些稀奇古怪的灵兽给自己当宠物工具兽的。玄武便是其中人气最高的一种了。

“哈呼嘎咔呼呼哈！”玄武指手画脚，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声音。

“我虽然明白您非常迫切想要和我交流的意思，但我真的听不懂您的话。”余连一本正经地摊开手。

“玄武”据说是可以长到百米以上的，纯看吨位甚至超过战神祭上那只走上一步就能引发地震的金刚龙龟。不过，这一只站起了却只有一百五十公分上下的样子，敦实无害，甚至还有点可爱。要不是头上的犄角和鬃毛已经初见端倪，颇有了几番威严，余连是很容易把它当做某著名小怪兽收集游戏的御三家之一的。

不过，对这种拥有高智能，通人性的灵兽，余连是自动将它们当做是平等的智慧生物来交流的，便又认真道：“其实，像你这么聪明的灵兽，是应该学习一下说人话的。来，把手指压在喉咙上，跟着我一起发音。”

“呵呵呼呼咔咔！”玄武连比带划，见余连依旧一副什么都听不懂的样子，便干脆用自己的前肢黏着一枚东西递了过来。

确实只能用黏来形容。因为玄武的四肢是没有指头的，他拿东西的动作，很容易让余连又联想起了某个没有耳朵的蓝色猫型机器人。

再仔细看看，他递过来的，分明是一张蓝牌虚令。

“这是给我的？”余连一怔，刚想去拿，随即又忍住了：“不会是什么奇怪的钓鱼执法吧？”

玄武似乎是在翻白眼，随即有些着急地又舞动了一下手脚：“呼呼嘎嘎啊咔！”

菲菲没好气地拍了余连一下，问道：“您的意思是说，有人托您送了这张虚令过来？”

玄武点了点头，用两只圆滚滚的巨足做了一个搓揉的动作，然后伸长了自己柔韧灵活的长尾巴，向着天空指了指。

他没有指头，大概是在用尾巴来替代指天的动作吧。

菲菲又道：“要我们用这个？有人在等我们。”

玄武用力点了点头，拍了拍手上的蓝牌虚令，将尾巴又伸长了一些，横在余连面前。

余连这次总算是明白了，没有太犹豫，一手牵住了菲菲的小手，一手则拽住了玄武的长尾巴。这只灵兽这才满意地松了口气，便支棱起了两只大手，用力搓揉起了手中的虚令来。

紧接着，便又是一阵霞光闪过。这只大乌龟便已经带着两人来到了一个漂浮于虚无之海的浮岛上了。周围的空间，无论是上下左右都填满了灰蒙蒙的雾气，衍生到了余连的视线之外。

此地，自然是虚境的一处了。

在他的面前的辅导上，一个穿着花衬衫的老爷子，正拿着一只粉笔，蹲在地面上勾勾画画。一边画着，一边还自得其乐地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咋一看，还真像是个在大苹果城街头玩涂鸦的民间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