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8 圣诞快乐
洛林突然忙了起来。
在1787年的末尾，他的行程宛如在一夜之间被排得满满当当，先是12月中要赶赴纽约参加皮尔斯的婚礼，接着要立刻转场百慕大圣戴拿，主持总商会1787圣诞舞会和1788年会。
年会大概会在1月3号结束，他可以稍作休息，然后回到迈阿密参加王也的婚礼。
婚后王也和石家父女就要启程亚洲，已经确定会错过圣诞，但一定不会错过年会的埃迪也要和他们同行赴任，所以礼貌上，他还得在三色堇庄园为他们举办一场送别会。
这些事情被一桩桩一件件记录在日程的表上，包括海上往来的时间，把一段段日历涂黑。
“时间不够用啊，一个个结婚跟投胎似的……”洛林郁闷地抱怨。
时间有点不够用。
在11月末，差不多皮尔斯的怂人怂事曝光后的两天，汉密尔顿的信使来到迈阿密，邀请洛林和百商联社另几位大财阀参加他的圣诞派对。
派对的实际目的是秘密讨论美元铸币和美利坚第一银行筹备细节的财团沙龙，是洛林所不能缺席的社交。
这一次联邦主义者们在制宪会议上大获全胜，邦联解体，成立联邦几乎已经成为定局。
汉密尔顿野心要在美利坚合众联邦成立的第一时间公布旋转门计划并在两个月内上马第一银行，不给反对势力与境外势力干预的时间与空间。
至于美元，其实际发行时间已经明确会拖到联邦成立，以新国会通过讨论并通过铸币法案之后，略微偏离了洛林原先货币先行的构思。
但包括华盛顿先生在内的数十位美国政坛实权人物已经正式同意了铸币委员会与第一银行筹备委员会合并的构想，也就是说，未来的美国已经同意把国家货币交给私人财团储备发行，仅这一点，百商联社的投资行为就取得了重大胜利。
这一次的沙龙是去收获的。
虽然事出突然，但卡门和她的团队已经开始准备沙龙的议题。
全商会都知道哪怕取消圣戴拿原定的安排，洛林和卡门也必须准时准点出现在纽约的宴会厅。
“年会……年会要黄了。”刷刷在涂黑的日历外框打上红圈，洛林在下角写了个小小小小的。
年轻人嘛，有未来就够了，要年会干什么？
敲门声传来。
莫妮卡从门外进来，捧着无以形容喜怒的精彩表情，漾动秋水地看着洛林。
洛林浑身上下的寒毛一块立起来：“莫……莫妮卡，谁刺激你了？”
莫妮卡害羞地转开眼：“老爷，您有客人。”
“客人？”洛林低头扫了眼今天的日程，“不在预约？”
“没有预约。”
“他是？”
莫妮卡的眼神闪了闪：“他说他是圣诞老人。”
“谁？”
“Santa，圣诞老人。”
“就是那个红裤衩白胡须，每工作1天就要休息364天，而且从来不知道反省工作态度的老无赖？”
“您会下地狱的，老爷！”莫妮卡惊恐万分，“上帝作证，您会下地狱的！”
“怎么上帝的信徒总喜欢拿地狱恐吓我呢？”洛林无可奈何地叹着气，“Santa，Santa，自从六岁那年我明确了尼奥尔德的信仰，这老无赖就再没有爬过我的壁炉。今年是怎么了？难道是打算一次补足他对我这二十几年的亏欠？”
“也可能是来收您下地狱的，老爷。”莫妮卡认真地说，“准确地说，我希望他是上帝派来惩戒您的。”
“圣诞老人可没那么勤勉，我亲爱的莫妮卡。”洛林笑着站起来，“告诉我，那个Santa在哪？”
……
圣诞老人是皇家海军少将，美洲舰队参谋长克利斯.埃蒙斯阁下，传说中尚算虔诚的新教徒，事实上非常虔诚的赌徒。
从这个角度来看，撒旦的地狱在绿卡的颁发上远比天堂严格，连堕落的信徒都不见得能找到户籍，像洛林这样的异教徒……
呵！痴心妄想！
洛林自顾自斟了一杯酒，没有也不打算招待眼前的客人。
“埃蒙斯少将，或者我该叫你圣诞老人？”
“叫什么都无所谓。”
埃蒙斯不客气地往沙发上一坐，打个响指唤来侍女，为自己要了杯不合时宜的路易十三。
“会长先生，我听说您打算在圣诞节访问纽约？”
“我似乎没有向纽芬兰汇报行踪的义务。”
“您是没有，但您的行踪或许会关系到圣诞礼物的质量。”
“质量？”洛林深深皱起眉头，“圣诞礼物？”
“是。”
“你们收到了什么消息？”
埃蒙斯咧嘴一笑：“美洲舰队似乎没有向一家商会汇报的义务。”
“啊哈。”
洛林被逗笑了，看着埃蒙斯，许久……
“是，我会去纽约，不过不是圣诞去，大约会在15号抵达，直到圣诞结束才离开。”
埃蒙斯似乎对洛林的话没有太多意外。
“只要听到了乖孩子的好事，圣诞礼物就没有不塞进袜子的理由。”
他从侍女手上接过酒，美美地抿了一大口。
“长话短说，法兰西的经济危机开始影响整个欧洲，大不列颠自然也不例外。议会缩减了国家预算，每个领域都在缩减，皇家海军首当其冲。”
“本土舰队、海峡舰队、地中海舰队、非洲舰队、美洲舰队……除了把财务挂靠在东印度公司的亚洲舰队，所有舰队都在有计划的裁退军官，安排有条件的军舰退役或转入预备役。”
“荣幸地告诉您，您的兄长在这场风波中再一次获得了从国王到海军上下的一致好评。”
“美洲的军官在裁退大潮中维持着昂扬的士气，转到美洲出手的老旧军舰也不止一次经营出高于预期的价格，有效缓解了海军部手头的拮据。”
洛林耐心地听着。
皇家海军的裁退风波他是知道的。
今年6月，纳尔逊结束了长达数年有名无实的软禁生涯，指控无疾而终，他也被海军部召回了英国，强制转入预备役。
预备役只能领取半薪。
洛林曾书信给他，让他在重新找到服役机会前担任欧洲或地中海的商会提督，但那需要纳尔逊正式从海军离职。
纳尔逊不愿这么做，所以洛林雇佣纳尔逊的想法也只能胎死腹中。
索性像纳尔逊这样被皇家海军弃若敝屣的中级军官在这几年多如繁星，而像他这样官迷，哪怕生活拮据也不愿履历受损的军官却实在少之又少。
埃蒙斯说美洲舰队士气高昂，是因为在1786年帮沙克处理了一批退役军官后，德雷克就和美洲舰队建立了紧密的军官再就业流程。
这套流程的关键在于德雷克商会并不吃掉所有军官，而是作为中介，把那些有经验、有技能、有知识的抢手货介绍到百商联社，实行的是人才选秀模式的双向择业。
每一个退役军官都依照自己的能力和希望找到了满意的归宿，联社也吸收了大量市面上稀缺的人才，两全其美，宾主皆欢。
那些退役军舰的情况与军官如出一辙。
通过海事集团位于新大陆的三大船厂，这些功勋卓著的军舰被妥善地打理、估价、转让。1787年，相关交易共达成26笔，包括10艘布里根廷，12艘布里格和4艘五级盖仑。
事实上为了尽快达成交易，海事集团作出的估价较新大陆二手船市场均价是低了5%到7%的，但相比于早已经坑惯了海军的不列颠市场，这个价格上浮了整整15%，于是，皆大欢喜。
不讳言的说，埃蒙斯口中沙克的一致好评是洛林一手操办出来的，两兄弟虽然依旧别扭，虽然自外儒斯特前期的英美公海会谈之后就没见过面，可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双方却有明显的默契和信任。
这让洛林觉得非常不爽。
他冷哼了一声：“这么说来，我该恭喜塔维斯托克老爷再次高升了？”
“高升不至于。”埃蒙斯谦虚得神憎鬼厌，“皇家海军有自己的晋升流程，将军阁下已经是白旗上将，想要在和平年代晋升红旗，执掌海军部，他还需要在象征国王禁卫的本土舰队完成领军历练。”
“正好，这次风波中本土舰队的应对是最糟糕的，军官们积累了许多不满，前段时间甚至发生了斥候舰叛逃的丑闻。海军部对本土舰队的领导层很失望，已经决定让将军阁下转任本土，提振士气。”
这是一个突如其来的爆炸性消息。
洛林反应了好一会才算反应过来：“塔维斯托克老爷要调任了？”
“命令还未通过御前，但既然连我都知道了……”
“板上钉钉了是么？”洛林的手指肚摩擦着杯沿，“克利斯.埃蒙斯，沙克.德雷克到底让你来干什么？”
“我一开始就说了。”埃蒙斯从随身的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最近钱纳尔-巴斯特锚港在盘点库存时发现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损毁，这种事每年都在发生，离岗审计时发现得尤其多，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不过机会难得，我觉得其中一部分废品或许符合会长先生的收藏爱好，就自作主张带了过来。”他把文件递到洛林面前，“圣诞快乐，会长先生。请您签收。”
洛林的瞳孔缩得像针眼一样小。
“这是……六十八，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