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曲理直2

第二十八节

台本殊仰天一叹,半晌才道:“吴大人,你如此看得起我,实令本王汗颜。我也是实话实说。我虽已年过花甲,但精神头却是极好,那颜达虽有文武双全之誉,若论智计心力,本王尚不放在心上。”

顿了顿,他苦笑一声接着道:“可吴大人别忘了,那颜达和我相比,可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吴大人机智绝伦,这点难道都看不出來?”

吴明本來抱着姑且听之的态度,听他如此一说,倒是來了兴趣,笑了笑道:“哦,贤王倒是说说,那颜达有何得天独厚的条件?”

“那颜家在北蒙统治了近千年,有广泛的群众基础。那颜达是先皇那颜真的二子,因其血脉的关系,一旦统一了北蒙故地,普通牧民更不会对其统治有丝毫抵触。”

吴明低头想了一会,然后抬起头:“贤王的意思,就是单指那颜达的皇子身份么?那颜顿还是太子身份,比那颜达的世子身份更为正统,你现在控制着那颜顿,挟天子以令诸侯,岂不更妙?”

台本殊摇了摇头,苦笑道:“吴大人好生糊涂,隔靴搔痒再舒服,岂有一针见血來得爽快?更何况,在日泽拉还有个太后乌珠穆沁氏和我对着干,争权夺利之下,难免横生掣肘,我想尽展心中抱负,如何能行?”

见吴明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他接着道:“就算我能攻下兰宁,灭了西蒙。有这么多牵制因素在内,要想南下也是有心无力。但那颜达不一样,他本身就是皇子身份,在西蒙说一不二,而呼延海对他也是尽心佐之,一旦把整个北蒙故地整合起來,爆发出來的攻击力可要强得多。所以,吴大人如果站在我这一边,有百利而无一害。”

他站在那里,有理有据,舌辩滔滔,吴明听着听着,却蹙起了眉头。怪不得道韵一再说他一肚皮坏水,如今看來,这台本殊果然是舌灿莲花。最关键是,他说得头头是道,就连自己,也被他说得有些心动了。孙家和李家之间的恩怨,何艺已经原原本本的告诉吴明,到得如今,他也清楚,何啸天站在南汉这边,恐其绝大部分原因是由于孙家和李铁之间的旧仇,以及其他现实利益,和忠君爱国可沒半毛钱关系。可纵观过去,他与南汉丞相祝淮之间也是摩擦不断,也不见得就亲密得到那里去。以台本殊口才,还真有可能说得何啸天心动。一旦如此,只要何啸天对北蒙采取有悖朝廷意愿的对策,那自己就有些难办了。

家庭,朝廷,国与国之间。各种关系纷至沓來,吴明只觉头大如斗,一时间讷讷无言。台本殊只道吴明已然心动,清了清嗓子接着道:“我也不要吴大人太过为难,只要你出面劝告何总督袖手旁观,对我与西蒙之争,采取两不相帮之策就好。”

要我说服何总督?这么说來,何啸天还沒给台本殊明确答复了?对何啸天这个便宜岳父,吴明本有些敬意,但都是基于对何艺的愧疚转化來的,十分有限。此时听得台本殊如此说,不免对何啸天又高看了一层。

吴明心下大定,盯着台本殊笑道:“贤王就这么肯定,吴某就一定会出面帮你么?”

台本殊也笑了起來,盯着他道:“会的,只要吴大人答应我这个条件。我可以保证,那颜达正室可敦轩辕氏会毫发无伤的回到你身边。这个承诺你看可好?”

他竟然用轩辕灵的性命來做交易?吴明千算万算,却沒想到台本殊会说出这么一句话來,不由冷笑道:“贤王倒是好心机,连这都清楚。”

台本殊背着双手在屋里踱了两步,状极悠闲地道:“吴大人和轩辕氏之间的事,本王也是略知一二,其情可感天地,本王又敬又叹。所谓君子有成人之美,我虽不才,但棒打鸳鸯的事,却是不会做的。”

吴明看着一脸恬淡笑容的台本殊,心下却是大寒。这家伙为了说服自己,所花的心思看來不小。他淡淡地笑了笑道:“贤王好意,小将知道了。”

别看台本殊侃侃而谈,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其实他对说服吴明全无把握,心下更是忐忑得紧。轩辕灵与吴明之间的事,他早已打听清楚,吴明的脾性,他也自认为吃透。满以为丢出轩辕灵这个重磅炸弹,以吴明仁厚念旧,重情重义的性子,定然会方寸大乱,如此一來,进入觳中那也是迟早的事。吴明淡定从容的样子,反让他有些吃不透,不由愕然道:“吴大人可是想清楚了?”

吴明叹了口气道:“有句话说得好,叫做‘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轩辕氏如今是一国之母,我也是有妇之夫,我和她以前确实有过婚约,但这些譬如昨日黄花,早已时过境迁。贤王再行提起,可是想陷我于不义么?”

台本殊满脸奇怪,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吴明突地大声道:“欧阳林山!”

一个亲兵从外面应声而入,行了一礼道:“大人有事吗?”

吴明道:“替我送送左贤王。”

他这是要谢客了!台本殊不由急声道:“吴大人,有话不能好好说么?就算你对轩辕氏的处理方式有异议,但那颜达文武双全,雄才大略,现在消灭他确是最好的时机。只要你袖手旁观,就可达到借刀杀人的目的,这等机会难道你也愿意白白流失?”

吴明摆了摆手,沉声道:“送客。”

眼见欧阳林山把喋喋不休的台本殊送了出去,吴明不由揉了揉额头。看來,自己的休闲日子到头了,得抓紧时间,先和何总督通个气,看看他的打算再做定夺。他回到后院,向正在收拾屋子的何艺打了声招呼,然后举步朝东院走去。

台本殊千算万算,却根本沒料对吴明对轩辕灵的感情,对这个前朝公主,吴明也许曾有过朦胧的感觉,但后來才清楚,那也只是一种兄妹间的关怀而已。四年前他反对轩辕灵出使北蒙,虽然有为轩辕灵鸣不平的成分在内,但更多的,则是对用女人换取政治资本的愤慨。与台本殊猜测的男女情事,可说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如今那颜达对轩辕灵万分宠爱,夫妻甚协,吴明自然有所耳闻。偶尔想起,心下虽然有些泛酸,但更多的只是欣慰,那还可能跑去和其抢女人。不过西蒙局势危机,他虽然嘴上说得轻松,对轩辕灵目前处境,仍是十分担忧。

走到东院,随便找了个下人一问,才知道何啸天正在议事厅。议事厅就在大门正对面,吴明上次通过刀山后,就去过一遭,虽然呆的时间不长,但好歹也算知道方向。一路想着心事,直奔议事厅而去。

刚走过一个转角,就和何中应撞了个满怀。对方揉了揉额头,仍是冷冰冰地道:“吴大人來得正好,奉督座之命,正要去请你。”

何中应永远都是这副姥姥不亲,舅舅不疼的模样。第一见到时,吴明还大为忐忑,以为何啸天有什么小鞋要给自己穿。几天下來,才知道何中应天生就是一张扑克牌脸,遂见怪不怪,只是道:“何队长,总督大人找我何事?”

何中应摇了摇头,转头在前面带路。边走边闷声道:“我也不清楚,吴大人到了就知道了。”

到了议事厅门口,何中应高声道:“督座,吴大人來了。”

有个人接口道:“咦,來得这么快?”这声音醉醺醺的,正是道韵的声音。顿了顿,道韵接着道:“何老儿,你这个女婿看來也有急事找你,否则,不会來得这么快的。”

何啸天却沒接口,只是高声道:“让他进來。”

何中应侧身一让,伸手道:“吴大人,请。”吴明整了整衣衫,一步跨了进去。

大厅里很宽敞,但现在却坐在三个人。道韵当仁不让,正盘在上首,举着个酒葫芦,大口大口的朝口里倒酒。何啸天坐在他右首下方,两个鹅卵大的铁胆子正在他手里转得飞快,脸上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而在他对面,也就是道韵的左侧,孙云龙紧抿着嘴坐在那里,脸上如同刷了层糨糊,更看不出喜怒。

稍微瞄了一眼几人神情,吴明心下一沉。虽不知刚才他们在讨论什么,但看情况,并不是言谈甚欢,定是遇到什么难題了。只是他初來乍到,不明就里,却也不敢多嘴,就拉了张椅子,挨在孙云龙下首坐下了。

那知他屁股还沒落稳,何啸天就拍了拍身边,指着椅子凶巴巴地道:“过來,坐这里來。”顿了顿,他火气不减,瞪着大眼继续道:“你现在是我女婿,也算是此间主人,老子这里不坐,坐他那里干什么?难道有香料么?”

这话说得,却和一个三岁孩子置气沒什么区别,吴明心下失笑,但他也不敢忤逆何啸天之意,只得站起身來,挨着何啸天小意的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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