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棋9
第二十三节
“现在,实乃扩我国土,壮我国威的大好机会。尔等竟然不思进取,反而闭门自守。荒唐,荒唐啊。”
这里是南蛮帝国热内皇宫。此时的大殿上,帕卜里高据皇位。左边一溜文臣,右边则站在一排武臣。经过这么几年调整。至少在朝堂上,这些文武大臣已经有摸有样,不似以前那种乱哄哄的样子了。
陆丰扶了扶因为发怒而震得有些偏的峨冠,指着一众武将,正自破口大骂。他脸红脖子粗,嘴上虽然说着文绉绉的话,但谁都可以看出这位南蛮丞相已然怒极,否则不会如此失态了。但右边那些武将,大部分把脸朝向一边,或者目不斜视,显然对此等情景已是司空见惯。
优露莉站在右首武将群中,看了看对面暴跳如雷的陆丰,心头也是一阵好笑。这陆丰虽然是汉人丞相,姑父也对他礼敬有加。但这个新立的帝国中,文武百官却沒几个人卖他的帐。就算自己,每次见到他,心头多少也有些不舒服。
这个老丞相有时候太虚伪了,而且脑子里想的,老是消灭南汉北汉之类的。他可是个汉人也,怎么对灭汉如此上心?姑父他们都说汉人狡猾无比,心如蛇蝎,看來确实如此。但汉人中也有好人啊,比如那个花心萝卜,虽然有些傻,但至少待人真诚,跟他在一起,自己总觉得很安心。一想到吴明,这个疾风战将却是心头一阵黯然。
自己,恐怕永沒机会和阿明哥在一起了。
帕卜里自然不知道优露莉心头所想,否则,他脸上就不会挂着如此淡定从容的笑容了。望着下边长长一列文武,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这就是帝王,可以生杀予夺,掌人生死的帝王。他以前也是镇南王,在南蛮可说是说一不二,一手遮天。但称帝和不称帝根本是两回事。至少,\这种面北朝南的感觉,是当一个王爷永远体会不到的。
眼见得陆丰的火气消了些,帕卜里才和颜悦色的道:“各位爱卿,丞相主张北伐,可有附议者?”
下方仍是鸦雀无声。
陆丰大袖一拂,怫然道:“井蛙不可语于海,夏虫不可语于冰也。”说罢,回到队列左首站定。
他如此说,似乎连帕卜里也一同骂了。帕卜里脸现愠色,已略有些不悦。他心头暗自叹了口气:“终归是人才不足。”举目一望,眉头皱得更深了,这满朝文武,大部分都是当地大家族,大部落的头领,真正有墨水的却并沒几个。否则,自己又何必用陆丰这等酸人來充场面?
如此想着,刚才的好心情已是荡然无存。他叹了口气,转头对右首的希烈道:“烈帅,如今南汉连波斯都得罪了,可谓是四面楚歌,咱们是不是找着机会,要么西征收复国土,要么北伐蚕食点南汉的领土?”
希烈站在右首,一直默不作声。听得帕卜里來问,才站了出來,躬身行了一礼道:“陛下,现在西征,北伐的条件都不具备。以臣看來,最好的方法莫过于闭门自守,然后侍机而动。”
他话还沒落音,余怒未息的陆丰又跳将出來,粗声大气地道:“烈帅此言差亦。南汉此次西征,兵分三路,可说已是倾国之力。战到现在,定已精疲力尽。南汉和波斯已然闹翻,大江以北又有北汉虎视眈眈,对他们來说,用四面楚歌來形容最为恰当不过,如果此时北伐,定能一战功成。”
陆丰手无缚鸡之力,就是靠帕卜里信任才得以升任丞相。加上这家伙嘴上恶毒,又极不会做人,所以他的话一向沒几个人听得进去。但此番话头头是道,浅显直白。优露莉虽不大懂军事,也暗自点了点头,心道:“这陆丞相似乎说得也有点道理。”
帕卜里自身虽沒什么才华,但辨识之力却是甚强。知道这番话并不是空口白话。他转过头,敲着桌子沉吟道:“烈帅,你看……”显然也被说得有些心动。
希烈道:“陆丞相这话是不假,攻敌以疲,趁你乱要你命。”
优露莉心头一惊,难道烈帅也被陆丞相说服了。此时北伐南汉,她总觉得有些不对,但真要让她站出來说个子丑寅卯,她却只有哑巴的份。正自思量,希烈咳嗽了一声,正面解释了她心头疑惑。
“不过丞相,现在北伐,我们有三不利。首先,南汉这几年风调雨顺,几乎年年丰收。我专门用细作调查了下,仅南阳一省,其粮食产量就抵得我们全国的大半,所以粮草方面,他们肯定不用担心。至于人力方面,这次西征,吴明小子出尽风头,连施奇计,南汉虽已攻到了青庭,但伤亡远沒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顿了顿,希烈咳嗽了一声,继续道:“南汉倾国之力西征,这话也许有些水分。祝淮此人,做事一向谨慎无比,步步为营,对我们可能的北伐,未尝沒有防范。其子祝玉龙在西征前就已经调到广阳,就是明证。”
陆丰想了想,仍自嘴硬:“可正因为如此,我们现在北伐,不正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希烈扫了他一眼,眼睛却看向了正自沉思的帕卜里:“丞相有所不知,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南汉这三年來风调雨顺,仓廪殷实,物阜年丰。而反观我军,一直与宿敌波斯人磕磕绊绊,经常爆发冲突。一旦劳师远征,补细既难,严冬作战,战士更易水土不服。而敌人以逸待劳,恐怕城沒攻下,我们自己经济都先崩溃了。”
一席话说的所有武将都暗自点头。优露莉心头忖道:“还是烈帅厉害,句句切中要害。陆丞相嘴巴再厉害,终归不了解目前国情,确实有些纸上谈兵了。”
见所有人都自沉思,希烈加重了语气继续道:“丞相是汉人,所以才忽略了一点最重要的事实,这是最重要一点,也是我们现在不能北进的最大原因。”
陆丰想也不想,顺口问道:“是什么?”
“以前有个达雅雪山横在中间。波斯人想要东征,只能走雪山以南的那条海岸线。但那里的顿尔要塞让波斯人吃了无数大亏,他们才不敢轻启站端。但达雅溶洞一开,波斯人可以通过溶洞源源不断的朝这边增援,这等天险几乎废了。波斯人和我们是世仇,这种仇恨是祖祖辈辈打出來的恩怨,由无数冤魂铸就,几乎沒谈和的可能。这几年,我国西部大片国土沦丧,波斯人枕戈待旦,就等着我们露个破绽,进行致命一击。就算南汉护卫不周,使其公主遭遇不恻。这等仇恨远不及波斯和我国的血仇。所以现在北伐,实为不智。”
这话倒说到所有人心坎上了,当下就有一个武将嚷嚷:“烈帅说得甚是,波斯佬还在我国西部领土上烧杀抢掠,不去打波斯佬。却想到去打什么南汉,老子第一个不干。”
还有一个附和道:“是极,是极,老子的部落被赶到继玉森林里,全是些蛇虫鸟兽之类的,怎么生存?得想办法先把草场拿回來。不去打波斯,咱不同意。”
在一片嚷嚷中,还有人大叫道:“老子曾祖父的姥爷就是被波斯人杀死的,老子得报仇。那汉人有什么好杀的。妈的,老子手下近一半是汉兵,每次听说打汉人,调都调不动……”
……
这都一群什么人啊。
帕卜里脸色都变了,正待发作。希烈已经大吼道:“肃静,你们这样子,成何体统?”他站了出來,指着身后一大群武将道:“我说过多少次了,你们现在都是将军,是朝廷的栋梁。既然如此,就得有自己的威仪,老是动不动在超堂上大吵大闹,都成什么样子了?当这里是菜市场吗?啊?”
眼见得一群泼皮武将在希烈的训斥下安静下來。帕卜里的脸色才稍稍好转。有气无力的道:“既如此,烈帅怎么还阻止西征呢。”他说着,抬头扫了一眼下方的武将一眼,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须知,各位将军士气正浓,军心可用啊。”
这皇帝当得也真够憋屈,下面的人闹翻了天。我还得想办法安慰他们情绪,否则这些头头回到自己部落,家族里面公然造反,可也不是玩的。他想着,不由揉了揉太阳穴,刚才九五之尊的威风劲早沒了。
希烈道:“现在波斯和南汉只是对峙而已,只是小规模摩擦。咱们先等等,等他们两败俱伤再动手不迟,再说了,再过一段时间,国师的伤势也差不多,咱们不是更有把握。”
一提到国师,帕卜里眼中精光大盛,点头道:“烈帅说的正是,咱们还是等等吧,先静观其变。”
尽管是冬天,但热内仍然暖洋洋的,站得久了,人也有些困。优露莉伸了伸小蛮腰,向帕卜里山呼“万岁”后,有些无精打彩的随众人缓缓退下。皇宫最近为出兵的事一连吵了个好几天,今天终于讨论出结果了。跨出皇宫时,她不由长吐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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