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她忘了，生死不由她
半个月来，来皇后宫中请安的人几乎天天都有抱怨声，先是域华帝对新嫔忆婉容下的不合理旨意，立为婉容第二日，连初参拜皇后的礼节被免了去，还免了她今后请安的礼仪，后宫的女子都在议论此事，妃嫔更是抱怨声不断，被皇后呵斥了，声音又淡了去许。而后半个月，域华帝几乎夜夜留宿宫，惹得一群妃嫔眼红，满后宫的妃嫔挤满凤鸾殿，旁敲侧击地嘲弄。
说来，皇后也只能无奈，半个月，皇上仅仅来她宫里一次，说了会话，便又离开，她有心召来皇上身边的公公，说了应雨露均沾这等话，公公是应了，可事并没有想的那般。
棋婉仪仗着自己有孕，也在夜里故技重施闹了好几次，等来的不过是公公一句话。
“皇上让奴才告知棋婉仪，不要想着肚子里的孩子就以为能母凭子贵。”
棋婉仪彻底安分下来了。这样的直接敞开说的重话，域华帝可没对任何一位妃子说过，她倒成了第一人，恐怕也是吓着了，呆在自己宫中好多天不曾出来，皇后的请安也是身旁的宫女用身子不适给推了。
而域华帝说出这样的话，多少人心里也是幸灾乐祸，可也是因为忆淑仪，忆淑仪在众人之间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还有许不安和不甘。
萧妃听着传来的话时，第一次开怀大笑，半掩着嘴，眼角竟还夸张的渗出泪，笑声不断。
怜薇想着萧妃觉得有种看人戏，自作孽不可活的戏码，她倒瞧着她一点也不担心域华帝半月竟没来宫里一次。
苏贵妃和安皇贵妃倒是来过两次，聊的一些有的没的，苏贵妃似有似无的打听忆淑仪的身份。明眼人都能看出，如今满受皇宠的忆婉仪和萧妃关系不浅，毕竟是她带进来的人。
原本外人多多少少能看出些萧妃的目的，不过是一个女人为了争宠，向圣上邀去的另一个女子。可半个月来，连萧妃也没见过皇容，反而觉得奇怪，不少人心里也怀着可能萧妃是偷鸡不成，倒蚀把米的心态。
只有怜薇知道，萧妃有多注意。
近些日子，她倒是留在忆淑仪身边的日子多些。
萧妃让她伺候忆淑仪几日，五到六天便让她回去，问一些忆淑仪做了什么事或者域华帝说了什麽。
怜薇觉得她看不透赤儿这样的女子，她无时无刻不是表情淡淡，丝毫任何事都提不起她的兴趣，平日无事时弹弹琴，有妃嫔来从不见。连多日来宫中的域华帝面前，最多也是勾勾嘴角，两人在一起也不太爱说话，域华帝不时让她弹琴就是唱歌，也赏了不少的东西。
而赤儿明知她是萧妃的“人”，也让她近身伺候，不问多余的事，身旁除了她也就一个域华帝安排下来的嬷嬷。
这个女子活得太明白还是太复杂，她也不知。
萧妃说她不用无用之人。
怜薇已经习惯她如今的生活，连时不时的下跪，她都习惯了，她想只要她多做少错，应该能平安渡过。
然而，这一切都是她想得太简单，她忘了……她的命，一直都不是她的，一切事来得都太快，快得她措手不及，也是她万万没想到，来得突然。
昏暗带着潮湿的地方，传出阵阵恶臭，血腥的味道浓烈，耳边模糊地还响着老鼠吱吱的叫声和她轻微到极致的呼吸声。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睁开眼了，意识一清醒，身体的疼痛立即席卷而来，这可能是她唯一能证明自己还活着的方法。
她使不上一点力气，双脚离地半尺远，双手被捆绑在一起用麻绳吊在空中，手腕上已经被麻绳磨得血肉模糊，麻绳和血黏在一起。身上原来素白的衣裙变得破烂不堪，衣衫上还满是血，透过破烂的衣衫隐隐能看见用鞭子抽打出来皮开肉绽的身体，好几块地方都是血肉模糊，看上去特别吓人。
明明一切……是怎么……记忆慢慢恢复，怜薇再一次疼得快要晕过去，舔了舔干枯的唇瓣，血腥在口中散开。
地牢……域华帝……夜明珠……还有……
怜薇闷哼了一声，那日，是那日，她从萧妃宫里回后院，然后……她……她晕倒了，醒来时，域华帝寒着脸看着她，两边坐着的都是妃嫔，所有人都在，看着她，那些眼神……她跪在中间，两个侍卫架着她。
萧妃紧皱着眉看着她。
域华帝说了什麽。
“是不是你做的？”
他在说什么，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可怎么也出不了声，她发不了声说不出话了，她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说！”
一声怒吼。
她抬起头，拼命地摇着头，挣脱出两个架着她的侍卫，指着嗓子，却发现自己双手都是血，连衣衫上都是血。
她几乎不知所措地望向萧妃，怎么……怎么回事。
她是真害怕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个嬷嬷走进来，一个盖着白布的木桶放到她面前。
她什麽也不知道……一个侍卫抓着她的头发硬生生按下去，往木桶凑近。
白布扯落，一个四个多月大的婴儿躺在木桶里面。
这是……什麽……
她吓得下意识往后退，可被侍卫按着头。
“这般残忍，何等毒辣的手段！朕要将你碎尸万段！说！是受何人指使？”
然后她什麽都听不见了，她胃里翻腾，那个孩子明明闭着眼，她却觉得他在盯着自己，她看不见……
怜薇微微抬起头，昏暗的牢房听不见任何声音，她眯着眼，仿佛还能看见那个影儿的尸体在面前。三天的拷打，不过是要她认罪，还要那个指使她的人。
何罪……棋婉仪被人残忍的抛开肚子活生生取出孩子是她？她倒在井边，身上双手是血是她？从井中打捞上来龙种是她？
她一条命，在别人眼中低贱得分文不值。要她认什麽？罪？什麽罪？不过是活在这个时代的罪。
她哑了嗓子，被抽打时的疼痛她都无法叫出来，只能发出哼哼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