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夜更深

1，

高旋明白，再隐瞒下去，已经没有必要了。

他就把自己为什么抛了十次硬币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十次，居然全是反面？”刘影怔怔地问道。

“会不会是那里的磁场有问题？不管谁去抛硬币，都只会是反面朝上？”高旋脑海灵光一闪，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高旋，原来只有我妈对你不满意，但她看到我坚决要跟你在一起，就也同意了。

我妈要的彩礼钱，我知道你拿不出来，还想着要把我南阳的这个房子卖了，卖房的钱给你，你再给我妈。

为了跟你走到一起，我退婚，我离开南阳去找你，我卖房子给你凑彩礼钱，这都可以。可你为什么要跟我妈对着干啊？可你为什么要把我妈给气成这样啊？你让我的家人怎么原谅你？你让我怎么心安理得地跟你走下去？”刘影梨花带雨，伤心至极。

“我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真的对不起，真的真的对不起……”高旋的道歉，越来越苍白无力。

“算了，你不要再说道歉的话了。道歉能够让我妈清醒过来，恢复所有记忆的话，我可以接受你的道歉。我去医院了，你这几天，就别去医院了。我爸和我弟看到你，只会更加心烦。”刘影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高旋感到很绝望。

他追了上去，从后面搂住了刘影。

刘影挣扎了一下，试图挣脱高旋的双臂。

高旋却将刘影搂得更紧了。

“让我抱你一会吧。”高旋轻轻说道。

刘影站在那里，不再动弹，眼泪连成了线。

“这个春节，怎么就成这样了呢？”高旋哭着问道，也不知道是在问刘影，还是在问自己。

2，

高旋明白，那颗有关命运之说的种子，自己可以让它在心中断绝生机，丝毫不影响自己的选择，却无法阻止它在刘影的心田，落地生根，越长越快，最终左右刘影的选择。

即便如此，还是不能认命！

还是要争取！

只是，要做一些最坏的打算了。

父母对刘影那么满意，自己必须给他们打一些预防针了，让他们多少有个心理准备，避免突闻噩耗，情绪上大起大落，再酿成一桩悲剧。

只是，该怎么说呢？

高旋头疼起来，然后就感觉到嘴巴也疼了起来，鼻子也疼了起来，耳朵也疼了起来，胳膊也疼了起来……

还有，这脸上的伤，回去该怎么讲呢？

好吧，就说吃饭时候，撞到了一个醉汉，他骂人的话太难听，就打了一架……

刘影的事情，缓缓一两天，也许会有变化呢？

也许吴小凤突然就记起了所有人呢？

也许刘影还是决定跟自己走下去呢？

回到家中，看到高旋脸上的伤，母亲王秀尖叫起来，立刻问他疼不疼，要拉他去诊所或者医院。

父亲高文耀一眼就看明白，这些都是皮外伤，倒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毕竟高旋在读初中的时候，一周要跟人打上两三次架，身上挂伤的情况，他见得太多了。

高文耀没有劝他去医院或者诊所，而是问他为什么会打架。

高旋就把自己准备好的说辞，说了一遍。

高文耀没有批评他，只是叮嘱他道，“分对错固然重要，但不是什么大是大非的话，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话题很快就被王秀带到了刘影身上。

“公司有事，我初六就要返回郑州。刘影过完元宵节才走，走的时候，经过南阳。时间充裕的话，她会来看你们。”高旋深思熟虑，留足了辗转余地。

3，

晚上八点前后，高旋拨打了刘影的电话，却无人接听。

高旋失魂落魄，心空如野，却有杂草疯长。

他打车去了医院，站在医院大门口，给刘影发了一条短信：“我在医院大门口，我想你了，能下来见见吗？”

“你回去吧，让我静静。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刘影回了这么一条短信。

高旋心中悲怆难忍，想了想，又打车去了刘影下榻的酒店，坐在大厅的沙发上，静静地守候着。

将近十一点的时候，刘影出现在了酒店门口。

高旋立刻迎了上去。

刘影愣了一下，然后就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跟高旋抱在了一起。

二人都没说话，只是默默流泪。

回到房间，刘影坐在床头，高旋就搬了个凳子，坐在刘影对面。

“你以前说过，你教书期间，你妈病危住院时，你向苍天祈祷，用你的十年阳寿，换你妈的十年阳寿，结果你妈康复了。你是怎么祈祷的？如果能够让我妈恢复健康，我也愿意用十年阳寿来换……”刘影眼神热烈起来。

“影儿，也许那只是一个巧合呢？如果只是巧合，不管我许愿不许愿，我妈都能康复啊！我们不要再迷信了，凡事都有因果，凡事都在人为！”高旋明白，只要刘影彻底相信这些宿命论的观点，他们早晚会分手。

“我妈气成这样，说到底都是因为我不听她的话，才惹她再三生气。刘恒骂得对，是我自私，是我对不起我妈！明天我要去武侯祠拜拜，你教教我，该怎么祈祷？”刘影不依不饶，哭着说道。

“刘影，你冷静一些，好不好？你在这件事情里，没有任何责任！你不需要有任何愧疚和自责！

你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那个站在大树上，向卖苹果的老汉头上撒尿的小孩子吗？只要他分不清是非对错，只要他一直作恶，早晚会有能爬到树上的人，给他足够的报应！

你妈就是那个被家人宠坏的小孩，是非不分！

她对你爸强势，你爸认了；她对你强势，你也认了；她对你弟弟强势，你弟弟也认了；她对我强势，我也认了！这才让她觉得，只要她不高兴，所有人都必须让着她，忍着她，由着她说什么、做什么都可以！

但我这心里也是憋着火的，只是为了不让你为难，我才忍着她！她在我们走后，当着我爹妈的面，把我爹妈说成我的累赘，说成废物！我回到家里，我爹气得躺在床上，我妈气得在厨房一个劲地哭！我是不该对你妈说那样过分的话，我是有错！但是这一切，不是她自找的吗？她如果能对我爹妈客客气气的，我巴结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去那样骂她？”高旋看到刘影正在给自己打一个死结，心中惊惧，立刻口不择言起来。

高旋说这番话的用意，只是希望能够说服刘影，不要自责，不要愧疚不安，让刘影放过她自己。

但这些话听在刘影的耳朵里，却完全变了味道。

“说到底，你把我妈害成这样，差点没命，你还觉得她是罪有应得？！”刘影呼地从床头站了起来，指着房门怒吼道，“滚！我不想再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