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牛老三

1，

“撑不下去了！现在是真的撑不下去了！我真想从这里跳下去，一了百了！

但是，我要是死了，那些村里人怎么办？那些把钱借给君临的客户怎么办？我这一跳崖，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跟着我跳！”郑化龙干脆不再控制自己的情绪，真的面对着悬崖，哭了起来。

高旋的喉咙动了动，看着眼前的君临集团董事长，百感交集。

“哥，你要坚强。”高旋终于开了口。

“坚强？这两个字说出来容易，做起来太难了，真的太难了。你知道君临的窟窿有多大吗？八千多万，八千多万的窟窿啊！”

高旋的眼皮跳了跳。

“哥，我很感谢你对我的信任，把公司的实际情况告诉了我。但是，八千万的窟窿，实际上，也并不算多大的事情。”高旋开始安慰郑化龙。

“八千万的窟窿，还不算大事？”郑化龙止住了哭泣，看向高旋。

“你现在能够调动的资金，有多少？”高旋问道。

“将近三千万。”郑化龙说道。

“公司每月亏损多少钱？”高旋问道。

“120万左右。”

“一年亏损1500万，在新融资金能够支持老客户取款的前提下，至少有1500万到2000万可以支配。”高旋在脑海里大致算了一个粗账，然后自信满满地说道，“这8000万的窟窿，最多需要3年到4年，就能堵上。”

“你是安慰老哥的吧？有没有具体的方案？”郑化龙看到高旋气定神闲的样子，不自觉地就有些信了。

“好，我回去整理个方案给你。”高旋说道，“但是，我提一个要求，我这次给你的方案，君临如果参与这个项目的话，必须按照我的规划来操盘，不能再跟上次那个共建房项目一样。”

郑化龙的老脸微微发烫，呵呵一笑道，“好，都听你的。”

2，

晚上，郑化龙给高旋开了个房间之后，就去跟徐倩汇合。

“怎么样？高旋答应尽力帮你了吗？”徐倩迫不及待地问道。

“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放弃这个做大英雄的机会？”郑化龙得意地笑了起来。

“太好了！如果能够用上他那个表叔和黄高官的资源，搞点工程或者好项目，肯定赚钱！”徐倩兴奋起来。

“现在的火候，只有七八成，他还有可能反悔。

明天，你再带着他去一趟牛老三家，他就再也不会离开君临了。”郑化龙笑道。

3，

第二天早上，徐倩带着高旋，开车向一个山村里走去。

走到距离村子还有三四里地的时候，公路没有了，只剩下一条羊肠小道。

郑四海将车子停在路边。

徐倩下车后，带着高旋，沿着小道向山沟里的小村子走去。

“您好，请问牛老三家，住在哪里？”徐倩向一位村民问道。

“沿着这条路向前走，走到前边的三岔路口，你们再向西走两百米，最破的那两间瓦房，就是牛老三家了。”村民疑惑地看了看徐倩和高旋，还是给他们指了路。

按照村民指的路线，高旋和徐倩走到了旧瓦破砖垒成的两间瓦房前。

瓦房前面的院子，是用黄土堆成一圈的矮墙。

那矮墙只到徐倩和高旋的脖子处，二人能够清楚地看见院子里的一切。

“有人在吗？”徐倩对着虚掩的房门，喊了一声。

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拉开了虚掩的客厅门，把脑袋从门缝里伸了出来，眼睛咕噜咕噜地转动着，却没有说话。

徐倩立刻满面堆笑，“你好，小朋友，这是牛老三家吗？”

“我爷爷病了，在屋里躺着。你们是谁？”小男孩听到徐倩报出了自己爷爷的名字，警惕心松懈了不少。

“我们是来给你爷爷送钱的。他存在我们那里的钱，这个月的利息晚了几天。我们今天送过来，也向你爷爷道个歉。”徐倩笑着说道。

听说是送利息来了，一个老人颤巍巍地拄着拐杖，把客厅门给全部拉开了……

“爷爷，你怎么起床了？”小朋友赶紧扶住了老先生。

“哎呀，你们总算是给我利息了。这几天，可是把我吓死喽！”老先生擦着眼角的泪花。

4，

“闺女，你们能不能把我的一万两千块钱，全部退给我？现在村里有人说你们公司就要黄了，搞得我这心里踏实不下来，这才得了这一场病啊！”老先生一边说，一边哆哆嗦嗦地擦着眼泪。

“大伯，别听那些人瞎说。你的钱存的是一年期，现在才过去了九个月，不到期取不出来的。再过三个月，满一年了，一定还给你。”徐倩笑着安慰老人。

“闺女啊！我家就那一头牛，我给卖了九千多块钱。娃他爹娘在南方打工，两个人给我邮回来了三千六百块，加在一起，我们家就只有这一万三千多块钱啊！！

村里的牛明明告诉我把钱存你们那里利息高，我就存了一万两千块，只给自己留了一千块。这一万二要是瞎了，我怎么跟娃的爹娘交代哦！”老人越说越激动，扯开嗓子哭了起来。

高旋的心里，越来越沉重。

他早就知道，如果君临集团出了事，很多家庭会跟着遭殃。

但是，他怎么也想象不到，一万两千元钱，就可能要了一个老人的命！

八千多万的窟窿，一两个亿的盘子，一旦出了事，真的会要了很多人的命！

“小朋友，你没有上学吗？”高旋说话的时候，努力让自己笑起来。

“上学了。昨天爷爷病倒了，我爸爸妈妈都在广州打工，我就请假回来照顾爷爷了。”小男孩腼腆地低着头答道。

高旋从口袋里摸出钱包，把里面的三百多元现金全部拿了出来，塞给了老先生，“大伯，这点钱，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你买点营养品。”

“哎呀，这可使不得啊，娃子！”老人迟疑地推辞道。

高旋明白，老人是不知道该用拒绝来维持自己的尊严，还是该接受捐助来暂缓眼前的困难。

“大伯，你有这么孝顺的孙娃，是你的福气。你就把钱收下，给他买点学习用品，或者买点好吃的。”高旋劝道。

老人看了看自己的孙娃，终于哀叹一声，不再推辞。

老人在君临存了一万二，按照合同，月息是一分，也就是每月一百二十元的利息。

徐倩掏出了两百元，没有让老人找零，就跟高旋起身告辞了。

“你们两个娃，是好人哪！”老人在后面说道，带着哭腔。

“真是丧心病狂！这个家庭这么艰难，业务人员怎么连他的钱也敢收？”走出几百米远，高旋红着眼睛骂了起来。

“这也不能怪那些业务人员啊！公司为了融资，培训业务人员的时候，肯定要说公司怎么怎么好，存钱利息高，还怎么怎么安全。那些业务人员被洗了脑，哪里知道自己是把亲朋好友向坑里带？”徐倩说道。

高旋愣了一会神，无奈而又痛心地叹了一口气道，“只要根不正，出来的树杈，就没有一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