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3 决断

这间大殿，以前便是鸿天道人用以议事之所，宽敞辽阔，自有一番雄浑气象。只是，曾经给了许易阳无限震撼的高台，如今却遮掩了起来。

那已经成为剑阁最隐秘的秘密之一。

大殿之中依然的一片朴素，只是多了一面高墙，将原先的高台给遮掩了起来。而在那用血红巨石垒砌的墙壁之上，刻着一个又一个名字。

醉死鬼只轻轻扫了一眼，心头就再次震动了瞬间。

他看到了一个名字——东林永镇。

剑阁陨落的掌教至尊！

由此可见，剑阁对这等血海深仇，是绝无协调的可能。

“我剑阁落魄逃亡，好容易寻了一个地方重立了山门，哪里敢劳动诸位道友？只怕不自量力的扰了诸位清修！再者此地实在简陋，怠慢诸位了，还请见谅。”一坐定，弟子送上灵茶，咖罗明就开口轻声说道。

如今，咖罗明俨然已经成为剑阁的发言人了。

“道友这却说的什么话？”醉死鬼一声大笑，“如此洞天福地，实在是叫我醉死鬼羡煞啊！”

双方都是在说些没营养的废话，寒暄而已。可就在这等寒暄之中，双方却逐渐的缓和了下来。

醉死鬼再怎么邪道修士行事随心所欲，此刻也只能按捺住心思，说些无聊的语言。其实，也不能说是无聊，至少双方都慢慢确定，对方并无敌意。

足足一顿饭时间之后，灵茶都换了好几次了，咖罗明这才面色一整：“三位道友，你我以往虽然不曾打过什么交道，却也是神交已久，如今终能当面一晤，实在是幸何如之！只是，我剑阁如今破碎零落，三位道友次来却有何事见教？”

醉死鬼一声叹息，还没说话，莫忘山就大声开了口：“我莫忘山是个毛躁性子，有什么不到的，还请诸位道友见谅！既然道友问起，我也就不藏着掖着，实话和诸位说了吧！”

咖罗明、南山明等人一片肃然：“正想请教！”

“也没什么，只是一帮家伙见如今剑阁威风势大，一个个的要撂挑子了！”莫忘山声音格外粗豪，说话也是豪放之极，似乎一个十足的莽夫一般。

可当真有那么简单？莫忘山，这个邪道第一高手、修为大乘期的修士，会是一个莽夫？

咖罗明轻轻点了点头：“却又如何？”

莫忘山一声叹息，伸手抓了抓头，很是苦恼的道：“说实话，这帮家伙的行径，我也是看不过的。只是，如今百战秘境之中，不死生物威胁就在眼前，这帮家伙却威胁要退兵应付诸位的复仇，这真是……他、娘、的算怎么回事啊！”

咖罗明淡淡一笑，却没有说话。

列缺轻叹一声：“诸位道友，如今百战秘境防线只能说是堪堪维持而已。不要说这几方全体退出，就算有一个宗门撤兵，只怕也立刻就会动摇乃至崩溃。到时候，不死生物狂潮侵入，却叫整个修练界都不复存在了。”

“那有如何？”咖罗明依旧是淡淡一笑，双眼看着列缺，“道友是想说我剑阁也无法置身事外？”

列缺只轻轻一笑，却没有说话。那等风姿，不要说女人，就算男人看了，只怕也是要赞叹几声。

“我剑阁山门，只有一条通路，那便是血肉长廊。”咖罗明收起笑容，只淡淡那道，“加上我剑阁一十六件先天至宝，就算不死生物狂潮侵入，那又如何？”

醉死鬼虽然早就知道这十个苦差事，却不曾想到，竟然是这样的苦差事。听到咖罗明如此说话，醉死鬼不由苦笑起来。

血肉长廊的威名，修练界谁人不知？有如此天险，剑阁还当真是可以从容面对不死生物狂潮的入侵了。

“道友说笑了。”醉死鬼却打了个哈哈，“一个只有剑阁和不死生物的修练界，估计也很不好玩，道友又何必说这等言不由衷的话？”

列缺面容一片严肃：“在这等关头，道友说这样的话，未免有些叫我等寒心了。”

咖罗明原本面上一派云淡风轻，一听醉死鬼和列缺这等言语，却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道友！我也不想说些什么，只请你们看看我身后这堵墙！”咖罗明那张小脸上，如今满是激愤的怒火，“看看上面那密密麻麻的名字！这些，都是我剑阁子弟。他们不曾死在和不死生物狂潮抗争的前线，而是死在了一群懦夫的贪婪之中！”

莫忘山也严肃了起来：“诸位道友，还请息怒！我等可没有让剑阁放弃复仇念头的意思，我等，还不至于如此不自量力。”

咖罗明面上满是寒霜：“那却何意？”

莫忘山毫不畏惧地看着咖罗明：“只请剑阁出手，共度难关。此后，自然是有仇的报仇，有恨的雪恨。”

“莫道友，我只是不明白，为何我等要和仇敌共度难关？”咖罗明面色稍缓，却依旧难看。

“因为这个修练界，不仅仅有你的仇敌，还有朋友。”列缺站了出来，声音清朗。

“朋友？”咖罗明忽然大笑起来，只是脸上却殊无笑意，“我剑阁还有朋友？当我剑阁血流成河的时候，朋友在哪里？当我门下弟子被追杀的时候，朋友又在哪里？如今，我剑阁略略安定下来了，却来了朋友，哈哈，哈哈，果然好朋友！”

醉死鬼沉默了下来。

无论说什么，都无法抹去剑阁流出的鲜血。

莫忘山也沉默了下来，心中只是在怒骂——这都是他、娘、的什么事啊！

列缺却轻笑起来：“当剑阁流血的时候，我列缺不曾在。但当剑阁子弟被追杀的时候，我列缺却在的。”

咖罗明不由一愣：“列缺道友……”

“我当日在外闲逛，无意中却见到几个人在争斗。”列缺说话轻描淡写，可是内心之中，却当真是羞愤欲死——他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可为了整个修练界，却也是顾不得了。

“其中一人，虽然修出了九转金丹，只是在一群人的围攻下，还是有所不及。”列缺面色依旧平淡，“我也是一时手痒，便出手将那几个魔崽子给宰了。”

咖罗明等人都愣住了。

九转金丹？

难道是真传弟子？

“此人自承是剑阁修士，唤作赤海。”列缺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我说这般言语，也不是要你剑阁承什么情，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只是，你剑阁遭受的种种磨难，我等都看在眼中，自然也有鸣不平者。若是剑阁从此以后当真只是要做个孤家寡人，那我列缺今日却莽撞了，自当告辞。”

剑阁五个太上长老，却瞬间就齐齐的站了起来：“赤海……赤海当真还活着？”

列缺面色稍缓：“这却有什么好妄言的？”

“多谢阁下援手！”咖罗明等人，齐齐的行礼，其郑重之处，比迎接醉死鬼这个掌教至尊来访还要肃然。

列缺轻轻叹息一声，只是盯着咖罗明，却一个字也没有再出口，只是那么静静的盯着咖罗明。

到了此刻，气氛和刚才又是截然不同。先前，咖罗明等人满心激愤，哪里会好好说话沟通？可是现在得知列缺竟然出手救了门下弟子，一些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醉死鬼不由松了口气，却同时又出了一身的冷汗——若不是阴差阳错的碰到列缺和莫忘山在一起，哪里会有如今的转机？

列缺这厮，倒当真不愧是道门修士，为了修练界安慰，丝毫不顾个人颜面，就连挟恩这等事情都毫不犹豫的做了，当真是条汉子，日后倒是值得好好亲近……醉死鬼一边心中乱想，一边双眼到处乱瞧。

“一些气愤话，我们也不说了。”咖罗明神识一散，却瞬间就和南山明等人沟通了一番，达成了共识，“身为道门一份子，当初我们能够做出暂停复仇的承诺，自然也是希望此次危机能够度过的。只是，如今我剑阁掌教至尊已立，这等大事，自然还是要掌教至尊决断。”

得知列缺竟然出手救下了本门弟子，咖罗明等人也开始拿出了诚意。

是的，身为道门修士，自然还是有自己的坚持，否则何以称为道门修士？只是他们修练的基本理念、信仰。

那些气愤话，说说也就罢了，却哪里符合道门修士的理念？当真开始开诚布公谈话，咖罗明等人的言谈之中，也透出了对局势的关心。

是的，一个只有剑阁和不死生物的修练界，也未免太过无趣了。

若是换了自私自利的魔宗，只怕也难以做出袖手旁观静等修练界毁灭的事情了，何况剑阁？

但咖罗明所言也是事实——既然已经奉许易阳为掌教至尊，那么这等大事，自然需要掌教至尊决断。

可听在列缺的耳中，却未免有推脱之意——就算许易阳真的成为了掌教至尊，不是幌子，一个正法期的修士，又能做出怎样的决断来？还不是这帮太上长老说了算！

所以，听了咖罗明的话，列缺的面色未免就有些难看了起来。

咖罗明虽然童子模样，实质上也是年老成精的，一见列缺的神色，就知道他心中所想，当下淡淡道：“我剑阁掌教至尊虽然修为不过正法期，但既然是掌教至尊，我等自然要听其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