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奇缘】03章

这一自取灭亡的动作令我魂飞魄散，幸好过程很短，转瞬万物静如止水，一切仿佛未曾发生。

睁开眼睛，一片葱郁，已然置身于一处桫椤林中。

感觉脚下软巴巴的，犹如陷入烂泥，我迅速醒悟，抬头一看果然有一条恐怖的大尾巴在头顶扫动。正待拔腿逃窜，猛然眼前一黑，叭，一团稀稠劈头盖脑砸来。

“你是谁？”这时身边有人蓦问。

咔嚓。

与此同时，附近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紧接一声兽吼。我满头黏物，两眼一抹黑，看不见当前状况，但不容怀疑，知道此时另一头棘龙正张开血盆大口扑来。

脚步声越来越快，大地的震动越来越强烈，粗壮的喘息声近在咫尺。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我的胳膊，身体刹那间飞起。

凌空一瞬，感觉一只鞋被凶狠剥夺，从伴随而来的热浪和巨齿的磕响，知道自己险些成了小棘龙的盘中餐。

身体急速坠落，很快一顿，摔在松软的地上。

我两腿虚软，无力起身，这时面前有蛇发出咝叫，距离很近，甚至能感觉到微弱的气息，抹眼一看，一张鬼脸正呲牙咧嘴凑在跟前，把我吓了个半死。以其虎狼之势，随时有可能扑上来将我活剥。

“乌呀拉塔！”

身侧有人发声，不知什么鬼话，那张令人毛骨悚然的脸慢慢退后。

“你是谁？”身穿墨蓝色战衣的影突然出现在我面前，陌生地看着我。

缓过神来，鬼脸移开，原来是个野人，满身涂得花里胡哨，躲在影身后看不出到底穿没穿衣服。

我看着眼前熟悉的脸，诧问：“你换装了？”

影一脸懵懂地望着我，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擦去嘴上的污秽，耸了耸鼻子，一股牛屎味。从小跟牛打交道不觉得这味难受，凭粪便的纤维含量，感情那头棘龙很长时间没吃过肉。

胡乱抹了几把脸，眼睛清亮了许多，影身后的野人目光对我充满敌意，不过我不再惧怕，心想，这莫非就是那个山顶洞女孩。

“你是何人，怎么来的？”影冷问。

“别傻了，快把我弄干净。”我没好气道。

影迟疑了一下，手掌略略一抖，我身体瞬间一颤，顿觉清新爽洁，好似沐浴了一场。

影瞳孔里闪着蓝光，紧紧盯着我。我对他的装备略知一二，知道他正在对我进行扫描。

“你来自二十一世纪？”影盯着我的耐克运动鞋。

“废话，你当然知道。”我感觉很可笑。

“你说的普通话带有重庆口音，准确说应该是重庆以南，贵州境内。”影思忖道。

见他依旧装疯卖傻，我委实有些生气：“你觉得这样很幽默？”

“你认识我？”影诧疑道，瞳孔里的蓝光随之隐褪。

我懒得继续与他胡掰，注意力转向他身后的野人，不过她的身体大部分被影遮挡，看不出性别特征：“她就是呼延蒙亚？”

“你到底是谁？”影大惊失色，反手揽住身后的野人大退两步。

我不耐烦道：“你还有功夫磨蹭，难道不担心厄尼追上来？”

影听得这话，眨眼间携野人跃出十余米外，弹出嵌金盾甲，重装警戒。

看见影软金属手套指尖弹出蓝光，光剑逼人，我蓦觉这一切不像演戏，严重意识到此影并非彼影。

我顿时慌乱起来，唯恐遭到误击，赶紧申明：“我是雾，是你从小给我托梦的雾。”

“雾？”墨蓝色战衣的影愣住了，随后半信半疑地走过来。

“你看......”我指着自己的脸，伸出双手，“难道你真的没认出我来？”

影停下来，紧皱眉头望着我，依然感觉像陌生人。我疑惑地转望自己，顿时傻眼了，此时原本皮包骨头的十指竟然圆润饱满，紧接脸颊上一摸，光滑平整，无疤无痕。

我呆如木鸡，半晌说不上话来。

影瞳孔再次泛蓝，眉头渐渐舒展，随后一步跳来，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膀：“才几天功夫，没想到你就这么老了。”

“几天？都三十多年了。”我郑重纠正。

“有吗？怎么可能，这是怎么回事？”影越想越觉得蹊跷。

我懊悔自己说漏了嘴，来时在陈衣间换衣服时影反复叮嘱过我的话：遇见之前的人不要透露之后的事。

我赶紧转移论题：“你知道我高考的结果吗？”

“老师，我能不能故意做错几道题？”影模仿起当时在考场对班主任的语气戏道，说罢他搔了搔我的头，感情还把我看成当初那个青涩少年。

“你猜结果怎么样？”我问。

“难道还能有意外？”影挤了挤眼睛，诡异一笑，接着转身对野人一阵咿哩哇啦。

野人跳跳蹦蹦跑来，兴高采烈地站在我跟前，感觉跟我是老熟人。

我仔细一看，原来背弓插箭，身缠虎纹围胸和短裙，上突下翘果然是个女性。

正在这时大地微微震动，远处隐约传来滚雷般的声音，影迅速警觉，侧耳细听。

“巴塔！巴塔！”野人惊叫，随即取弓抽箭。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密林深处一片暗影扑来。天地阴晴有界，形如当空飞来一块巨毯，遮天蔽日。与此同时，先声夺人的是一片凄厉的鸣叫声，一群群大鸟急促掠过，仿佛在与黑暗的边界竞赛。

我诚惶诚恐，没准厄尼追来，那可是一个天崩地裂的人物。

转眼间阴暗笼罩森林，周围不断有褐红色的碎石溅落，草丛冒出青烟，燃起火苗。

“这么巧，简直天助！”影高声道。奇怪，他非但面无惧色，反而喜出望外。

突然地动山摇，轰隆隆一片，来不及醒悟，一排排恐龙蓦然闯入眼帘。打头的是数十头体型庞大的霸王龙，摧枯拉朽杀来。

眼看不成其口中之食，也会在其脚下粉身碎骨，危急关头一手掳来，心脏咯噔下沉，眼前万象飞掠，不待适应过来，心脏咯噔蹦起，一切恢复平常。

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站在高高的悬崖上。平视前方，远处一座火山正在喷发，天空浓烟滚滚。火山口沸腾的岩浆延绵不绝地往下流淌，向四周的森林进犯，所到之处万物俱焚，生灵涂炭。

“你们在这里等等，我去去就来。”影说罢朝火山腾空而去。

我开始忐忑不安起来，猜想送我来的影一定就在附近：“影，你在哪里？”

可是影没有回应，迟迟不见现身。

“@#$!%......”野人跪地，朝火山念念有词，模样像在祈祷。

我细细打量，感觉她怎么看也有三十左右，不像影所说的女孩。想不通这个蒙昧的原始女人，背着小孩子玩耍的竹箭，除了胸部大一些，到底哪里有不同凡响之处，凭什么成为影言称的重要角色。

这时一个东西落在我脚上，低头一看鞋尖站着一只蝴蝶，翅膀很漂亮，但是由于体型超乎想象的巨大，感觉很可怕，吓得我一动不动，唯恐它对我发动攻击。

“*&#@！”呼延蒙亚盯着我。

我听不懂她说什么，以她的表情和手势似乎在叫我别动。接着她猫腰蹑手蹑脚靠近，小心翼翼蹲下，整个动作慢得令我发慌，眼看蝴蝶都等不耐烦了，这才猛然伸手一抓。

不过很遗憾，蝴蝶没抓着，野人却跌在地上。

当我的手伸向野人，野人抓住我的手站起身来，我蓦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奇怪，刚才蝴蝶落脚，这会儿一手柔软，为什么会有如此真实的触感。还有，我脑子里清清楚楚记得来这里的原因和过程，包括看得见自己的穿着，摸得到自己的身体，迎面拂来的徐风，沁入心扉的空气，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的存在，完全现实世界。不像之前那个忘我的自己，无形无踪，无触无感，一个没有过去与将来，丧失时间概念，存在于虚幻场景中的旁观者。

“傻瓜，快放手，不然你会后悔。”影在我耳旁悄声警告。

经他提醒，我这才发现自己还紧紧拽着呼延蒙亚的手，看她的目光由警惕转向愤恨，我知道她误解了我的举动，赶紧松开手。随后呼延蒙亚与我保持很大的距离，而且对我的态度也变得陌生起来。

“为什么我看不见你？”我问影。

“因为我现在只是一个观察者，跟之前你在梦里一样，我和你处于不同的维层。”影解释道。

我惶恐起来：“能不能带我回去，这个太刺激，我老了心脏受不了，以后再慢慢适应。”

“好吧，你稍等片刻，我很快回来带你离开。”影的声音渐渐远去，“记住，千万不要再靠近她，别让她觉得你心存不轨。”

“图瓦！”呼延蒙亚指着火山，看着我大叫。

我蓦然望去，火山骤然熄灭，岩溶很快变暗。不久当空乌云飘散，遍野烟火熄灭，灾难戛然而止。

正值叹为观止之时，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我凌空拔起，转瞬一幕快镜头回放，我以来时的方式返回我书房的身体。

恢复神智，我第一个反应就往隔壁陈衣间里冲，没想到女儿和儿子两大家人正在往柜子里挂新衣，一个个停下来愣着把我当贼。

“你是谁？”儿子大喝，一把将孙子拉到自己身后。

“保安！快上来！”女儿把头伸出窗外呼救。

我全然不顾，跑到镜子前一看，当即晕倒。

......

“爷，你比我爸爸还年轻。”孙子说。

“爹，你现在应该找个伴。”女儿说。

“爸，刘三妹在等你回话。”儿子说。

“雾，你可千万不能分心。”影说。

“凡尘世界，早已无欲无求，只要你经常带我穿越，我保证全心全意完成这部小说。”我说。

于是，我告令家人和保安，任何人不得闯入我书房，即便终日不食，甚至伏案猝死。

如此，日复一日，我乍然一道闪电消失，倏地一道流星返回，在键盘与时空之间奔忙，神来人往。

不久，众人传我别墅闹鬼，害得家人三番五次给保安们加工资，三天两头请先生驱魔降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