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三上樊楼(求订阅!)

大金皇帝致书于大宋皇帝阙下:

时光荏苒,转瞬一年。去年,本朝遣曷鲁、大迪乌出使贵朝,以期相约出兵时日,然稽留数月未得……今差勃堇乌歇、高庆裔等充使副及管押苏寿吉家属前去,有少许礼物,端奉书陈达,不宣。谨白。

赵佶将这金国国书反复看了好几遍之后,对王黼和赵良嗣说:“你们来分析一下,金国这封国书的核心意思是什么?”

王黼道:“其核心意思是埋怨咱们大宋扣留金使,没有及时遣使去通报。”

赵良嗣则认为:“其核心之意有可能是,怀疑我朝毁约,担心将来我军收复燕京之后,他们得不到原先我们曾承诺给予的岁币。”

很显然,赵良嗣的见解比王黼更深刻一些。

赵佶想了想,说:“赵待制说得对,其核心就是利益问题。女真要寻求女真的利益,大宋当然要寻求大宋的利益。目前,契丹已支离破碎,其灭亡已是大势所趋,如果我们能趁机将五代以来被契丹夺去的汉唐之地全都收复回来,那可就是盖世之功啊。嗯……你们要明确告知金使,我朝承诺之岁币必定给付,一分都不会少,而我朝所要收复的十九个州,也该全部划入我朝的版图。”

赵良嗣一听赵佶这话,心里顿时感到压力山大!

因为赵佶那份御笔手札作茧自缚,将收复土地的范围限制在“燕京并所管州城”之内,金人一直坚持按照这份御笔手札划定的范围来交换岁币。

要想打破这个范围,将云地和平、营、滦地区一并收复,如果没有军事介入,单纯依靠口舌谈判来完成,恐怕会很困难。

现在,北伐军即将出发北上,赵良嗣希望他们能迅速取得几场大的胜利,展示一下大宋之军威,这样他才能逼迫金人将云地和平滦营三州也让给大宋。

赵良嗣觉得他不是痴心妄想,北伐军几乎就是年初剿方腊的那几支军队,他们能如此之快的平定有上百万人马参与的方腊起义,自然也能打败日落西山的辽军。

赵佶和王黼对北伐军也很有信心,他们相信,在宋金两军夹击之下,辽国很快就会灭亡。

对御笔手札造成的不利局面,赵佶和王黼其实都很清楚,但他们都不甘心!

赵佶和王黼以为,那是因不明地理而造成的一个误会,应该是可以修改的,再说,情况都早已派人去向金人予以说明了。

当然,赵佶和王黼也知道,要想扩大收复范围,的确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但无论有多少困难,不到最后关头都不能言弃,希望即使很小,也要努力去争取,因为大宋只要将那里完全收复,就可以将胡虏彻底关在门外了,进而,进可以横扫草原、大漠重现汉唐疆土,退则可以有一个没有外患的铁通江山。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赵佶和王黼既希望在战场上取胜,也希望在谈判桌上获利。

乌歇和高庆裔携带着赵佶赏赐的金银、茶叶和调膏等御用物品回到班荆馆之后,他们心情很激动,久久难以平静。

尤其是乌歇,他笑呵呵地对檀棹说:“贵朝皇帝真是圣明,出手也大方,真是令人爱戴。贵朝殿堂宏伟,人口稠密,富甲天下,真不愧是大国啊!”

高庆裔表面上也很恭顺,称颂之词也不绝于口,但内心深处他对下榻在这郊外班荆馆始终耿耿于怀。

高庆裔觉得,应该争取搬进都亭驿——他知道都亭驿是规格最高、规模最大的驿馆。在哪个驿馆下榻,这不仅仅是关系到自己待遇的问题,更是事关大金国的面子。

第二天,高庆裔便对赵良嗣说:“赵馆伴,我们是大金国皇帝派遣的正式使者,不能总住在这郊外的驿馆之中吧?从前,契丹使者每次来访,你们都安排在都亭驿,为什么对我们大金如此轻视?”

赵良嗣一听高庆裔还在计较驿馆,便连忙解释说:“高副使千万不要误会,我们绝无轻视之意。只因为现在我们两国往来之仪未定,所以才如此安排。将来一旦确定,立即按照礼仪约定之规格办理。其实,两个驿馆条件差不多。当年,刚跟契丹修好之时,也是这样办的。”

北宋宣和年间,赵宋对外交往很活跃,来赵宋的各国使节很多,也很频繁。

在接待方面,赵宋大体上是实行一国一馆的制度。

譬如:

辽国使者,都安排在都亭驿接待。

西夏使者,一般在都亭西驿或来远驿。

高丽使者,在外城的同文馆。

南番、交州、西番、大食、龟兹等使者,都在怀远驿接待。

而吐蕃、党项等使节,在礼宾院接待。

上次金使来访,安排在同文馆,对外宣称他们是高丽使者——赵宋与女真人的交往一直处于秘密状态。

按照一馆一国的原则安排使者下榻,一方面体现了对客俗的尊重,另一方面也是安全保密的需要。

这时,高庆裔拿出一卷文件,慢慢打开,说:“这些都是契丹例卷,你看看,当年契丹使臣,是安排在班荆馆吗?全部安排在都亭驿。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安排的,你何必扯谎呢?”

赵良嗣大致翻阅了一下,说:“这些例卷记载不很完整,并没有记载两国建交之初的详细细节,不是我扯谎,嗯……要不这样,我现在就去请示一下王相公,看看能否让你们搬进都亭驿?”

高庆裔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和悦起来。

赵良嗣马上将此事向王黼作了汇报,王黼沉吟半晌,不敢做主,他们一同来到崇政殿禀报赵佶,请赵佶定夺。

赵佶想了想,说:“辽使早已断绝,都亭驿也已闲置许久。辽国即将灭亡,今后不可能再有辽使来访。金代替辽,已成必然。从今往后,金国使者,一律安排在都亭驿。对他们所提之要求,要尽量满足,要盛情接待。另外,对于十九州的范围,你们与金使重新划定了没有?”

赵良嗣回答说:“臣向他们提出过多次,可他们每次都说,对于土地计议之事,他们没获得皇帝授权,不敢多言,需要大宋派回使去金国,与金国皇帝商议。”

赵佶觉得金使这是在推辞,于是有感而说:“那天,他们对朕说,奉皇帝派遣,来此计议旧汉地之事,怎么忽然又改口呢?看来,女真人的确很狡猾,你们要小心提防。”

赵良嗣与完颜宗翰、完颜宗望和完颜希尹等女真将领有过交往,对此体会颇深,他很有感触地说:“陛下说的对,女真人生长于苦寒穷困之僻壤,生性豪爽而又狡诈,的确需要小心应对。”

随后,赵良嗣来到班荆馆通知高庆裔:“皇上特批,你们现在就可以搬进都亭驿了。”

乌歇与高庆裔都很兴奋,特别是高庆裔,他把这看成是一场外交战的胜利,他觉得自己终于为大金国赢得了一个大国地位。

在这之后,赵宋这边因为想要金使在重新划定燕云十九州一事上松口,扩大了对金使的招待规模。

赵良嗣还带着乌歇、高庆裔等金使参观了龙德宫、蕃衍宅和艮岳。

这一切的一切都给金使留下了很深刻很难忘的印象。

金使很喜欢东京,他们不仅喜欢皇家的宫殿建筑和园林,对于东京百姓的日常生活起居,饮食娱乐,也有极大的兴趣。

有天晚上,在都亭驿里,乌歇指着一座灯火辉煌的高楼问高庆裔:“那是什么地方?如此豪华,真如仙境一般。”

高庆裔说:“那应该就是樊楼,是东京城最豪华的酒楼。”

乌歇被光华灿烂的樊楼美景给惊呆了。他很想进去瞧一瞧,开开眼界。

次日,乌歇便向赵良嗣表达了这个愿望。

赵良嗣感到很为难,他说:“樊楼是东京第一酒楼,每天都有上千人在那里宴会。要是去的话,得提前预约。”

高庆裔对樊楼也慕名已久,他甚至知道,那樊楼上还专门设有赵佶的御座,还给名妓李师师专门设有琴房——原来,赵佶与李师师的故事,早已传到塞外之地。

高庆裔对赵良嗣说:“樊楼大名鼎鼎,如雷贯耳,可是我们至今无缘登临,希望赵馆伴能圆我们这些僻陋之辈的梦想。”

赵良嗣想了想,回答说:“那好吧,我请客。”

其实,东京城里各个驿馆,住宿膳食条件都很好,配有专职翻译、厨师和医护人员,一般不安排外国使者在驿馆之外的酒楼宴会,因为这牵涉到安全问题,也关系到保密问题。

所以,当王黼听了赵良嗣的汇报后,一口否定:“去樊楼不合适,这没有先例,对金国使者的要求,你不能太迁就。”

听了王黼此言,赵良嗣也有些后悔,他说:“这怎么办?我已经答应他们了,总不能爽约吧?”

王黼批评说:“你怎么可以随便答应呢?今后你要记住,凡事不能轻易许诺,尤其是涉外之事,更要小心谨慎。”

赵良嗣自知理亏,默然不语。

王黼觉得此事他不好做主,于是与赵良嗣一起去请示赵佶。

没想到,赵佶并没责怪赵良嗣,他很爽快地说:“既然答应了就该履行,咱不能说话不算话。至于押宴大臣,朕以为规格可以高些,让梁太尉出面押宴吧。”

不想,一向与梁师成交好的王黼,却反对道:“官家,臣觉得,由梁太尉出面押宴并不合适。”

赵佶有些诧异道:“为何梁太尉不合适?”

王黼道:“金使的要求一次过分一次,而对于咱们大宋的合理要求,他们是能推就推,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必定轻视咱们大宋。”

赵佶一想也是,便问王黼:“那爱卿觉得谁出面押宴合适?”

王黼道:“冠军伯。”

“蔡仍?”

赵佶有些迟疑的看向赵良嗣。

赵良嗣见状,道:“女真人崇尚武力,由冠军伯押宴给他们展示一下咱们大宋武人的实力,有可能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见王黼和赵良嗣都觉得蔡仍比梁师成合适,赵佶道:“那就由冠军伯出面押宴,陪金使上樊楼一观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