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捆甘蔗

夜晚就这样静静地过去了，黎明悄然来到。

真正的战斗就要开始了。

随着连长一声令下，首先是炮排的战士们架设好“82无”，将昨天侦察到的敌军暗堡一个个敲掉，然后全连顺势发起了冲锋。

张伟承认在攻击发起的一刹那他萎了，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子弹声，双腿战战，根本无法起身。

张伟紧紧地趴在草丛里，没敢起身冲锋，直到身边的战士们都冲了上去，他才狼狈的爬了起来，混在后续的人流里面往前冲着。

张伟不知道有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怯懦，但是他自己却是羞愧难当，战前说了一顿大话，真正到了战场上却发现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他真想扇自己两个耳光，刚刚还那么坚挺，怎么一到了关键时刻就萎了呢？

突然，张伟看到冲锋的道路上躺倒着一名战士，他上前查看，那面孔非常熟悉，昨天还抢着让自己给他照相来着，说是邮回老家去托人给相亲，如今却已经牺牲了，胸部中弹，整个左半身都被打烂了，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这个战士叫什么名字来着？张伟回忆着，他突然很恨自己前任的投机钻营，不务正业，连里的战士都不熟悉，更恨自己刚刚的怯懦，连一个普通的战士都不如。

对了，应该是叫刘成怀，滇南省人，昨天还问自己帝都是什么样子来着，说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去帝都看看天安门，看看五星红旗在天安门广场上升起。

可是如今他却已经牺牲了，在最好的年华里牺牲在这南疆的密林之中。

看着那似乎陷入熟睡中的稚嫩却又坚毅的面孔，张伟突然不再害怕了。

一场战斗结束，一连顺利的占领了211高地，但是却也付出了5人牺牲，7人受伤的代价。

最先占领敌人阵地的战士们打开了敌人修筑的碉堡，一看里面的物资大家都惊呆了。满满登登的仓库内密集堆放着各种粮食，罐头，让人无语的是，袋子上面，盒子上面都是中文书写着华国大米，压缩饼干，午餐肉。

张伟跟着连长走到近前，就听靳开来骂道：“妈的，这帮交趾人真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连长指导员你们说说前几年我们都吃不饱饭，结果拿宝贵的粮食喂出了这帮狗东西。”

在米国入侵交趾期间，为了帮助交趾抵抗侵略，华国对其进行了大量的物资和军事援助，时间之长，数量之多，在国际关系中实属罕见。

据统计，截止到1978年，华国的援助总值达到了惊人的200亿美元左右，其中无偿援款占93.3%，无息贷款占6.7%。这都是不求回报的无私帮助，要知道当时华国的国内生产总值还不到1800亿美元，可以说举国之力来帮助交趾人民战胜米帝国主义。

可是谁知这都是些喂不熟的白眼狼，等到米国败走之后，实现统一了的交趾人马上投入了北极熊的怀抱，并且不断挑战华国底线，在边境地区制造摩擦。

连长看着满仓库的好东西，鼓了鼓嘴，没说什么，周围一阵沉默，连占领敌人阵地的喜悦之情都压抑了许多。

这时，有战士来报告到：“连长，敌人反攻上来了。”

梁连长顾不得再说什么，连忙招呼大家进入阵地。

战斗是激烈而又残酷的，一连虽然出其不意的以很小的代价占领了211高地，但是敌人随后的迅猛反扑却给他们带来了很大的伤亡。

张伟也终于被战友的牺牲所感染了，没有再退缩，和连长一起带领战士们打退了敌人的三次冲锋。他自己也负了伤，手臂被炮弹削出了一道血槽，流了很多血，但他只是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就又投入了战斗。

看着张伟的英勇表现，全连战士终于不再带着有色眼镜来看待这位指导员同志了，靳开来更是亲自帮他处理了伤口。

此时，打退了敌人三次进攻的一连又陷入了新的危机之中，没有水了。

211高地周围没有水源，战士们长途行军随身携带的水早就用完了，现在天气又闷又热，人没有饭吃还能坚持一两天，没有水的话估计几个小时就会倒下去。

正在照顾伤兵的卫生员报告道：“连长，已经有人渴晕过去了，要是再没有水的话，就要全军覆没。”

连长看看周围大家饥渴难耐的样子，也是一筹莫展，只能将自己仅存的一点水贡献出来。

这时，连部的炊事员刘胖子欲言又止的说道：“连长，山脚下有片甘蔗田。”

大家听了这话，一阵沉默。

张伟起初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有甘蔗吃是好事啊，大家怎么都一副便秘的样子。渐渐的他明白了，虽然是在他国境内，但是解放军铁的纪律约束着这群战士，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战场上受伤牺牲都无所谓，这是光荣的，但是去砍甘蔗可是犯纪律的事情。

解放军战士是很难用正常人的思维去衡量的一群可爱的人，宁可自己渴死饿死，铁的纪律也一定要坚守。

旁边靳开来接过话道：“连长，我去搞点‘战斗力’去。”

连长一阵叹息。

张伟也渴的够呛，抢着道：“刘胖子，走，带路跟我去砍甘蔗。”

靳开来一把拉住他到：“哎呀，指导员，有你这话就行了，犯错误的事儿，哪能让你们这些当正职的去干呢，反正我靳开来没有政治头脑已经出了名了，我就不信，他奶奶的，二百个亿换不回来他一捆甘蔗。”

说完，靳副连长抄起枪，喊道：“一班，还有胖子，跟我来。”

张伟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连长拉住了，看着副连长他们离开的背影，其他的战士也都沉默无语。

张伟只能继续去督促战士们先忍着饥渴整修战壕。

十几分钟之后，山下突然传来一声地雷炸响的声音，不一会儿刘胖子扛着一捆甘蔗边往回跑，边带着哭音喊道：“连长，连长”

梁连长一把抓住他问道：“怎们回事。”

刘胖子哭丧着说道：“副连长在回来的路上，他，他踩响地雷了。”

张伟听到这话，也是十分震惊，不敢相信。

这时，一班的战士背着浑身是血的靳开来回来了，腹部一个大窟窿，眼看活不成了。

梁连长痛苦的抓起帽子往地上一摔，怒道：“诶呀，你们搞的什么名堂？老靳。”

张伟也问道：“老靳，你怎么样？”

接着喊道：“卫生员，卫生员，快来看看副连长怎么样了。”

这时，被放在地上的靳开来说道：“不用了，连长，指导员，让大伙吃甘蔗吧。”

声音越来越弱，渐渐的没有了气息。

周围的战士们一片哭声，不敢相信，刚刚还性格刚烈，生龙活虎的副连长转眼间就牺牲在了大家眼前。

阵地上，静悄悄的，战士们默默地啃着副连长用生命换回来的这一捆甘蔗。

张伟没有吃，他现在脑海里不断地闪现着穿越以来和副连长的几次接触，从那个不断讥讽自己的可恶面孔到最后给自己亲切的包扎伤口的老大哥的模样，这是一个爱憎分明的大丈夫，真英雄。

不远处梁连长看到他的这幅样子，拿着一节甘蔗凑过来说道：“吃点吧，不要辜负了老靳的一番好意。”

张伟接过甘蔗，嚼在嘴里，甜丝丝的，那样的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