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完美世界
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唯有遍布城市的人造光源为这世界照明。
梁德眯着眼睛眺望远方，但他并未散出武者灵觉向外探查。因为他发现身旁的蓟马早就收回了在身外飘荡的一意灵锋，而且也没有运转索敌神通的意思。
如果连她都觉得看不到什么，只需要默默等待就好，那么他也没必要多此一举。
文仲素与何共济满腹疑虑却不再言语，天空变暗的那一瞬，他们便和所有蓝星生灵一样凝固在原地，并不因为他们是界内白级而有所区别。
飞鸟凝在空中，走兽凝在地面，游鱼凝在水底。
森林成了标本，城市化作模型。
声音不再传播，光影一动不动。
蓝星停转，万籁俱寂，能够自由动作的存在只剩下梁德和蓟马这两个界外来客。
梁德盯着昏暗视野中的地平线，渐渐地，那根不存在的线条变成了两根，一上一下，收缩拱起。
两根波浪形的“地平线”交缠着围出许多圈子，无穷无尽的焦油从线圈两面涌出，均匀平缓地涂满了蓝星的表面，只保留了梁德蓟马两个人脚下的空白。
见到这般景象，梁德肯定了自己心中的判断，对蓟马道：
“这是我们公司董事局的……”
“我知道。”
“你知道？”
“她当然知道，杜师兄每次去映雪堂调研我都会一起过去，已经见过好几次啦。
“小蓟，好久不见。”
梁德眼前一花，一个双手笼在大袖中的白袍儒生慢悠悠地踱步而来，这人看上去四十左右，神气和蔼，腰间有一道青色光芒在欢快跃动，却是一枚蜗身兽纹的绿玉带钩。
“纪先生好。”
“纪董事您好。”
“你好你好，小梁，我对你是久闻其名啊，今天终于见着了。
不错不错，果然是青年才俊，品貌非凡，怪不得太师兄那么看重你。
我是手上暂时没有合适的好职位，不然非得把你从太师兄手上借过来不可。”
纪慎说着从大袖中伸出手来，梁德连忙踩着地上漆黑的焦油走到纪慎面前，握过手之后满面笑容转了个身站在纪慎旁边，像是跟领导来考察的陪同人员似的，和这位青劫大能有一句没一句地唠了起来。
纪慎随便和梁德闲扯了几句，他也懒得站着，于是大袖一拂，在原地幻出一座雕梁画栋的宽敞花厅，招呼梁德和蓟马两个人坐了下来。
他端起茶水抿了一小口，对两人道：
“我这回不请自到，横插一手，你们俩能拿到的界原拓展少了不少。特别是小蓟你就快要晋升了，是我耽误了你的修行。
这样吧，你们想要什么补偿，尽可以说出来，只要是我能办到的，都可以给你们办到。”
蓟马想也没想便回复道：
“不必了，我在修行，纪先生也是在修行，没有谁耽误谁一说。”
“哎呀，小蓟你这话说得……我平常就总说杜师兄太偏心，他是身在雷霆心映雪啊，像你这么好的人才不带回青埂峰，一定要送去映雪堂，太可惜了。
嗯，我找时间和你们于主编说说，这次收容任务你表现得可圈可点，今年映雪堂的优秀员工奖应该有你一个。”
“谢谢纪先生。”
“不用不用，这都是小事，说句话的事情……小梁你呢？有什么想要的没有？噢，对了，你是雷霆崖贫穷兄弟会的持证处男，把证拿出来，我也给你签个名吧，帮你早点升正处。”
纪慎放下茶碗伸手一招，那本雷霆四友联名款的副处级处男证便从梁德的武道元神里飞了出来。
他用食指沾了点茶水正要签名，却看到梁德堆着一脸柴犬笑凑了过来。
“小梁你这是不想做处男了？”纪慎笑道。
“没没，纪董，我做处男很快乐，没有一点儿背叛兄弟会的意思。”
“那你这是？”
梁德两手交握轻轻搓动：
“纪董，要说这个彼岸706号世界您原来肯定来过，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空海两岸像这种世界多得是，您在这儿代天掌命性价比也不高。
呃，其实我也不是随机穿越取材，我来这是太常务交代的任务……”
“我知道，太师兄已经和我说了，你放心吧，你在这次末日前的活动已经被此界蓝星看到了，它会传出去的。”
“可是……”
纪慎再次打断了他的话，道：
“小梁啊，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和小蓟想做什么，我在界外就已经看到了。
“实际上，我和你的想法是一致的。”
“……想法一致？”
纪慎点头道：“对，想法一致。”
“太师兄愿意让我来，应该也是看中了这一点。
“小梁你封装怒意，勾连命弦，在这颗蓝星上建立将众生之怒转化为实际力量的机制，无非是想让这个文明的未来变得更好，让普罗大众更加幸福，对不对？”
“对。”
“我也是这么想的。”
纪慎将会客花厅的一面墙撤去，用出一道圆光法术，让梁德看到已经被漆黑焦油吞没的蓝星和银河系。
“我以道法覆盖寰宇，并非想在此代天掌命。
“我看了小梁你的做法，一方面，你觉得普罗大众是真正的英雄，想让他们自己去创造未来。
“另一方面，你又觉得普罗大众里有一些愚蠢粗劣之徒，所以你给他们的武器也只是放在虚拟网络之中，并且限制了武器的力量。
“你既相信又怀疑，车轮总是向前，但他们不会停下，等你离开之后，此界蓝星会发展成什么样子，谁也说不准，你说是吗？”
“是。”梁德承认道。
“我的想法和你一样，我觉得他们过得不够好，希望他们过得更好，我相信普罗大众可以制定出一个完美的方案，但又不相信他们可以顺利抵达终点。
“即使他们最后可以抵达终点，其间造成的牺牲和悲剧一定无法计量。
“一个人的选择都要慎之又慎，何况是一个文明，几千几万代人的选择呢。
“我正是想到了这些，才会用这道凝光锁天禁停住此时。
“只要万事万物不再前进，世界固然不会变得更好，但也不会变得更坏，不会有牺牲，也不会有悲剧。”
“您的意思是……让此界蓝星一直就这么停着？”
纪慎摇了摇头，道：
“当然不是，小梁，你知道要怎么塑造一个完美世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