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3. 边境惊魂(上)
“其实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很多示威抗议主要发生在南部的里昂、马赛、图卢兹这些发展缓慢的城市。其中有和德国那边类似的罢工游行,也有反种族歧视、要求加强环保、反对退休改革等其他主题。早期游行都还规范有序,但也有部分抗议时间长的逐渐就变成了暴力冲突,导致当地治安恶化,就跟美国有些城市刮完龙卷风立马出现打砸抢很像。像这次巴黎郊区附近的暴力冲突就是从旁边城市蔓延过来的,大量车辆和房屋被烧,就是你在巴黎东站那附近看到的,维持秩序的警察也伤了不少。每次抗议还会有连锁效应,比如参加环保抗议的也会过来支持反种族歧视的,双方一合并,规模就不断扩大,而且几乎每次都是相同的三步走:示威造成严重的交通阻塞,阻塞引发人们的暴力冲突,冲突又会导致巨额经济损失,前两天的新闻里说冲突导致的损失据估算高达几十亿欧元。”“我一直以为法国人都比较浪漫甚至懒散,和示威游行挨不上,现在才发现法国人比德国人还爱抗议。”“初中学的法国大革命忘啦?攻占巴士底狱那可是激发了全法人民勇气和反抗精神的。”老白打了把方向盘,车子轻巧地驶入左边道路,老白注视着前方越来越坑洼的路面,逐渐降低车速,尽量让车辆不过分颠簸,“应该说,法国历史和文化传统中一直就蕴含着强烈的抗议精神。这些年随着全球经济一体化的不断发展,法国也存在着很多矛盾和问题,诸如种族歧视、贫富差距过大、经济发展不平衡导致的社会不公,都是这几年引发抗议和示威的主要原因。”“抗议这么多,出现的经济损失不最后还是自己倒霉么?”董锵锵注意到前方有岔路,下意识地低头瞄了眼地图。地图上的这部分并没很具体的指示,只写了个地名,看样子应该是先到那儿才能继续往前开上意大利国道。“肯定是因为不抗议的话损失更多,两害相权取其轻嘛。”老白分析道。董锵锵抬头看路边指路牌,发现上面通向右边的箭头被部分涂鸦和半张报纸遮盖,海报上还喷了一个夜里看都十分醒目的红叉。左边箭头下写着个地名和公里数,和地图上的地名几乎一致,只是在结尾处多了个小写的“s”,而右边箭头下方的地名和公里数则根本看不到,董锵锵一时也无法判断是该走左边还是右边。就在他思考的功夫,老白已经把车开上了左道。“好像该走右边。”董锵锵犹豫道,“左边的名字和地图不完全一样。”“有时这边的路牌是这样的,”老白用手指着右侧道路说道,“右边有路障,走不了。”董锵锵转头望向窗外,果然看到一截深色粗木横在右边道路的前方,把路的三分之二都给挡了,确实不好开过去。大巴开了约有十分钟,前方出现了个小村庄,村庄里的建筑没一个亮着灯,路旁也没路灯,四周黢黑静谧,鸡鸣狗叫声全无,人影也看不到一个,又开了会儿,车窗外弥漫起奶油似的灰白雾。董锵锵越来越怀疑开错了道,否则就算是村道也不至于半天看不见一个交通标识吧?老白眯着眼睛盯着前方仔细观察了几秒,突然用低沉的声音问道:“老董,你看前面垃圾桶那儿是不是有个人?”“别停,也别熄火。”注意到老白主动把车速降了下来,董锵锵第一时间提醒他,同时警觉地环视四周有无动静。顺着老白指的方向,董锵锵借着车灯看到路侧二三十米的地方果然站着个皮肤黝黑的孩子,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正蹲在垃圾桶旁玩抛石子和丢石子的游戏,脚边还有几个脏烂的毛绒玩具。“孩子?”老白感到难以置信,“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鸟不拉屎的地方?他家在哪儿?”“是个孩子。”董锵锵早看清了,吩咐道,“车灯熄了,别晃着他。”老白没说话,麻利地关了车灯。车大灯一关,两人前方同时骤然一暗,过了约莫十秒,车外才比车内更亮。两人这才发现道路两侧的建筑物多是残垣断壁,破败的墙壁上除了涂满了各种污秽涂鸦,垃圾随意地被扔在各处,垃圾桶东倒西歪地倒在杂草丛中,很多车一看就是有年头没开了,不是轮胎瘪了,就是车玻璃都没有了,还有的是前车盖大开,里面空空如也。“烦躁,到底还是开错了。”老白观察了下四周的路面,发现前面有个环岛,正好方便车辆掉头,“刚才应该走你说的右边。”“老白,”董锵锵指着离车近在咫尺的孩子,“你要不要问问他路?”老白摇下车窗,用手指着地图上标出的红圈用法语问道:“小朋友,我要去这里从这儿走对么?车能过去么?”听到他的话,小孩把手里的石子一扔,拎着毛绒玩具站起身,和他旁边的垃圾桶几乎一样高,一脸懵懂的望着老白左边窗户上挂着的毛绒玩具,似乎在思考他的问题,又像在盯着玩具。老白担心因为自己说话太快,语音又不标准,所以孩子才听不懂,便放慢语速耐心又问了一次,同时把窗户上的玩具摘下递给孩子。孩子接过玩具,似乎是懂了老白的意思,冲老白咿咿呀呀打起手语,最后使劲摇了摇手,眼中充满恐惧,似乎很害怕老白。“好的,谢谢你哈。”老白边把地图递给董锵锵边惋惜道,“可惜是个小哑巴……”董锵锵越琢磨越觉得不太对:“十聋九哑,他应该没听懂你问的是什么,但他却在摇手……”。他的话音未落,只见大巴斜前方的黑暗中蓦地闪出一个火苗。两人都是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团火苗已经变成一团火球,电光火石般的朝前挡风玻璃飞来。“卧槽!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老白爆粗口的同时,和董锵锵几乎同时下意识的弯腰闪躲,就听头顶传来一声沉闷的玻璃破碎声,两人低着头护着脖颈视线朝下,却都没看到有玻璃碎片掉落在眼前,想来挡风玻璃要么是防弹的,要么是对方的武器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坚硬。自从董锵锵到特里尔读书,这种场合他已经很久没经历过了,心中与其说是害怕,倒不如说兴奋和刺激更多。“前面什么事?”车内有睡觉浅的被砸玻璃声惊醒,睡眼惺忪地问两人,“咱们是已经到了么?哎呀,玻璃上那火是怎么回事?”“倒车!老白!”董锵锵边说边用极其慢的速度探头,大着胆子往窗外看,这一次他在窗外看到了更多蠢蠢欲动的火苗。“倒车的话就得一直倒着开回到岔路口,要不闯一把在前面环岛掉个头?掉过头再开肯定比倒着开快。”“刚才左拐后咱们走的几乎都是直路,只要一直倒回去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前面环岛四周都是绿植,根本看不到后面有什么,如果对方还有其他大招,咱们就没退路了。”董锵锵正说着,他面前的前挡风玻璃被几个火球几乎同时砸中,虽然玻璃仍坚挺没碎,却裂出一朵朵凄美的蜘蛛网花。“快倒车,别再往前开了。”董锵锵叮嘱道,“我去后面帮你看着,你在前面小心点儿,记住千万不能乱。”“这有什么好乱的?”老白拧着大半个身子沉稳地挂上了倒挡,“无非是几个混混学人拦路抢劫罢了,我带着家伙呢,放宽心。”就在他说这话的同一时刻,大巴车身的左右也响起了沉闷的撞击声,董锵锵只顾着看右后视镜,没听到他的话。董锵锵和老白几乎同时发现有蒙面人正试图砸开大巴两侧的玻璃。“这帮兔崽子,也不知保险够不够赔的。”老白叹着气开始深踩油门,通过后视镜他看到左右两侧的蒙面人都差点被大巴带倒。郑春花这时也猫着腰来到靠近董锵锵的位置,虽然看得出来她也很紧张,但说话却没带哭腔:“出什么事了?旁边好像有人在砸咱们的车。”跟其他已经开始尖叫的女生比,郑春花的冷静多少有些出乎董锵锵的意料:“你还好吧?有人砸车要抢劫。你让大家都蹲下,记得护着脑袋和脖子,免得被碎玻璃伤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