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病根
杜白轻轻摇头,做了一揖轻声叹道:“不过在下并没有进入仕途的想法,与其去考虑那些大事,或许在家中陪伴着妻儿老小才是我最想做的事情。”
“哦?”
这么一个回答显然是出乎了徐老的意料,抬眼仔细打量了他一眼,似是重新认识了他一般,良久方才微微点头道:“也好,人各有志,老夫自然不会强压着你。只是可惜从这字上能看出你的秉性不错,若是为官也可造福一方,如今却是没了这个机会了。”
一句玩笑话,也透露出了徐老对他是颇为看好的。而能放弃权势的诱惑,更是能作证这一点,如今被拒绝倒也有些遗憾。
转而又是问道:“那不知你可有别的什么请求,若是可行,老夫或可给些帮助。”
“帮忙么……”
这个问题让杜白陷入思索之中。
毕竟目前来看自己衣食无忧,又没有太大的志向,对方纵然颇有权势,于自己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帮助……
只是就在这时,他却是想起一件事来。
关于苏家的事!
“说来倒是有一事的确需要徐老帮忙。此前我与娘子便曾计划通过瓷器进入府城……”杜白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
瓷器这事若是不解决,始终就像是自己的一块心病一般。之前婉妙花费了许多心血试图进入府城之中,却是最终因为一些人的幕后指使而落了空。虽然这些时日以来她口中说是已经放下,但心里必然还是有所缺憾。
他希望可以在这些事情上多少提供一些帮助。如果可以成功,那自然是最好的。
而想要在突破府城的封锁,显然这位来头更大的徐老便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只是不知道徐老是否会愿意为这么一个字帖而去帮这个忙了。
而对方在听闻此事之后,似是沉吟了一下,转而望向身旁的徐志岩:“志岩,此事便交由你去处理如何?”
“府城那边你常有联系,听说也有在做一些小生意,若只是帮助苏家进入府城做生意,应当不算难事。”
“此事便交由侄儿去处理。”徐志岩没有拒绝,显然也是颇有自信的类型。
杜白心中稍稍一松。
也不得不感叹一下,苏家眼中最大的困难,在其眼中却是如同举手之劳一般,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分身鬼王,或许也就是所谓的身处位置不同,所看见的也会不同吧。
答应下此事之后,写字帖的事情倒是并不急于一时,徐老的身体似乎并不是很好,这么半天的交流下来之后便是面露疲态,便由徐志岩带着杜白走出房门,不再打扰其休息。
轻轻合上房门,徐志岩转而望向杜白,神色间显然也就没了刚刚房里那般的严肃,反而逐渐恢复到了往日那个热衷鬼神平易近人的模样,只见其拱手略带歉意地一笑道:“杜兄……我这位叔父往日便是在当今陛下面前也是直言不讳,所以方才可能一些话有些得罪,还请见谅。”
“无妨。”杜白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何况他也可以看出对方身上没有什么怨气与阴气,应该是一个善待百姓的好官,也是值得去尊敬的长辈。
而这位老者能在皇帝面前出谋划策,甚至直言不讳还能到如今告老还乡,显然便是皇帝也对其颇为器重,身份想必是很高的了。
“苏家瓷器生意这事,我稍后会与我在府城的朋友联系,我与他们私交不错,且有叔父的面子在,让他们帮忙为苏家进入府城做生意铺好道路应该不算难……”
两人一边向外走去一边聊着话,有关于苏家是一件,关于那位徐老的则是另外一件。
“叔父前几年便已经身患重病,几度曾在上朝时昏厥过去。太医诊断说是积劳成疾,需多加静养,圣上也是极为体恤,多次提议让叔父还乡休养,只是叔父的性格却是极为倔强,为了当时一场大干旱而来回奔波,便是圣上也劝之不住……”
“然而却是将身体落下了严重病根,据大夫说恐怕时日无多,便是昨日去看灯会之前,也曾一度乏力……”
杜白闻言微微点头,目光深沉。
他隐约也可以看到刚才徐老身上的淡淡迟暮之气,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还颇有精神,但实际上底子已经空了,全靠一口精气神在强撑着。
等到哪天精气神散尽,或许就是西去之时。
想到这里,杜白不禁对对方更是敬重几分。
能做到这种地步,即便体内不曾觉醒正气,但胜似拥有正气之人。想必其老师是为他做了极好的榜样。
“他是个顶天立地之人,想必就算是离去,也能为万民传颂敬仰。”杜白感叹道。
“的确如此,叔父也是我最尊敬之人。”
徐志岩忽而轻笑一声,自嘲般地轻声说道:“说来也不怕你笑话,我当初会选择加入那寻神学会,最大的一个愿望就是想要找到天地间神佛真实存在的证据,想要看到叔父这样的善人在死后不会如同那些花草一般简简单单地化作一抔黄土消散于尘世间,想要看到他的魂魄便是入了阴间,也是众鬼也不敢侵犯之人。”
“我这样的想法会不会太过可笑了。”他微微摇头道,“所以这个想法我很少会与其他人诉说,也不敢告诉叔父实情,尽管他认为我是在玩物丧志而已。但也的确是我默默所坚持着的。我想为叔父找到一个证明此生价值的机会。”
“不,其实你的想法没有错。”
本以为会得到取笑或是劝导他想开一点的徐志岩却是意外得到了这个回答,不禁脚步下意识一顿,转头望去,只看见杜白微微笑着眼神真诚地看着他。
“杜兄……”他怔住,心中有所感动,还当他是有意安慰他,正想说话,却被对方接下来的话给吸引了过去。
“其实世间有太多的人都在追寻着这么一个道理,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活着,却惧怕死亡,更惧怕死亡后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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