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天机不见心障迷
玄洪天中,一处遍布氤氲气雾的洞府之内,何仙隐正与一位管姓真人在那里弈棋,而两人所下的,却是原来钧尘天中最为盛行的求道棋。
自张衍与凤览下过一局求道棋后,后者便对此棋推崇不已,并且在此后时日中不断找人切磋。但凡与他有交流之人,都是感觉此棋不愧“求道”之名,对自身修行极有好处,就算是一些低辈修士,也能入手一二,且比直接与人争斗比法更能显出修道人超逸之姿,故是此棋以极快速度传遍诸天。
玄洪天这里虽少有人来拜访,可修士出去的修士却是不少,在外与人下过几次后,同样是感受到了此中好处,就将之带回了界内,如今洛山观中上至大修士,下至寻常弟子,除去修持行功之外,余下闲暇,倒多是用在弈棋之上。
管真人功行略低,这时又失了一局,不由叹气道:“与真人下了数次,却是十有九败。”
他也是说得夸张了,十局之中他其实亦能赢个两三次。
实则何仙隐作为三千载就斩得过去未来的大修士,以双方的修为差距,按理说他能侥幸赢一回就不差了,可实际上他却是总能找到破绽,就意味着何仙隐的修行根基并不是什么牢固,且法力也是不是那么纯粹。
他猜测这或许是何仙隐在以往修行中过于追求急进,这才导致如此,不过他也能感觉到,在不断对弈之下,这些漏洞却在逐渐弥合。
但他亦是怀有隐忧,求道棋是对自己道途的审视和提炼,有什么心关漏洞都可在对弈时逐步消去,可早已筑就的道基却不是那么容易能够重造的,或许在某些方面可以填填补补,但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管真人朝着对面看有一眼,见这位同门神情平静,似任何外物都不能相扰,不由抚了抚长须,心下思忖道:“但愿是我多虑了。”
如今何仙隐可是洛山观自天主以下唯一一个入得凡蜕三重的大能,他也不希望其出得什么事。
何仙隐挥袖将棋池之上的棋子打乱,抬头望来,道:“管真人可有余力再下一局否?”
管真人握了握手中棋杆,朗笑道:“我功行虽不及何真人,但也可以勉强奉陪,只这几局却还难不到我。”
何仙隐道:“如此甚好,此局轮到我先手了。”他持拿棋杆,就轻轻上去一拨。
管真人神色顿时凝注起来。
然而这一次,两人才下得没有几个回合,就觉有一股浩瀚广宏的气机轰然降下,随后弥漫去整片界域。
两人几乎是同时抬头,往外看去,
管真人惊讶道:“咦,这股气机,莫非是那位张道人么?”
何仙隐微皱眉头,但旋又松开,又恢复了方才那副云淡风轻之色,
管真人低头沉思片刻,道:“听闻如今这位在余寰诸天之内名声不小,却不知这次到来是为何事。”
何仙隐淡淡道:“何须去多作理会,此人当年来时,只不过激起些许波澜,昨日这般,今朝亦不会例外,管真人,该是你了。”
管真人点了点头,朝着棋池中看有片刻,手中棋杆就又是往下一落。
随着张衍这股宏大气机到来,不但是他们,此方天地之内,但凡时深湛的修士,无不是有所察觉。
百道人此时正在洞府之中修持,受此搅扰,不得已从定中退了出来,他稍稍一辨,亦是知晓了来人为谁,心下不禁琢磨道:“这人不闻消息已有百多年,听闻是去了阴神灵窟,怎么这个时候往我玄洪天来了?”
张衍当年虽是离去,可洛山观这里并未放弃对他的关注,只是过去这百多年,始终不见他有什么动作,观内便也是安心下来,甚至有乐观之人认为他已是放弃取拿玄石了。
百道人思索许久,把神意一放,落去莫名,等有片刻,龚真人神意便就传至,他言道:“龚真人,那张道人又是回来了,此人莫非还是对玄石不死心么?”
龚真人冷笑一声,道:“就是不死心又能如何,便他一人,就算功行再高,莫非还能耐与我玄洪天一界相抗衡不成?”
如今他们还不知道玄洪天外已是来了许多大能修士,这是因为彭长老刻意隐藏,使得青碧宫及诸界修士都是落在了那半界之内,未有半分气机泄出,不但如此,其连天机亦是一并遮掩了去。
彭长老这般做,是他推断到此次将会有一场激烈争斗,但要是玄洪天那些人感觉到无法对抗,或会提前撤走一部分人。因是此界禁阵缘故,玄洪天与诸天无法正常往来,青碧宫也不可能在此地留下多少人,此辈要是等风头过去再回来,那也是一个极大麻烦,故是想着一次解决所有事。
百真人提醒道:“还是要谨慎,要是其他事还好,无有些许倚仗,他岂会回来?”
龚真人道:“听闻此人将汨泽宗一行人自墟地救了出来,又刻意与澹波宗交好,当真好笑,莫非以为凭着这两家旁脉,就能动摇我正流之位不成?”
百真人忽然心下一头,抬头望来,道:“龚真人,此人会否是冲着你来的?”
龚真人一怔,他一转念,神色微变,发现这也不无可能。
巨融当时张衍交手时曾泄露了不少消息出去,此事要是用心,就不难查探出来是他在背后弄诡,他也是疑神疑鬼起来,“莫非是冲着我来得不成?”
不过他自恃有洛山观做后盾,倒也不怕张衍能将自己如何。
百真人想了一想,道:“还是按照老规矩,让万真人前去招呼,顺便探问一下此人来意。”
龚真人道:“也好,就如此办吧。”
洛山观内诸多真人此刻大多数都是如此反应,他们对张衍有忌惮和排斥之心,但却并不觉得他能如何,毕竟他是外来之人,在余寰诸天内无有什么根基,而洛山观已是安稳百万载,从无人可以撼动。
藏神洞内,正在看守玄石的万真人很快便收门中到消息,虽心中不情愿,可龚、百二人是以山门名义下得谕令,他也没办法推脱,只得答应下来。
这时他忽感外间有一股气机到来,心下动了动,便就行步出来,见一名道人背对着自己站在那里,便打个稽首,道:“宋真人怎来了?”
宋真人没有立刻回答,反是嘲弄道:“我便知道那位到来后,那班人就又要寻你出面。”
万真人不由略显尴尬。
宋真人道:“近日我欲去得一位界外道友洞府作客,不知何时回来,数来数去,观中也就万真人与我有几分交情,便就过来与你打声招呼。”
万真人打个稽首,道:“那便祝真人此去顺遂了。”
他暗叹了一声,修士往来,也实属平常,宋真人不过这个时候动身,怎么看也是为了避开眼前纷争。
宋真人未再说话,回了一礼后,就纵空而去。他看待局势一向很准,而且也不像其他同门一般认为张衍这般好对付,但他也不愿和那些利令智昏的同门走在一处,故是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
在宇外那股气机降下有十多载后,终有一日,轰然一声大响,好若天翻地覆。
万真人知人已是到了,忙从洞府之中出来,到了上空,仰首看去,见穹幕之上倏尔裂开一个缺口,有一道宏大清光照落下来,而后一名年轻道人足踏玄武,袖袍飘飘,自虚空之外遁行而来。
他上去打个稽首,道:“张真人,万某有礼了。”
张衍微微一笑,也是还得一礼,道:“万真人,别来无恙。”
万真人道:“不知今回道友到我界中,是为何事?”
张衍没有任何遮掩,直言相告道:“自是是取拿祖师留在此处的玄石而来。”
万真人先是一怔,再是一惊,他沉默片刻,才缓缓道:“不知道友可曾将澈延山中那头凶妖斩除了?”
张衍道:“这倒未曾。”
万真人抬起头,正色言道:“张道友,你既未完成先前约定之事,我等又如何把那神物交予道友,这于理不合啊。”
张衍笑了笑,当日他察觉洛山观对自己有所隐瞒,故是只言去往那处查探一番,至于约定之说更是从无有过,不过他并不与其争辩,只是言:“不知贵观观主如今可是有暇么?”
万真人讶道:“道友是要见我掌门真人么?”
张衍颌首道:“正是,贫道有一事需与贵派掌门当面言说。”
万真人迟疑了一下,答应下来道:“好,万某会替道友禀告一声,只是掌门真人见与不见,就非万某所能得知了。”
张衍自袖中取出一封符书,往前一送,便飘飘而去,并道:“这里一封书信,劳烦万真人送去贵派掌门处。”
万真人接了过来,侧身让开一步,道:“那就请道友先去馆阁歇宿,待得有回音,万某当会前来告知。”
张衍道:“不必了,贫道在此处等着就是了。”
万真人劝说几句,见他不为所动,也只好先行告辞离去。
张衍则是负袖立身在玄武背上,神情一派从容,等了有半个时辰,一道宏大清气穹宇之中降下,落在他前方不远处,随后一座高达千丈,为灿灿光芒环罩的道人身影就自里显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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